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游戲第二十一天
超人的任務相當棘手
這位來自堪薩斯州的男孩,有着意外固執的性格,一旦認定了什麽,并不容易被人輕易改變。
這是好事,卻也是弊端。
好在若有人能夠給他正确的指引,讓他成為一個正直善良的人,那這強大的力量會成為他有力的武器,并一直這樣下去。
而弊端則是,一旦這種善良發生偏移,武器便會變成屠刀,毫不猶豫的收割性命。
資料中顯示,剛剛被攫取意識,進入游戲的克拉克,依靠着強大的本能,并沒有被畸形的世界同化。
但這世界卻也無時無刻不在緩慢的,潛移默化的影響着他,直到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予他致命一擊。
到如今,事情其實已經發展到了一個人們并不想看到的情況。
在資料上的最末尾,冷冰冰的文字以最鋒利,最無情的姿态,一點點訴說着超人對整個世界厭倦感,和毀滅欲。
他是真的感到這世界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他的武器終于變成屠刀,指向了他曾經想要保護的人。
而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從始至終,他其實是完全清醒的狀态,沒有被篡改記憶,也沒有遭到人的逼迫。
這種情況,完完全全是在一種看似正常的,【事情就該這樣發展】的情況下進行下去。
或許在一開始的時候,這只是游戲給超人設置的一個陷阱。
無論是少年時的欺壓,還是青年時的巨變,看似無意,實際上針對超人的痕跡極為明顯。
但身處其中的克拉克顯然并不能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
也因此,後來發生的所有的一切,都被這位強大到令人恐懼的人間之神理解為是,理所當然。
Advertisement
事情就這麽一下子陷入僵局,複仇者基地的屏幕整日亮着,人間之神高高在上,卻讓人毫無辦法。
但好在托尼本身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他伏在主控臺好幾天,幾乎将資料和世界情況剖析到了極致,最後出來的時候,他選擇聯系了戴安娜公主。
隸屬于天堂島的神奇女俠,是如今少數的,難得沒被游戲幹擾的人了,還是超人的同事兼好友。
她接受了托尼的求助,看了看克拉克的資料,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道:除非這一切從沒發生過。
這句話,幾乎等同于明明白白的告訴托尼,沒辦法了。
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超人只是落入了敵人的陷阱,只是想法有了些微的偏差。
但整整二十年,幾乎每一天每一刻,都處在仇恨與毀滅狀态下的克拉克,早已經危險到不可觸碰。
除非這一切都從來沒有發生過,他還是那個即使在貧民窟裏,也依然正直善良,未沾鮮血的少年。
說這話的時候,戴安娜聲音很低,她看着屏幕上高傲冷漠,睥睨一切的青年,手指不受控制壓了壓額角。
自超能力者陷入昏迷,接手一堆爛攤子,但永遠都以無堅不摧姿态出現的女戰士,頭一回在人前露出了疲憊的神色。
結束了通話,托尼沉默一會兒,抿着唇,緩步行走至巨大的落地窗旁,環着手臂,若有所思。
對女俠來說,時空回溯或許是一個難以實現,異想天開的概念。
但托尼知道不是的,先不說斯特蘭奇法師手中的,那塊作用神奇的時間寶石。
就說整個由數據組成的游戲世界,就不是無懈可擊。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猜想,一條短信發出去的下一秒,基地裏原本平靜無波的空氣裏便蕩開一道金色光圈。
斯特蘭奇法師唇畔微抿,從裏面走出來。
他仿佛從雪山上走來,身上還帶着長凍未化的冰雪,蹙着眉,嗓音冷淡:“找我有事?”
托尼看着他兩個青青的大黑眼圈,知道他一定又是為了研究怪異的能量場好幾天沒睡覺,頓了頓,一樂,忍不住笑出來。
他擡起手臂,晃了晃一連串正飛速流竄着的數據,微微颔首:“有。”
……
當時間被整個回溯,地獄模式或許能夠被重新改寫。
帝星7897萬光年,卡爾的少年時代。
這一年,人們對精神力的追逐幾乎病态,卻還沒有到慘無人道的地步。
這一年,人們頭頂的天空還沒有陰雲籠罩,而是潔白湛藍。
這一年,日後令人談之色變的帝國屠殺者卡爾,還不曾經歷過種種痛苦和磨難。
這時候,他也只不過是個善良的,溫和的,笑起來還會眼睛彎彎的小少年。
阿言低着頭,在嘩啦啦的水龍頭下洗手。
她居住在帝國最不起眼的貧民窟裏,位于北端,出門就是破舊而喧鬧的街市,已經有好幾天了。
等一下她還要出門去,去給水果店的老板喬安娜打工,高端一點,也就是接任務換取錢財。
喬安娜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脾氣古怪,但對員工很好,如果當天有剩下的水果,還願意讓人帶回家。
為了感謝她,每次阿言去接任務的時候,總會給她帶一個面包店任務留下來的,松軟的白面包。
貧民窟的條件并不好,在這個被遺忘的地方,水果是從野外采摘的廉價酸棗,面包片上也沒有奶油和肉松做點綴。
但阿言覺得其實還不錯,至少暗處沒有隐藏着随時咬斷人脖子的兇獸,人與人之間雖然不熱絡,但心思也并不複雜。
任務做得好的話,還能擁有額外的獎勵和驚喜。
就比如下班回家時,被遞過來的那袋幹癟的酸棗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偷偷放了一顆青青的蘋果。
走出一段路後,阿言才發現這個小彩蛋,忍不住彎着眼睛笑起來。
喬安娜夫人雖然看着冷冰冰的,但實際上非常的溫柔。
也或許在無憂無慮的小姑娘眼裏,看到的東西總是好的。
若說有什麽不好,那就只能是偌大的貧民窟裏,阿言轉了好幾天,也沒能找到卡爾的存在。
少年時期的卡爾并不起眼,他像一粒小小的石頭,随風沙掩埋在貧民窟裏,并不起眼。
阿言怎麽也找不到他,這讓她忍不住着急起來。
事實上,阿言知道,這次的任務不難,也不着急。
因為時間回溯後,一切都還沒有發生,還來得及阻止,她只需要找到卡爾,保護他,并指引他安安全全的長大,不要變歪就好了。
這時間還有很長。
但阿言還是一天天焦急起來,她總覺得,一天找不到卡爾,少年或許就要多遭受一天的欺負和彷徨。
這讓阿言感到非常難受。
在阿言的印象裏,卡爾·艾爾,或者說克拉克·肯特。
他始終是那個身披紅色披風,飛躍在世界上空,目光堅毅明亮,心地溫柔善良,無堅不摧的人間之神。
他不該是被陷阱引誘着,一步步下沉,在地獄裏掙紮不休的帝國暴君。
貧民窟的區域也分為好幾種,這段日子,離住處近的大半都被阿言轉完了,再走下去,是更貧困,也更混亂的區域。
這裏總充斥着各樣的沖突和争鬥。
阿言戴着兜帽,走了很久,當一點點走過髒亂不堪,連天空都比別處更灰暗一點的街頭時,心裏忍不住難受起來。
私心裏,她始終抱着一點僥幸,希望少年卡爾該在好一點的地方等她,而不是被這樣黑暗壓抑的地方困住。
不知道走了多久,陽光下垂,黃昏将至,阿言一無所獲。
她既有些失望,又忍不住松口氣,正要離開的時候,某條街道旁忽然出現一陣喧嚣至極的吵鬧聲。
阿言無意間瞥過去一眼,原本還以為是這一路上很常見的,幫派之間為了地盤的争端打鬥。
然而當她看到其中的畫面時,忍不住一下愣住了。
那不是在少年人意氣的争鬥,也不是所謂的地盤之争,因為那至少是平等的,勢均力敵的。
而眼前的畫面,讓阿言只覺得氣血上湧,渾身發抖。
她看到一個垂着頭,身形薄弱的少年,整一群人死死壓在地上,不能動彈。
他狼狽的半跪着,手指往前,似乎是想要求救,但希望的盡頭,不是保護的屏障,而是一把鋒利的尖刀。
這一刀下去,他半個手掌都要沒有了,着實狠毒。
阿言腦袋轟鳴一聲,一片空白。
這畫面太慘烈,太有沖擊力,讓她已經沒辦法思考,少年究竟是誰?是她所尋找的卡爾,還是其他無辜的少年了。
她只知道自己沒辦法袖手旁觀,下意識的,便将托尼給她準備的,讓她危險時使用的小型機甲投擲出去。
然後在劇烈響起的爆炸聲裏,小跑着沖進去,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拉起少年的手跑走,并用半邊身體擋着他,呈現出一種保護的姿态。
——你的求救其實是有用的,你不要放棄希望,會有人來救你的。
阿言把少年護進懷裏,撒腿狂奔着,仿佛向他傳達這樣一個信息。
因為擔心傷害到少年,她扔出去那個機甲只是看起來震懾,殺傷力其實并不大。
因此,要趁着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趕快跑走。
場面實在太混亂了,阿言着急帶少年走,也就沒能看到,當少年泛着涼意的手指被她牽起來的時候,他輕薄的細碎的劉海之下。
是一雙與二十多年後的超人極為相似的,冷酷無比,平靜無波的冰藍色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