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個胃痙攣讓沈辭疼的昏過去，不過好在沒什麽大礙，而且在去醫院的路上他就醒了，只是意識處于半昏迷半清醒狀态。

被宋衍緊緊抱着，沈辭突然覺得沒來由的安心，而且宋衍的懷抱很溫暖，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菜香味。

天黑透了，還冷，到了醫院，宋衍一瘸一拐的挂急診，等把沈辭安排到病房，輸上液，他才算稍微放下心。

宋衍吓出了一身冷汗，這會子坐在病房椅子上，汗褪去，竟有點發冷，兩腿也發酸。

他站起身用自己的保溫杯去外面茶水間接了杯開水，回到病房的時候，沈辭醒了。

宋衍一愣，驚喜道：“你醒了。”

沈辭看看他，說謝謝，然後想要坐起身。

宋衍忙放下水杯一瘸一拐的上前幫忙，沈辭又說謝，靠在床頭，“你一個人送我來的？”

這話有點明知故問，宋衍讪讪地，“是的，你很輕。”

沈辭笑了，一個嘴角高一個嘴角低的那種，有點可愛，他看了眼頭頂的吊瓶，問：“這是第幾瓶？”

“第二瓶。”宋衍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沈辭輕輕的“哦”了聲，垂眼舔舔嘴唇，半晌沉默，他擡頭看向宋衍，“你那杯水……我能喝口嗎？”

宋衍馬上答，“當然。”說完又補充了句，“是我的水杯，你別嫌，我很健康。”

沈辭忍不住笑，“你別嫌我就好，現在是我不健康。”

他說完這話還是笑，宋衍也笑了，把水杯拿過遞給沈辭。

是淡淡菊花茶，沈辭口渴的厲害，忍不住多喝了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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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杯茶喝下大半，他不好意思道：“快給你喝光了。”

“随便喝，喝光我再去倒。”宋衍說着想到什麽，從兜裏掏出一塊手表來，“剛剛挂針，從你手腕取下來的。”他把手表遞還給沈辭，随口說了句，“你這手表真好看，多少錢買的？”

沈辭目光移到他那一抹星空藍的百達翡麗手表，說：“兩百九……”

說到這，他停了下，正猶豫要不要說實際數目之間，宋衍接話道：“兩百九十塊？不貴，還這麽好看。”

沈辭微挑眉，點下頭，“是的，兩百九十。”單位百萬，當然，他決定不要說了。

宋衍的目光也放在那手表上，“現在有手機了，都不怎麽用手表，我對手表也不懂，以前讀書那會，給我妹買過那種電子表。”

沈辭握着杯子，“是的，我也帶過電子表。”

“以前特別流行電子表。”宋衍漸漸放松，腰身往後貼上椅背。

沈辭順着他的話說：“嗯，是的。”他又喝了兩口水，才把水杯遞還給宋衍。

宋衍接過水杯，起身又去接水，回到病房，他說：“剛剛問醫生了，你沒什麽大礙，胃痙攣，但是你的胃不好，以後你可要注意點，生冷刺激的盡量少吃，還要按時吃飯……”

沈辭聽着他的碎碎念，竟不覺得啰嗦，等宋衍說完，他說：“謝謝。”

宋衍坐回椅子上，“別總說謝，要說謝，我還謝謝你不要我賠償你刮車的錢呢。”

沈辭精致的臉上沒太大表情，只嘴角挂着淺淡的笑，很自然的換了話題，“你吃晚飯了嗎？”

“……我不餓。”宋衍看了眼吊瓶，然後目光定格在沈辭打針的那只手上，“你餓了嗎？”

沈辭沒跟他客氣，“餓了，想吃老梧桐路龍泉街的那個馄饨。”說完看向宋衍，“打完針，我們一塊去吃吧。”

主動邀食，宋衍高興的點頭，“行啊。”他說着擡眼看向沈辭，有點擔心的問：“三瓶吊針呢，你受得住嗎？”

沈辭擡頭看看吊瓶的滴速，“放快點。”

“不行，這已經夠快了。”宋衍制止住他，考慮片刻，謊稱道：“我出去一下。”

沈辭挑眉，戳破他的小伎倆，“你該不會跑去那裏買馄饨吧？”

宋衍有些面紅耳赤，“……其實我也餓了，也饞那裏的馄饨……”他說着目光輕輕落在沈辭臉上，“起碼得一個半小時才能打完吊瓶，我去買回來很快的……”抿了下唇，補充了句，“我們不是朋友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一點底氣，說完移開視線，不敢正視沈辭。

沈辭微愣，似乎是被最後這一句給說愣的，他在猶豫，宋衍幹脆不等他回答，直接站起身，“我馬上就回來，你需要什麽叫護士。”

他快步的一瘸一拐出了病房，留下發愣的沈辭。

二十分鐘，宋衍回來了，風風火火的，拎着打包來的馄饨，放在床頭桌讓沈辭吃飯，他也很自然的坐在椅子上。

熱氣騰騰的馄饨，香味四溢，沈辭饑腸辘辘，顧不上跟宋衍客套，拿起勺子舀了一個放嘴裏。

胃裏起了暖意，連心裏也是，他有點感動，想着說句感謝的話。

正這時，宋衍又從懷裏掏出一包糖炒栗子來，還有兩串糖葫蘆，笑着說：“這個給你當零食。”

沈辭露出吃驚的表情，調笑，“你這是把我當小孩了？”

“你看着年紀不大。”宋衍拉上上衣拉練，“再說了，也沒人規定大人不能吃這些啊，我妹她就很喜歡吃。”

“我二十六了，”沈辭又吃了個馄饨，随口問，“你呢？”

宋衍露出一副害羞的神态，“我三十了。”

沈辭沒在意他的年齡，而且在他看來，三十并不大。

宋衍此刻卻覺得自己跟沈辭一比，他老了。

看樣是真餓了，沈辭一口氣吃了好幾個馄饨，又喝了幾口湯，追問：“你妹多大了？”

“二十。”

沈辭看看吃馄饨的宋衍，“挺好的。”

他沒再繼續家庭成員這個話題，因為沈辭知道，宋衍跟他妹相依為命。

他不再說話，專心吃東西，宋衍也沒再說話。

單人間病房裏只有兩個人吃東西的聲音，擔心沈辭鼓針，吃飯間宋衍目光時不時的看向沈辭打針的那只手。

看吃過飯，宋衍收拾幹淨，就坐在床邊給沈辭剝栗子。

沈辭清亮的眼睛看着認真剝栗子的宋衍，等宋衍把剝好的栗子放在他手上的時候，他臉上帶了淺淡的笑意，吃了口栗子，說：“你怎麽這麽好？”

宋衍愣住，讪讪地，還是那句話，“我們不是朋友嗎？”

這話依舊是一副沒有底氣的口吻，說完繼續剝栗子。

這次沈辭回應了，點點頭，“是啊，我們是朋友。”

宋衍剝栗子的手一頓，頓時很高興，然後擡起眼看着沈辭，憨憨的笑着說：“栗子好吃嗎？我總覺得一碗馄饨你吃不飽，該再給你買碗的。”

沈辭嚼着栗子，“你這麽大個子才吃一碗，你吃的飽嗎？”

“我不餓，下午四點多鐘被人退了個訂單，扔了可惜，我就給吃了。”

沈辭愣了愣，問起關于送外賣的事情來，宋衍把他所有知道的都告訴了他。

等說完，沈辭說：“我跟你一起送外賣怎麽樣？”

宋衍一愣，立馬笑着說：“這活可不輕巧，你這種人哪能幹這個啊。”

沈辭的臉瞬間冷了，半晌才說：“我這種人？在你心裏我是哪種人？”

宋衍給他問的一愣，随即傻不愣登的說：“是迄今為止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沈辭沒料到宋衍會這麽說，這個瞬間，他心裏的不痛快消失不見，甚至有些想笑，忍不住翹起一邊嘴角看着宋衍。

宋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頓覺抱歉，急忙解釋，“我是說……你這麽好看的人……可不能受這份累。”

沈辭一邊吃栗子一邊笑，宋衍給他笑的更加不好意思，索性就不再說話，只低頭繼續剝栗子。

“怎麽辦？”沈辭把嘴裏的栗子吃下肚，說，“我覺得你……挺可愛的。”

“啊？”宋衍茫然的擡起頭，傻乎乎的看着沈辭那精致的五官，對上他帶笑的眼睛，一瞬間，心尖那裏像是被什麽撓了一下，讓他顫的不行。

沈辭笑夠了，輕舒了口氣，好似喃喃自語，“好久沒笑的這麽開心了。”

宋衍看看他，把剝好的栗子又遞給他，沈辭說：“你吃吧，我吃糖葫蘆。”

沈辭拿過糖葫蘆咬了一口，舌尖滑過表層的裹糖，咬開山楂一股酸味充斥着味覺，讓他不由的皺眉。

“酸？”宋衍立馬關心，“要是酸就吐出來。”他說完伸出了手去接。

沈辭很驚訝，他沒想到宋衍會這樣，擡眼盯住宋衍。

宋衍意識到自己這個行為很奇怪，趕忙抽回手，“……這裏……有痰盂，你、你要吐出來嗎？”

沈辭沒回答他，把嘴裏的糖葫蘆吃下肚，然後繼續又咬下一顆不緊不慢的吃着。

長久的沉默，久到宋衍心裏打鼓，略顯不自在的繼續坐在那剝栗子。

“不酸，很甜的，你嘗嘗。”沈辭突然把手上吃了一半的糖葫蘆遞到宋衍嘴邊。

宋衍看看嘴邊的糖葫蘆，又擡眼看看沈辭，然後接過來咬進了嘴裏。

酸的打牙，宋衍整張臉皺了起來，這哪裏是糖葫蘆，該叫酸葫蘆差不多。

看着宋衍的五官被酸成一團，沈辭開懷大笑。

宋衍把糖葫蘆吃下肚，愣愣的看着他，那張精致的臉笑的燦爛，明亮的燈光下似幻似真。

這一刻，宋衍覺得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他們就像是認識許久的老朋友一樣。

從醫院出來，叫了計程車，沈辭跟宋衍告別。

宋衍站在車門口，說：“我電動車還在你小區樓下呢。”

沈辭微頓，抿着嘴唇笑了，倏地想起了什麽，說：“你保溫盒還在我那呢，正好跟我一塊去拿。”

他說完招呼宋衍一塊上計程車。

宋衍跟沈辭一起坐在了後座，兩人離的很近，近到彼此的膝蓋碰在了一處。

宋衍喉嚨處好似堵着什麽，癢癢的，讓他忍不住偷偷斜視沈辭。

沈辭偏頭看向車窗外的夜景，宋衍這才敢稍稍偏頭正大光明的偷看他。

一路沉默寡言的回了家，下車後，沈辭在前面慢悠悠朝家走去，宋衍一瘸一拐在後面跟着。

沈辭有意放慢腳步，宋衍一瘸一拐的跟上他，兩人并排着進了電梯。

宋衍靠着內壁，捶了捶腿。

沈辭看他一眼，“你這腿……”不知該問不該問，他開了個頭，就住了聲，有些抱歉的移開視線。

宋衍笑了笑，很大方的說：“意外傷的，就瘸了。”

沈辭皺起眉頭，看向他，沒說話。

“醫生說我這輩子要坐輪椅，”宋衍撓撓頭，“現在我不僅沒坐輪椅，還能靠這雙腿賺錢。”他說完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沈辭愣了一下，他幾乎是脫口而問：“這麽嚴重嗎？”

“當時嚴重，醫生喊的也吓人，現在沒事了。”宋衍輕描淡寫的笑起來。

沈辭心快跳了一下，像是有點疼，抿着唇，好半晌才輕輕地“哦”了一聲。

電梯停下，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來。

打開門進了屋，客廳沙發上坐着一個人。

當看清那人後，沈辭的臉刷的冷了下來，連眼神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