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喂,媽。”畢竟剛醒,出口的聲音染着啞,“怎麽了?”
我是讓老陳家蒙羞的禍害,除了妹妹,家裏人一般不會給我打電話。
“冬冬,媽、媽吵醒你了吧?”電話那頭婦女的聲音磕磕絆絆,帶着若有似無的哭腔。
“沒事,也該醒了。找我有啥事?錢上個月已經彙過去了,是沒收到嗎?”
“不是不是,那個……那個錢已經收到了。”
我不喜歡她的聲音,總能使人聯想到瑟縮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裏的垂死老貓,可她是我的母親,我得忍,“那是什麽事?”
“是小荌……小荌她住院了。”
“什麽?”好像一桶冰水澆下來,我瞬間就清醒了,撐着胳膊肘想起身,“小荌怎麽了?”
“醫生說,是腎炎……現在住院觀察。”說着說着,母親就哽咽着哭了起來,“剛、唔剛做了透析下來。”
冷汗唰地冒了出來,我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腳,心氣兒沖得喉嚨發疼,像捅進了一把刀。
“不是、媽,你先別哭。”我已經慌了,也顧不得疼,拄着還脫臼着的手腕坐了起來,“醫生具體怎麽說的?腎炎、腎炎聽起來好像沒那麽嚴重吧?怎麽就做透析了?我爸呢?我哥呢?醫院就你一個人嗎?”
“你哥在陪床……你爸身體不好,我讓他先回去了。”母親也不藏着掖着了,澀着鼻音說道,“你爸不讓我給你打電話,可小荌說想見你,我心疼……”
“我今天就回去。坐飛機回。”我的心髒揪揪着,每一跳都像要爆炸,“住院不少錢吧?錢夠嗎?有醫保嗎?”
“有,學校有醫保。錢……錢有點兒緊。”
“沒事,我卡裏還有幾萬,先墊着。”
我挂了電話之後還發着懵,陸麒星從後面碰我肩膀的時候,我吓得一抖。
Advertisement
“也哥,出什麽事了?”
“沒事沒事。”世界在我眼前轉圈,我不知道身體在幹嘛,像溺水上岸一般大口呼吸,“沒事……你繼續睡,我得走了。”
“也哥,你小心、也哥!”陸麒星一把撈住險些跌下床的我,摸到了我一身的冷汗,“你喘得太厲害了,別緊張,慢慢呼吸。”
我抱着腦袋坐在床邊,顫成了篩子,使勁兒往胸腔裏吸氧,壓得五髒六腑碎了似的疼。
陸麒星從側面抱過來,一下下捋着我的背,嘴裏念着緩慢的咒,像有魔力。
難怪他唱歌也好聽。
我的老家在北方一個省會城市,航班還算多,飛三個小時就能落地。
自從大學時和家裏出了櫃,就再也沒回去了。
老陳家祖上都是八旗之一,滿族血統,到了我父親這一輩只剩個族譜能看看。父親和母親是指腹為婚,幾十年下來也沒能日久生情。我小的時候家裏還富裕,父親開着個印刷廠,算個大老板,母親沒工作,在家裏照顧我們三兄妹。
我是老二,上有大哥,下有小妹,所以我最不受關注。我說這話不是在抱怨,相反的,我從沒為此苦惱過。
我有很多更值得苦惱的事情,比如別的小男孩在穿開裆褲的時候,就知道追着女孩兒抓小辮兒,而我卻喜歡安靜地坐在一旁,看我們小太陽班的班長。一個眼睛大大皮膚有點兒黑的男孩,笑起來的時候,臉頰凹下兩個深深的酒窩,真俊。
直到十四歲那年夏天,我夢到了隔壁班體育委員在頂樓男廁所裏強吻我,把我按到冰冷的瓷磚上,扒我褲子,貼上來……第二天一醒,就摸到了內褲和薄毯間洇着的溫熱濕粘。
我确定了,我是個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