第32章 護短精

一望無際的土褐色,流露的是大地最原始的赤/裸,孤傲的胡楊,小巧倔強的岩層植株,無一不彰顯着無言的戰争。領地與領地,殺戮和殺戮,沒有仁慈忍讓,孤獨的綠色孤軍奮戰。

租來的大巴車載着他們從偏僻的酒店到荒無人煙的目的地,廣闊的天空與大地視線極好,看得到湮沒景物的地平線,一間林木人員居住的小屋作為這附近唯一一座建築物,灰撲撲地立在不遠處。

連往日吵鬧的小孩子都被這景觀震懾住了,一時間除了醒來就哭鬧的嬰兒,天地間只剩下風和草木生長的骨骼作響。

老板例行發表一天工作開始的談話,在公司上班的別的部門的同事馬上從震驚臉換成了麻木地死魚眼,條件反射似的要死不活。

“我希望你們能做出這樣的作品來!”這個就比較胡扯了,他們這群人根本算不得什麽藝術家,大概能算是技師匠人之類。所有人冷眼旁觀,老板的三個孩子面面相觑,非常冷靜地擡起手給他鼓掌,因為太整齊,聽起來只有一個聲音。荀衍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老板又開始了:“來體現我們公司的精神,和藝術的真谛。”

每一個停頓都是一個開關,那兩個小孩在姐姐的帶領下又一次鼓掌。荀衍本來也想裝模作樣拍兩下,可同事們都這麽冷漠不給面子,他也不好特立獨行。

不會拍馬屁的公司,大概遲早要完。

景色的吸引只是異常短暫的,小朋友們閑着沒事,或成群結隊或獨自一人在講話的老板面前身後轉悠,想找出好玩的有趣的東西。

臨時的爸爸媽媽們管不住他們,也不敢放任他們跑遠,強硬地拽回來,拽不回來地象征性和老板老板娘說明一下,不等許可就跟在小孩後面轉。

老板的臨時會議講話難以繼續,面前站着的人除了自家三個小孩和零星幾個要死不活的員工也沒有別人了。這個會開得凄涼,他衷心地祝願這些帶着假孩子跟他搶獎項的員工們真的喜當爹喜當媽,然後被這種熊孩子磋磨一輩子。

但是他也知道,這些處世并不圓滑誰的面子都不給的人,對工資待遇的要求相對會比較低,也算得上老實本分,該做的事情都不會渾水摸魚。

上帝啊,看在錢的份上。他忍了。

帶着不能走的小孩子的幾位已經回到車上去了,走過路過的時候還罵了兩句神經病。去什麽地方玩不好,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也好意思說斥巨資,紛紛後悔帶着小孩來了這裏。風又大,地面幹燥,時常刮起塵埃,有的大人拽會走的小孩拽不動,他們才不管髒不髒,新奇就是好玩,好玩就是天理。

大巴司機非常有經驗的坐在駕駛座上閉目養神,他的妻子,本次旅行的當地業餘導游正在看手機裏緩存好的娛樂節目,聽着滑稽的音效咯咯得笑。

講話結束後荀衍放了田田去玩。一個可愛漂亮的小孩子是很容易得到其他孩子喜歡的,如果他對食物大方,那他就是孩子眼中的天使了。天使田田很快和小孩子們完成一堆,一邊玩還要一邊嫌棄人家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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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院子裏的大部分都是成年人了,只一個比他小的磚頭腦袋轉得比他快,眼睛看得也清晰,像大孩子一樣懂事。

磚頭非常喜歡和田田玩。荀衍與他交流不少,但多數是大人對孩子的吩咐,很少叮囑。他知道什麽事情可以做。為數不多的幾次對話裏,磚頭沉着冷靜地像一個大人,但就是非常喜歡和田田玩,田田愛動,他也跟着動,田田愛說話,他就跟着點頭。

除了兩位“家長”和田田,荀衍很少見他和其他人交流,大多是單方面的人家說他聽。吃飯的時候默不作聲,俨然一個食不言愛吃飯的好寶寶,平時也乖巧懂事,不叫人頭疼。

田田呢,就是很聽話了,說不能幹什麽,說得清楚原因來,他就會不去做這件事。雖然常常有一些奇思妙想的破壞行為,卻是知錯能改,絕不再犯。

“我們院子的孩子可比這些好管教多了。”荀衍跟郁空桑感嘆。

“都是要成仙的人了。”

只有一些人類才會這樣計較,一百年比朝生暮死的蜉蝣長太多,又比千年不化的修仙着短了去了。恰是這樣不長不短,有時間,沒事幹,見識少,使得他們在小小的事情上斤斤計較。

小的時候是玩具是食物,大了是金錢和其它利益,是各種情感裏一次稱着秤的你來我往。

這些都不是大事,是生活。

就如□□仙者為了資源的争奪,蜉蝣為了延續生命的繁衍,其實都是一樣的。

“不許你這樣!”

荀聽見熟悉的聲音擡起頭,田田渾身散發着怒氣,兇兇地瞪着他的圓眼,一個戴水晶頭冠發卡的小姑娘躺在地上,眼神的兇猛也不弱于田田。小朋友們在周邊散開,哪個都不敢扶。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田田這個樣子,他以前看到的都是委屈的,撒嬌的,開心的,像貓一樣擺出超兇表情是頭一回,他回頭看郁空桑,發現郁空桑也被驚了一驚。

地上的小女孩自己爬了起來,她的臨時父母也靠過去了,非常不靠譜地捶胸頓足:“你怎麽輸了呀。”

一男一女明顯不是情侶,倒像極了一對臭味相投的朋友。他們打量着田田,這麽一個軟軟的小女孩,團團的臉讓人很想捏上去。

荀衍見大人過來,也不敢放田田一個小孩吃虧,拉了郁空桑過去。人家“父母”沒動,他們來也不露聲色,田田沒往回看,恰不知道他倆來了,倒像倆看熱鬧的路人。

小女孩話不饒人,厲聲道:“又不是你家的,憑什麽不許我動!”

田田不知道是動畫片看多了,還是少兒頻道廣告看多了,學着帝恕的語氣一本正道:“要愛護環境!”

這還不夠,少先隊員田田豪不停頓:“這裏的花草本來就少,你摘一朵,他摘一朵,這個地方還會有綠色嗎?這裏就會成為一片沙漠!”

荀衍:……

戈壁和沙漠是同一個構造?也就糊弄糊弄沒有常識的小朋友吧。他目光向下,尋找這次矛盾的導火索,最後在田田腳邊看見一棵熟悉的植物。

咦?怎麽和磚頭那麽像?

百科全書适時地告訴他:“瓦蓮。”

怪不得了,田田這麽護着。但是田田說的話并不是危言聳聽,戈壁多砂石,植物稀少,而這些植物能起很大的作用,也是一大片荒漠裏除了石頭風沙外唯一一點顏色。

小朋友們想起幼兒園和小學老師的教導,個個面紅耳赤,感到羞愧。難道老師說的愛護花草樹木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他們太不熱愛自然了!

對面對峙的小女孩也把頭低了下去,露出頭發裏隐約的發卡尺部和紅色的耳廓。昨天是無色透明的水鑽,今天是淺紫色的,都很好看,荀衍利用他的專業技能把那個發卡在想象裏移到田田頭上,發現确實不錯。

“對不起,我錯了。”她坦誠地說。

田田馬上就原諒她了,還說如果她不再摘瓦蓮,他就願意和她一起玩。小孩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簡單的三觀通過是與否的二選一,暫時地達成了一致就很快玩上了,全然忘記之前的不愉快,還一起制止其他小朋友。

這裏的瓦蓮真要找,其實還算不少了,和別的植物比起來。不過荀衍沒有看到磚頭那樣外行人都覺得樣子很好看的。

荀衍開始相信磚頭的話了:“磚頭真的是在這裏長出來的?”

“嗯。品相好,被來的人挖了帶出去賣。”

“啧,這種人。”

偷盜的人太多了,大自然中有很多自然生物被人類暗中标上了價格。動物,植物,這些偷獵都不應該,大面積生長的野草取上幾株也就罷了,稀有品種的野生蘭花,瀕臨滅絕的奇鳥,甚至動物中的霸王們也難逃這樣的折磨。可利益動人心,而人心早已扭曲。沒有聽到吶喊的食用者與使用者都不會心存不安。

戈壁無事,無人煙。也有些人倒是想畫個畫,只奈何沒有誰帶了畫筆,只拿白紙随随便便勾勒了,拍上一大堆照片,回去再說。

中午的午飯本來是要在戈壁灘上野炊,但是這個風,還是老板一家自己吃吧。老板娘也不願意,于是中午一行人就都坐回車上,打算回去。

沒有導游證的導游推了推她的丈夫,司機渾身抖了抖,從安好的睡夢中醒過來,還以為是下午了,迷蒙中熟練地挂起檔,讓長長的汽車在戈壁上揚起一道高高的煙塵。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收藏,很開心了,今天中午終于把手速提上了一千五,這個超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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