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收留

出了醉香珑,柳盈吩咐車夫改道先去醫館,三人重新上了馬車。剛坐下,柳盈就伸手去撩女子發絲想仔細察看傷勢。對方瑟縮了下,并沒有躲開。

“你叫什麽?”柳盈從懷裏掏出手絹,小心翼翼地開始擦拭女子額頭。那一下實在是磕得狠了,皮破血流,還腫得老高。

“應姝。”女子看了一眼柳盈,又低下頭去,“小姐喚我姝兒便好。”

手絹上帶着好聞的香味,飄入鼻中,似乎帶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疼嗎?”

應姝搖了搖頭。

待血污稍稍擦拭幹淨,柳盈縮回了手,柔聲詢問:“你怎麽會被抓到那種地方?”

聞言,應姝的目光晃了晃,低下頭沉默着。

一旁的綠兒忍不住道:“小姐問你話呢,聽到沒啊?”

“綠兒!”柳盈不悅地皺了皺眉,“客氣一點。”

被呵斥的綠兒委屈地癟了癟嘴,小聲嘀咕:“這什麽都不說,分明來路不明,我這不是擔心嘛……”

應姝臉上露出不安之色:“對不起,我并不是有意隐瞞,我只是……”

“沒關系,不要聽這小丫頭亂說。”柳盈體貼道,“我知道每個人心底都有不想和別人說的秘密,倒是我冒昧探究實在不太禮貌。”

“小姐千萬別這麽說。”應姝惶恐地接過話,“如今你就是我恩人,姝兒必定做牛做馬報答。”

柳盈笑着搖搖頭,正要應話,馬車已經到了醫館。

正值年前,醫館清閑許多。程大夫坐在大堂椅子上,聽到腳步聲方擡起頭來。

“大夫。”柳盈将應姝扶到椅子上坐下,“我有朋友受傷了,煩請幫忙看一看。”

程大夫目光落在應姝身上,見對方傷痕累累心裏一驚:“怎麽傷成這樣?”

柳盈自然不便明說,扯了其他理由:“路上遭遇了不測,好險撿回一條命。”

“身上可還有其他傷?”說着,程大夫伸手去捋應姝衣袖,沒想到對方身體猛地一顫,随即用力拍掉了他的手。

見狀,衆人不免都有些尴尬。

柳盈連忙道歉:“實在對不住大夫,她不喜與人接觸。”說完望向應姝,試探性地拉過她的手,見對方沒有掙開,這才幫忙捋起衣袖。

當應姝的手臂暴露在衆人目光下時,在場的人臉上都露出一抹驚駭。

只見一整條手臂上到處都是青紫傷痕,像是被棍棒打出來的,新傷舊傷交疊,相比之下臉上那些傷口簡直不值一提。柳盈眼底露出憐憫之色,愈發慶幸自己的決定,這可憐的姑娘,也不知道在那裏到底經歷了怎樣的折磨。

程大夫嘆了口氣,伸手探脈,臉色越來越沉重:“老實說,這位姑娘情況不太好,氣血很虛,回去定要好好休息。我等會開些藥,回去記得按時吃。另外傷口需要每天敷藥,萬幸不是刀傷,姑娘家家的,千萬別留下傷疤才是。”

“多謝大夫。”柳盈松了口氣。

幾人取好藥,重新回到馬車上。

“姝兒,你現在已經得了自由之身,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應姝搖搖頭,咬了咬唇,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應姝孑然一人并無依靠,今日得小姐相救,無以為報,只願此生能跟随小姐左右。”

柳盈見狀連忙去扶,怎料應姝執意不肯起身:“我不過一介弱女子,在世浮沉幾載,歷經紅塵苦楚,實在不知去處,還望小姐收留。”

聞言,柳盈猶豫地望着對方,最終嘆了口氣:“罷了,你姑且先跟着我,其他事等傷養好了再說。”

“小姐!”綠兒吃了一驚,想要出聲阻止。

柳盈神色鄭重地望向綠兒:“今天幫姝兒贖身的事,記得誰都不能說。”說完,又與應姝柔聲道,“我住在城北烏橋旁的柳府,正好前些日子我院子裏一個丫鬟回鄉了,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先試着做陣子。”

“應姝願意。”

等回到柳府時,已經是午時了。

“這是換洗的衣服,喏。”綠兒将衣服随手往桌上一放,望着站在木桶旁的應姝,目光打量着對方,心裏還是有些排斥。柳府好歹是書香門第,怎能收留這種青樓女子?

應姝低着頭,亂糟糟的頭發掩了臉上神情:“謝謝。”

綠兒收回目光,不願在房間久待,囑咐完就轉身離開了。

“小姐。”綠兒回到柳盈寝居,見對方皺眉望着桌上的信,很快反應過來,“吳公子來過了?”

柳盈嘆了口氣,也不拆開,只将信随意地往桌子裏一塞。

“小姐不看嗎?”綠兒語氣有些可惜,“按理說,吳公子一表人才,吳家與柳家還是世家,也算門當戶對了。”

“就是因為是世家,我才比誰都清楚吳易這個人。”柳盈揮了揮手,顯然不想再談,轉了話頭,“姝兒那裏安排好了?”

“嗯。”綠兒走到柳盈身後,踟蹰開了口,“小姐,你将一個來路不明的青樓女子帶回府上,還安排在自己身邊,會不會太沖動了?”

“我自有分寸。”

見柳盈這麽說,綠兒也不好多勸,只是忍不住抱怨:“小姐心未免太軟了些。”

“其實并不只是因為心軟。”柳盈望着鏡子裏倒映出來的自己,輕聲道,“當時她望着我的眼神,根本無法讓人拒絕。你知道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眼神,就像……”

“像什麽?”

柳盈沒有接話,只是垂下眼簾,在心裏幽幽嘆了口氣。

就像一只不願屈服的困獸。

而相比之下,自己不過只是籠子裏的一只金絲雀罷了。

房間裏。

應姝從熱水裏站起身,伸手穿上旁邊的換洗衣物,在床邊坐下來,随即俯身去摸被褥,緩緩閉上眼。

自己有多久沒睡過床了?記憶裏是髒亂的雜物間,堆滿了姑娘們舍棄不要的物事,自己就睡在一床破褥上,每天晚上風從門縫中灌進來,只能把身體緊緊縮成一團咬牙熬過去。

發愣間,耳邊傳來敲門聲。

是柳盈。

應姝作勢欲從床上起身行禮,被柳盈及時制止了:“你身體不适,行禮就不用了。”說話間,視線忍不住打量過對方。

之前因為衣着狼狽,臉上都沾了不少髒污血漬,此刻清洗幹淨,頓時讓柳盈心裏有些驚嘆。

那張略顯蒼白的面容沉靜,一雙眼睛亮如星辰,雖然臉上帶傷,但是依舊難掩風采。頭發因為剛洗過随意披在肩上,發梢沾了水滴,更添幾分魅惑。早就聽說醉香珑的姑娘各有風情,難怪眼前的應姝會被相中。

“今日多謝小姐相救。”

柳盈擺了擺手:“你都謝幾十遍啦,可折煞我了。”頓了頓,“我過來是給你敷藥膏的。”

“這……怎麽能讓小姐親自幫我敷藥膏?”

“不過舉手之勞,你如今身份是個病人,莫要拘謹。”

見對方這麽說,應姝猶豫了下,沒有再抗拒:“那就勞煩小姐了。”

柳盈溫柔地笑笑,轉身去插上門栓。回過頭時,正巧看到衣衫滑落,徹底袒露出身體的應姝,猝不及防地心裏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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