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十八支
一行人來到餐廳。
有潘小寶在, 氣氛總不會差。更何況這人精現在已經和陳天混到稱兄道弟,兩人說話跟雙簧一樣。
“聽說這裏東坡肉不錯。”點菜時, 謝淮深沖蘇妙言挑眉, “那必須的好好嘗嘗。小寶說我們小妙妙特別喜歡是東坡肉了。”
“……”
小妙妙你個大頭鬼!
蘇妙言呵呵一笑, 屏蔽這個明明可以不油膩卻非要油膩的男人。
菜肴上桌, 濃郁香氣鑽進大家的鼻腔, 快速攪動起沉睡的味蕾。
陳天說《歲華如歌》已經剪完了, 過幾天送審, 只要審核批下來就可以排片, 估計明年春天能上映。
“我有看片花, 很棒呢!”潘小貝捧場道。
陳天笑笑, 也說:“這次的感覺确實不賴, 希望能有個好票房。”
聞言, 大家舉杯碰一個。
蘇妙言也很開心,雖然她在片子裏的鏡頭加起來沒有幾分鐘,但是這對她而言已經很難能可貴了,是最珍貴的大熒幕處女作。
“诶, 妙言, 你在老黃這邊怎麽樣?”陳天嘬口酒,“老黃要求高,你跟着她能學不少。”
蘇妙言心裏有愧。
前幾天,黃導還鼓勵了她,這兩天她就不給人家做臉,拍戲時頻頻出錯。
“黃導是位很專業的導演, 劇組裏的其他演員和工作人員也很……”話說一半,她手機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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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愛妃”三個字映入眼簾。
“不好意思啊,我去外面接個電話。”
蘇妙言來到走廊一處安靜的地方,劃開手機,卻遲遲沒有聽到孟阮的聲音。
“軟軟?喂?”
“……”
“軟軟?你……”
電話挂斷。
之前孟阮倒也有幾次這樣打電話,目的是拿她當擋箭牌,但好歹也言語一聲啊。
蘇妙言轉而發微信:[怎麽了?]
她捧着手機等回複,忽而感覺身後有人靠近,一扭頭,謝淮深又在那裏浪笑。
“和誰聊天呢?”他手臂撐在門框上,一副肌無力模樣,“聊完了是吧,咱倆聊聊呗。”
“……”
這人真是不治不行。
蘇妙言插着手,點頭道:“聊啊,謝導想聊什麽?”
謝淮深摸着下巴說:“我下部戲有個女二號和你挺契合,有沒有興趣加入啊?”
“這還用問?”她又不傻,放着大導演的邀約不要,“不過,我能問問謝導邀請我參演只是單純認為我符合人設嗎?”
謝淮深打個響指,“小妙妙真聰明!我可不單純,我還有附加目的。”
“比如?”
“比如……”
他又裝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樣,這演技,幸虧當的是導演。
“謝導,您也別比如了。”蘇妙言說,“您也就是拿我找找樂子,對嗎?真有什麽,您不會是這樣。”
“嘿,你怎麽知道我對你沒有?”謝淮深作勢想摸摸她的臉。
蘇妙言動都不動。
從頭至尾,她相信謝淮深喜歡游戲人間,但不相信他是個濫情下流的爛人。看他的電影就知道,唯美純粹,有雜念的人拍不出來。
果然。
謝淮深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插着口袋站直身子,搖頭道:“真沒勁。好不容易發現一個這麽絕色的美人兒,偏偏不解風情。”
蘇妙言笑了,回道:“謝謝謝導誇獎。”
“嘁。”謝淮深不吃這套,“我提前告訴你啊,只有我這樣的人才能看到你真正的美。所以你要好好拍戲,別讓別人覺得我眼瞎。”
“我眼瞎也不能讓您眼瞎。”蘇妙言說,“能遇上您是我的幸運。”
謝淮深懶得聽這些,和她并肩往雅間走去,還不死心地說:“其實我對你還是有心思的,你真不考慮考慮?搞不好咱們将來還能一起上個夫妻檔真人秀呢。”
“你不好好拍戲上什麽真人秀。”她嗔道。
“哦,也對。”
兩人即将來到雅間門口。
蘇妙言伸手推門,謝淮深忽然擋在她面前,多情的桃花眼就那麽望着她,蠱惑人心。
“我沒和你開玩笑。”他說,神情是難得的正經,“我這人一向相信第一感覺。”
走廊上,服務生匆匆走過,腳步聲被腳下的毛絨地毯吸納走。燈火通明的四周圍,卻是說不出的空靜。
“我有喜歡的人。”蘇妙言說。
謝淮深眼裏有過一瞬黯淡,笑着問:“比我帥?”
“比……”
“比我帥的,他肯定沒我有才華;比我有才華的,肯定沒有我帥。”
“好吧。”蘇妙言琢磨了下,“确實是這樣。”
謝淮深笑容更深,頗為得意道:“所以,你看男人的眼光不怎麽樣。”
“……”
老男人确實不怎麽樣,還和前女友商量生不生孩子。
兩人都是明白人,話題就此打住。
雅間門打開,蘇妙言正準備進去,手機叮地一聲又響了。
軟愛妃:[我回B市了]
***
傅贏川關門時,身後“砰”的一聲。
是孟阮扔過來的工藝品。
他無動于衷,連頭都沒側一下,只看了眼門邊的保镖,保镖便明白:看不住裏面的人,後果很嚴重。
傅岚迎面走來,嘆息道:“你那麽忙,還過來做什麽?”
兩人一同下樓。
“她和那個男人已經斷了?”傅贏川問,“這麽關着不是事。”
傅岚點頭,“我自有辦法。倒是你,澳洲市場的開拓就看這次的項目落成,但你忙歸忙,也得顧及自己的身體。我聽說你天天忙到淩晨。”
傅贏川“嗯”了一聲,沒多說,上車返回公司繼續處理工作。
邵南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剛看完下面傳來的消息,糾結着要不要和boss彙報一下?
可依照他家boss最近這氣性,不會現在趕過去把人家給砍了吧?
謝家也是有些實力的家族。
可邵南這邊顧及着傅贏川的後半輩子,人家自己飛往槍口上撞,“她怎麽樣?”
“蘇、蘇小姐和朋友一起吃飯去了。”
邵南心裏默念着“開普敦保佑我”,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彙報完,說完了,他有種早死早超生的灑脫感。
然而,車內一片沉靜。
邵南一點點轉過頭,boss睡着了?氣昏了嗎?
“他們吃的什麽?”
“啊?”
傅贏川睜開眼,冷冰冰的琥珀色瞳孔仿佛在說:聽不懂人話?
邵南趕緊翻開下面人傳來的照片,瞬間化身相聲演員開始報菜名,而boss面無表情地聽着,直到聽到一道“東坡肉”才微微蹙眉。
彙報完,車內又是一片死一般的沉靜。
車外霓虹飛逝,夜晚的城市總是有種妩媚又內斂的美感,讓人沉淪。
“查的事有結果了嗎?”
邵南說:“目前掌握的監控裏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範圍還在繼續擴大,下一步,搜索銀河廣場及周邊。”
聽到回答,傅贏川緩緩沉口氣,閉目養神。
***
蘇妙言從影視基地偷跑回來。
她沒有咖位,狀态就是全天待命,場務讓她上她就得趕緊準備。可孟阮那邊需要她,她只好讓潘小寶和潘小貝放風。
KTV。
蘇妙言推開包廂的門,“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地拍”先往她臉上拍了拍。
她瞪了鬼哭狼嚎的勵昊一眼,走到孟阮身邊坐下,閨蜜身上的酒氣刺激得她皺起鼻子。
“你這是喝了多少?”她奪走杯子,“自己是個一杯倒不知道嗎?”
孟阮往她懷裏鑽,笑呵呵道:“大壯,你來了!來,我們一起喝!”
勵昊放下話筒,“軟軟姐,失個戀至于嗎?”
孟阮臉上的笑瞬間挂不住。
“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蘇妙言說,“軟軟,你有什麽就說出來,發洩出來。”
包廂漸漸安靜。
隔壁的歌友們還在縱情高歌,聲音回蕩在他們這屋,反襯出一種壓抑、沉悶。
“他不敢,他連這一步都不敢跨出來。”
說了這一句,孟阮紮進蘇妙言懷裏痛哭。
蘇妙言在來的路上聽勵昊說了,孟阮和沈奪的戀情曝光,傅岚跑到夕江去抓人。抓回來孟阮後沒收手機,不許她和任何人聯系。
但傅岚也沒把事情做絕,給了一個月的緩沖期。
要是沈奪在認清現實後還願意追趕孟阮,那孟家也不是勢利眼,願意給年輕人一個機會。
只是,沈奪似乎屈服于了現實。
“你說他怎麽就那麽慫?”孟阮說,“出身不好不是他的錯,可他不能認命啊!只要他肯,我會和他一路走下去。可他……他……”
蘇妙言握住孟阮的手,她懂她的難過和委屈,可安慰的話到了嘴邊,卻不知為什麽有些說不出口。
因為她可能更理解沈奪。
那種愛,強烈卻也卑微,在內心百轉千回無數次,嘆息也罷,酸楚也罷,都是因為夠不到那個人。
或許,他們這樣自卑的人就是差了那麽點勇氣。
但勇氣是一時的,結果卻是持續的。
不管不顧地往前沖固然能避免遺憾,但誰又能說避免得了後悔呢?
“我陪你喝。”蘇妙言拿起酒杯一個仰脖。
孟阮抹抹眼淚和她碰杯。
一旁的勵昊愣了愣:不是來勸人的嗎?怎麽自己也喝上了?
……
“女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強的人也有權利去疲憊。”
包廂內,啤酒瓶子滿地滾。
兩個瘋女人站在沙發座上,互相摟着肩,唱的可嗨。
勵昊生無可戀地捂着耳朵,他臉上還有老姐剛抽的巴掌印,不能勸、不敢勸,他就是個可憐又無助的寶寶。
誰來救救他啊!
他這一句內心高呼剛起調,包廂門打開。
“傅大哥!”勵昊噌一聲蹿起來,“傅大哥,你來了!”
傅贏川颔首,也顧不上敘舊,視線先是掃過孟阮,然後便定格在吼着“不如好好把握這個機會,痛哭一回”的蘇妙言身上。
她唱完這句,孟阮還十分默契地合唱“不是罪~~~~”。
傅贏川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看了眼身後的保镖,清一色女保镖,她們很有經驗地把人分開。
“大壯!”
“愛妃!”
兩人有上演雷峰塔白素貞和許仙那一幕,只可惜,傅贏川比法海還狠。
他過去扯過蘇妙言就按在懷裏,吩咐保镖:“送小姐回孟宅。”
“是。”
勵昊看這走勢有點兒懵,傅大哥是軟軟姐的哥哥,怎麽先跑過去抱自己姐姐?他颠兒颠兒跑過去,人家壓根不給他姐姐。
“傅大哥,我姐還是……”
“把他送回中心醫院家屬院。”
“是。”
傅贏川将懷裏的人打橫抱起來,大概是忽然騰空吓到了,她掙紮了兩下。
男人低頭道:“別鬧。”
還真就老實了。
勵昊看得目瞪口呆,又說:“不對不對。傅大哥,你要帶我姐去哪兒啊?”
“送她回家,”他說,“放心,我會照顧她。”
“……”
傅贏川抱着人往外走,出門前又停下腳步,扭頭說:“好久不見,小昊。不過,我們以後會有很多見面的機會,不急。”
“……”
這尼瑪信息量有點兒大啊!
***
蘇妙言不舒服。
雖然庫裏南後座寬敞極了,可路上的颠簸叫她胃裏翻江倒海,而且她頭暈的也厲害,人一直處于迷離失重的狀态。
“很快就到名典小區,你堅持一下。”
男人的聲音忽遠忽近地飄進她的耳朵裏,她睜眼看去,看了兩三秒,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老男人!”她撲過去捏住傅贏川的耳朵,“你不是和我玩消失嗎?過來幹嘛?走開!”
傅贏川騰出手拉下她的手,緩緩道:“聽話,坐回去。”
蘇妙言拍開他的手,更加用力地捏他耳朵,還在他耳邊吼:“誰要聽老男人的話?你想做我哥就算了,還要做我爸?美死你!你生的出來我這麽漂亮又乖巧的女兒嗎!”
“……”
傅贏川被纏得沒辦法開車,只好靠邊停下。
而蘇妙言穩當了,手下也就更加肆無忌憚,聲音大的要頂破車頂子。
“老男人沒個好東西!天天就會說教,鬼才愛聽!我今天就代表月亮消滅你這個老男人!看招!”
她作勢一掌劈過去,傅贏川都沒說躲,沉默地配合她演出,結果她自己看不準,撲進了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之間的空隙裏。
“卡住了……”
傅贏川頭痛,但又忍不住輕哂。
“你就不能老實待會兒嗎?”他說着,拉開車門下車。
蘇妙言以為他這是抛下自己了,心中委屈,哼唧:“你一點兒耐心都沒有。歲數長得不是地方,就會說我。一點兒也不會……”
她人驀地被拉回後座,跌入滿是冷香的懷抱裏。
傅贏川抱着她,踏實了。
不過幾天沒見,他卻覺得是好長好長時間。
起初,他也是放不下面子去求和,畢竟她撒謊在先,跟學長吃飯是真;後來,變成了賭氣,他想看看她到底是時候聯系他;最後,他也真的忙的走不開。
“不會喝也喝,明天不用上鏡了?”他嘴上這麽說,卻沒有一點責備的意思。
蘇妙言吸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說:“我不好受。”
“哪裏?”他扶起來她,以為她是身體不舒服,“怎麽不好受?”
結果,傻丫頭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癟着嘴說:“這裏,難受。”
“……”
蘇妙言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的意識輕飄飄的,分不清楚眼前是夢境還是現實。
可不管是夢境還是現實,他都離她好遠,遠到她怎麽追都追不上,遠到哪怕他現在沒女朋友,她也不夠格。
“這裏為什麽難受?”傅贏川問。
蘇妙言眼眶含着眼淚,垂下頭也喃喃自語着“為什麽”。
傅贏川皺眉,擡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再問:“為什麽難受?告訴我。”
眼淚沒能控制住。
“不要了。”她搖着頭說,“我不要了……你就做我哥哥吧,好不好?傅大哥,我們還像以前一樣。”
哥哥?
傅贏川臉色瞬間陰下來,捏着她下巴的手不自覺加緊了力氣。
“你想我做你哥哥?”
“嗯。”她點頭,做她的哥哥,她就能還光明正大地見他,也可以偶爾偷一點點他的好,“哥哥。”
“……”
“哥哥,你能松開嗎?有點兒疼。”
傅贏川意識到自己手勁兒大了,剛要松,可又被她這一句“哥哥”激的火氣直竄!
“不許叫我哥哥。”
“為什麽?你過去不就是希望我把你當做哥哥的嗎?”
“你再叫一聲哥試試?”
“哥……”
傅贏川就着手上的力道,寬大的手掌扣住她的後腦,狠狠堵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