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群魚

小傑在水裏撲了很久,也沒抓到的魚,被手疾眼快地田田三兩下逮在手心。

“像球球一樣會動。”他說。

“他也會說話嗎?”他又問。

現在他知道了,将心比心,動物也是有情緒的。那麽這條魚能夠表達出來嗎?

磚頭搖搖頭,盡管他們聽的到覺醒後選擇修仙的植物的語言,但他們和動物之間還是有隔閡的,沒有互通。

小傑整個人還是木的,跌倒時,被田田拽住胳膊扶住,那一身的力量,比他們學校六年級的大塊頭還要大,攥得他手腕疼。然後他被拖着往岸上拽,褲腳随着歪斜的身體浸在水中,早已潮濕,他也顧不上擔憂母親的怒吼了。

他坐在草地上,軟的草葉順從地低伏,硬的不服輸地來紮他的屁股。田田在水裏像魚一樣游來游去,抓住一條他說的大魚。系起的裙子下面還是明晃晃的。

“你要嗎?”田田舉起那條魚問他,這個小孩很喜歡魚,又帶他來這種秘密基地,他一定要用實質的東西感謝他的,比如給他抓一只他想抓卻抓不到的魚。

小傑不想理這個騙子,但對方的友好和自己的禮貌支撐着他不去爆發負面情緒。他愣愣地搖頭。

田田驚奇,他不是喜歡這個嗎?幹嘛不要呢?收到拒絕後,他把魚給了磚頭,磚頭很喜歡,捧着小魚一直看,看它在掌心蹦噠,張着嘴似是吶喊,卻沒有聲音傳來。

水裏活物不少,田田在石頭旁邊摸到一只青黑色的蝦,他記得這個動物!紅了很好吃,他想自己留着,但是小傑什麽都沒有,情緒還很低落,他糾結半天,把蝦放到和蝦一樣呆的小傑手裏。

“這個很好吃的,你收下吧。”他松開裙子抖了抖,甩幹腳上的水,去穿他的小黑鞋和白襪子,“好了,回家吧。”

他要回家告訴荀衍,他想吃蝦子,清炒的。

小傑捧着那只蝦,跟在田田和磚頭的後面。磚頭一如既往地不怎麽說話,但是一看就知道很開心,田田就很活潑,一路上蹦蹦跳跳,還時不時招呼他快走。

裙子放下後,那明晃晃的違和就不見了,田田看起來還是那個田田,甜美,可愛,俏皮。

但是,已經回不去了……

Advertisement

“她”再也不是自己的小天使了,而是一個野蠻的會拿石頭扔他的男孩子。但他又給了自己小蝦……

“啊啊啊!”

田田聽見聲音轉頭,小傑正用力地甩着他拿蝦的右手,那蝦子倒比此時磚頭手裏的魚精神多了,好不容易才甩脫。

什麽魚!什麽蝦!

被咬的疼痛,被欺騙的委屈,“信仰”破滅的郁結,被隐瞞的憤怒,這些情緒彙集一處,齊齊向他的淚腺沖擊,他終于反應過來,頓時嚎啕大哭。

手足無措地成了田田,他歪着頭,眉毛耷拉起來:嗳,這可怎麽辦?

搖椅靜止了時間,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每一次搖晃的幅度都和上一次沒有丁點區別,郁空桑把自己鋪成一張恰到好處的床板,還玩着游戲。左手卻已經放下了消消樂,護着馬上要磕到木椅的荀衍的頭。而荀衍,已經窩在這張“搖籃”上安寧地睡着了,身上還蓋着一床薄被,多餘的部分掖在搖椅兩邊,防止堅硬的木料硌到他。

哭泣的小傑快喘不過氣了,越哭越委屈,越委屈越哭,一個死循環致使田田把他拉回家也沒停止哭聲。

荀衍被吵醒,內心一陣煩躁。清醒後甩甩頭,他也沒有辦法,這個小男孩完全不和他講理,十歲的少年了,還和嬰幼兒一樣一言不發地嚎啕,誰都不能溝通。

他急壞了。他怎麽能不急?這都快中午了,小傑的褲腳還在大腿根滴着水,午飯做好他媽媽肯定會殺到。那個人雖然講理,但得理不饒人,現在當事人不出聲,那更沒理沒證據講了。

“真的就是這樣,我不知道……他一直哭……”田田語無倫次地表述着複雜的內心活動。

郁空桑也跟着來了,他招招手,田田聽話地過去了。附耳說了兩句話,田田眼睛馬上亮了。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這塊一千多年的老姜,足以幹翻四川一個省。

他深吸一口氣,做了好大的陣勢,接着也洪亮地大聲哭起來,眼淚嘩嘩地半點不輸小傑。既然不講理,那就都不要想占理。

小傑一時怔住,怎麽回事?

一邊是七歲的小女孩,一邊是快滿十周歲的三年級生;一邊哭得撕心裂肺,而另一邊的聲響已是呈日薄西山之相,無以為繼了。

于是等到他媽媽來找他回家吃飯時,這個事情就得到了較為安寧的解決。

母子倆一走,荀衍才放松下來,比起這位母親,他更願意和耳朵不好的老木匠交流。腰側有人拍他的手,是磚頭。

他捧起那條在手裏幹涸的小魚,它已經不跳了,身上的鱗片也不再在陽光下反射耀眼的光。他手心黏乎乎的,還有新鮮又濃重的魚腥味。

荀衍打了一盆水,讓他把魚放進去。十幾分鐘的缺水,令這條魚已經回天無力了,就算放進清涼的小盆,它也再沒有擺動尾巴游起來過。

“它們只能生活在流水裏嗎?”

“也不是啊,”荀衍想了想回答他,這是一個只需要舉出一個例子就能回答的問題,“魚塘裏面都很多魚的。那裏的水就不流動。”

“是被專門養在裏頭的嗎?”

“是的,養成大魚或賣或吃。”

“我們也是這種被圈養的魚嗎?”磚頭問。

荀衍回覺得奇怪,為什麽這群妖精哎把很正常的話題往右深度的層次引,他張口就想說不是,又尋思着這裏頭是不是有什麽其它的意義。

他又聽到磚頭問:“如果被圈養的魚知道它們到不了大海,會選擇自殺嗎?”

荀衍目瞪口呆,他怎麽知道?他又不是魚!

怎麽回事,今天的磚頭不僅話多,還好像話裏有話,一個三歲模樣的小孩在大人面前說這種哲學話題,縱然荀衍反應過來對方活了挺久也會在心裏直呼,太詭異了吧。

他還沒有準備好,和這個模樣的磚頭談論人生大事。

“這不是它們不知道嘛。”荀衍說,“有這種意識的話它們可以成精啊。成了精躍出魚塘去找海洋去。”

而事實上被圈養的魚已經把基因裏記載的海洋丢棄了。

“我知道!”脫掉濕裙子的田田光着屁股跑來跑去。“魚的歸宿不一定就得是海洋,還可以是我們的肚子呀。”

他跑過來一把抱住荀衍的大腿,多出的一截腿就在地上拖着:“我們快給小蝦一個歸宿吧衍衍!”

“可是……”荀衍為難道,“我們沒有買蝦啊。”

田田自告奮勇:“我去抓!”

說完興致勃勃地拉着磚頭出門去,到門口恰好遇上千乘盜業倆,也一起拉走了。

往日喧嚣的院落突然就安靜下來,映着個別個妖精修煉時溢出的靈氣,顯得有些夏日墳山的陰森。

又逢遠處樹上的烏鴉嘎嘎地叫,荀衍打了個寒顫。

空曠的樓下客廳裏,電視正播着新聞。荀衍不認識這檔節目,也不知道是首播還是重播。郁空桑越來越沒有貴公子的優雅端莊了,坐在飯桌邊往椅子上一歪,一盤洗幹淨削了皮去了核的杏飄在他身邊。

飯已經好了,人還沒有到齊,荀衍也不打算自己先吃,坐到沙發上和郁空桑一起看着枯燥乏味全程尿點的午間新聞。

這檔新聞比起新聞聯播更偏向國際方面訊息,幾分鐘裏荀衍看到了這個國家領導人和那個國家領導人,全像不要錢一樣在屏幕上一一過着。哪裏和哪裏打仗了,哪裏又發生恐襲事件了。

“天文學家發現一顆新的星球,并聲稱可能有生命體存在……”

噔。

荀衍回頭,果盤掉在地上,圓圓的果肉一顆顆滾散。

他驚詫于郁空桑對靈力的失控,聽見他喃喃道:“師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