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喬巧幾乎徹夜未眠。

雖然謝元儀八點不到就下了線,可能根本就沒有看到她那兩條評論。

然而她直到現在都沒有取關她。

互相關注。

這四個字讓喬巧心神激蕩了足足半夜,簡直恨不得騎上白龍馬沖到謝元儀家門口,拉開她的窗簾,就着月光狠狠地把她看上一夜。

不行,一夜不夠。女神怎麽看都看不夠。

喬巧一腳踢開被子,連滾帶爬下了床,從床頭櫃裏搜羅出七八本相冊,裏面滿滿的都是謝元儀的照片或者寫真。

謝元儀從出道以來的劇照,宣傳照,街拍,都被喬巧天南地北地搜羅來,小心翼翼地保存在這些相冊裏。大學換寝室,畢業參加工作後好幾次搬家,喬巧都專門用最厚實的箱子把它們裝好。

這是一個粉絲的信仰。

從晚上到深夜,再從深夜到淩晨,喬巧一直翻看着這些相冊。

第二天早上六點,即使只睡了三了小時,強大的生物鐘還是讓喬巧從睡夢中醒來。

她晃晃悠悠從地板坐起,幾本相冊從她的肚子上,大腿上掉落在地面。喬巧撓撓頭,想起昨天自己在翻看相冊的時候睡過去了。

她呼出一口氣,頭腦慢慢清醒。拉開窗簾,輕柔的陽光照進來,照亮了沉睡了一晚的房間。

不知道謝元儀在幹什麽。

喬巧一拍腦袋,是了,謝元儀這會兒應該已經在拍戲了。上次喬巧無意中看見謝元儀的行程表,這半個月裏每天都得淩晨就爬起來趕工。

女神都這麽努力,她又有什麽權利偷懶!

這麽一想,喬巧頓時精神大振,動作麻利地梳洗完畢就準備出門了。

她的戲份安排在下午到晚上的時間,她要在劇組吃晚飯。雖說劇組有盒飯,可是她實在适應不來現在普遍重油重辣的飲食習慣,于是趁着時間充裕,喬巧花了點時間做了一份便當。

今天這場戲是煙柳這個角色命運的重大轉折點,也算是整部劇裏面比較吸睛的地方。

這時,帝後關系徹底破裂,宜章皇後失寵被關進冷宮,煙柳離開皇後,攀附皇帝成功上位,被封為柳嫔。

這又是一場喬巧和謝元儀兩人的對手戲。情節是煙柳收拾完畢從鳳栖宮離開時,皇後失望地質問她為什麽要背叛自己,煙柳心中痛如刀割,卻強裝冷漠,只為讓皇後信以為真,從而對自己徹底死心。

喬巧坐在化妝間,按照昨天謝元儀教給自己的方法和經驗,仔細地推敲着劇本的每一個細節,把自己代入到角色中,感悟每一個人的心境和情感。

雖然幾乎一夜沒睡,但或許是由于強大的基因,喬巧的皮膚狀态仍然很好,沒有一點黑眼圈,簡直嫩的就要掐出|水來。化妝師娴熟地為她上妝之餘,默默感嘆着年輕就是好。

喬巧今天的打扮不再是樸素無華的宮女,她告別了那身淺粉的棉布衣裳,換上一襲绛紅雲绡。

柳葉眉,生輝目,香腮雪,點绛唇。發绾流雲髻,頭上玳瑁光。

喬巧走出化妝間時,又是好一陣倒吸氣的聲音。

都說娛樂圈美女如雲,可皮相比得上喬巧的未必有她這份古典婉約的儀态,氣場上能不露怯于喬巧的,卻不見得有她這般驚豔。

活色生香。

喬巧大概也習慣了這些人的目光,專注地尋找着謝元儀的身影。

過了會,她的目光停留在了片場的一個角落。片場的冷氣今天開得特別足,偏偏因為劇情,謝元儀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裳,她肩膀以下蓋着小毯子,歪着腦袋躺在椅子上小憩。

喬巧心裏劃過一道心疼的印記。開機這一個月來謝元儀都沒怎麽好好睡過覺,都是見縫插針地躺一會兒。

喬巧以前沒當演員不知道這一行的辛酸,現在入了行才知道這是一個多麽消耗人的元氣和耐性的職業。通宵高強度工作是家常便飯,取景要是遠了些,在荒郊野嶺生活大半年回不了家,甚至電話都沒得打也是時有的事情。

光鮮亮麗的背後,包裹着多少鮮為人知的辛酸。

“今兒第三場戲馬上開拍,請各位工作人員快速就位!”魏導的聲音剛響起,謝元儀就迅速睜開眼睛,眨了幾眨,立刻恢複狀态,掀開自己身上的毯子。

她起身時,身子有些不穩地晃了晃,不過很快就調整好自己,面色如常地往攝影棚走去。

喬巧将這些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裏。

“action!”

皇後身着單薄的中衣,坐在鳳栖宮的偏殿裏。她手裏拿着一杯酒,可搖搖晃晃半天,怎麽也送不到嘴邊。

喝醉了,還有誰來陪着自己?

不過又是讓人看笑話而已。

皇後的嘴角嘲諷地翹起,也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輕蔑這世人。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那日煙柳的信誓旦旦還清晰可見,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不過一個轉身的時間,連她都要離開自己了。

是啊,如今的鳳栖宮早已成了冷宮,她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又長得一張傾倒衆生的臉,怎麽會甘于跟着被內憂外患壓得不到動彈的自己,在這座破敗的宮殿茍活?

“你騙我。”皇後拿起酒杯,斟滿。

她皺了皺眉頭,如今就連送到鳳栖宮來的酒,都這般粗制濫造,氣味刺鼻。

心頭又添無力。

盛裝打扮的煙柳攥着自己的包袱,站在大殿中央,一言不發。

“心虛了,不敢說話?還是說,已經不屑于和一個廢後說話了?”皇後聲線低沉沙啞,聽不出喜怒。

“奴......臣妾不敢。”

“哈,哈哈哈......”皇後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笑話,聲音陡然拔高,變得尖銳。

她每一聲笑,都化作利刃,割進自己的心裏,一下,又一下,直到千瘡百孔,直到徹底麻木。

煙柳面容沉靜,看不出半點波瀾,可她背對着皇後的左手卻微微顫抖着。

皇後怎知自己不痛苦?

宜章皇後的笑聲,就像一碗碗漆黑的黃連,接連不斷地灌進煙柳的胃裏,嗆得她喉頭酸苦,胃腸痙攣,身體中每一寸脈絡都流淌着絕望。

“都自稱臣妾了,見到本宮,還不跪下?”皇後坐在雕花椅上,通紅的雙眼輕蔑地望着站在大殿中的柳嫔。她的聲音喑啞得可怕,卻充滿了皇後的威儀。

煙柳早已覺得整個身子都已經麻木,她憑本能蹲下|身,向皇後行了一個大禮。

小姐,就此訣別吧。

皇後看着伏下|身的柳嫔,恍惚間就像看見了從前的煙柳。她的心裏陡然生出一分妄想的喜悅,聲音也輕了幾分:“你騙我,對不對?”

鳳栖宮外傳來等候的太監不耐煩的催促聲。

長痛不如短痛,就此了斷吧。

煙柳忍者心裏翻江倒海的疼痛,站起身,挺直了背脊,平靜地望向皇後,眼中不見半點波瀾。

“皇上已為臣妾柳嫔安排好了落腳處,這段時日有幸借住鳳栖宮,得與皇後娘娘同住,是臣妾莫大的榮幸。娘娘的恩情,臣妾必當銘記于心。”

皇後的笑容僵在臉上,再一點點被煙柳的無情撕得粉碎。

“你果真這般無情。”皇後絕望地看着煙柳,她手中的酒杯倒在地上,跌成數片。

再也沒有一個叫做煙柳的丫鬟踩着小碎步過來,一臉心疼地撿起碎片了。

“你叫我如何甘心!”柳嫔絲毫不讓步地回視着皇後,“沒了楊家,沒了皇上的皇後那就是個活靶子,連一個小小的貴人都能爬到鳳栖宮頭上去!”

皇後仿佛對煙柳的話語充耳不聞,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她一張一合的紅唇,和頭上金光閃閃的步搖。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整日整日喝悶酒也就算了,我若是再不為自己考慮,遲早也會像前幾日無緣無故被砍頭的宮女太監一樣!”煙柳聲音陡然拔高,連她自己都不相信如此刻薄的聲音竟然是出自于自己。

“臣妾說完了,臣妾告辭。”煙柳面無表情地擡起頭,靜靜地站在大殿中央,仿佛剛才近乎瘋狂的人根本不是她。

她轉身,大顆大顆的淚珠掉出,落在绛紅雲绡裙上,點點滴滴,猶如斑竹淚。

“卡!”魏導激動地把手握成拳,已經很久沒有看過讓人這麽酣暢淋漓的飙戲了,兩人配合得堪稱完美,都收放自如,簡直可以說是教科書般的一段戲。

喬巧停到喊卡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頭看見謝元儀對自己贊賞的笑容,才放下心來。

“你表現得很棒,一點兒都不像是個完全沒有接觸過表演的新人。”

“謝謝前輩的誇獎,我覺得我還有很多需要向前輩學習的地方。”喬巧一和謝元儀說話,就忍不住臉紅。

她真想抱抱女神,用自己發燙的體溫溫暖一下她,再親親女神的嘴巴,都憔悴得發白了。

“開飯啦。”張海峰的聲音打斷了喬巧的遐想連篇,她這才反應過來,小臉更紅了。

謝元儀奇怪極了,兩人也算是熟悉了,怎麽小奶貓一言不合就臉紅的毛病一點兒沒見改?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 旭楓 和 inuyasha 兩位小仙女的地雷,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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