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男主果奔
作者有話要說: 發一百字以上的評送紅包。
這夜月黑風高,皇笳天南面最茂盛的鳳凰花叢中發生一樁血案。紫陽少君南無被大神嚴厲打死了!消息不胫而走,大羅天上莫衷一是,衆說紛纭,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覺明府被南無他老爹——紫陽宮宮主東華帝君鬧得天翻地覆人仰馬翻之時,嚴厲正在寝殿中呼呼大睡,雷打不醒,諸事不知。
翌日正午時分,嚴厲方一睜眼,在旁邊緊盯的婢子虞靖便嚎了一句,“殿下可算醒了。昨夜您醉得一塌糊塗,闖了大禍。君上已經把您許給紫陽少君了!”
嚴厲尚有些睡眼惺忪,正揉着因為宿醉而隐隐抽痛的頭,聞聽頓時急了。
一急她卻犯了個老毛病——健忘,坐在床上幹着急,在腦門上狠敲了幾下也沒想起自己到底在急什麽事,倒想起之前依稀似乎做了個邪夢。
嚴厲夢見南無趁她酒意正酣,踏花而來,用那雙璨如星子的眼睛盯着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爾後不但舌燦蓮花出口成詩,還将海誓山盟、甜言蜜語說了一籮筐。那厮固然生的俊逸不凡,卻一貫油頭粉面油嘴滑舌地風流成性,縱是在夢裏她也不能任他品頭論足說長道短的肆意調丨戲,遂二話不說,一頓老拳将其廢了。
怎麽她只做個夢的功夫,竟跟南無這個混賬東西結了親!
心知主子有些懵了,虞靖匆匆禀告始末。
嚴厲的拳頭可沒幾人能頂得住,何況她醉糊塗了出手沒個分寸。南無固然也修為不淺,在嚴厲手下卻無異于蝼蟻。若非東華帝君聞訊火速趕來搶救,他不但一命嗚呼,還要連元神都散淨了。
東華帝君身為四方天帝之首,為此雷霆震怒。命人将南無送回宮中好生安置,他則率衆趕到覺明府,勢必要親手将嚴厲正法。
覺明府的家主卻是當今世上仙齡最長的仙道泰鬥鳳皇。鳳皇脾氣躁烈,心知理虧也護犢情深,由不得東華帝君咄咄逼人。二位老神仙言語不合,橫眉豎眼地劍拔弩張,若非二人皆敬重的晧睿仙師趕來說和,便要大動幹戈了。晧睿仙師苦口婆心地險些磨破嘴皮子,加之南無醒後命人匆匆來傳了話,東華帝君這才抑住暴怒,不欲上表玄穹帝尊,而與鳳皇夫妻坐下來協商。
南無肉身破敗,東華帝君竭力也未能将他散開的元神如數聚攏,唯有下界輪回他才能重塑肉身,修補元神。元神入世卻必有三災九難,南無又是個常人不知的古怪來歷,委實前途堪憂。
仙規森嚴。恃武欺淩同道,戕害不辜,依律當将嚴厲削骨剮肉,淩遲處死,元神打下堕仙臺。
莫說鳳皇夫妻舍不得嚴厲去受輪回之苦,南無要的也不是她被處以極刑。仙界眼下也離不開她這根棟梁之才。四位老神仙商談的過程如何無人得知,只知結果是鳳皇和東華帝君各退一步,打算給兒女們先定個親,等南無将來羽化歸位,再行完婚。
聽到這裏嚴厲已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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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然她極厭煩南無,素日也多是跟他鬥一鬥嘴,逞一逞口舌之利,頂大使點小算計捉弄他,可從未對他動過手。不想昨日獨酌而醉,竟将他打成那般慘狀。
心急火燎地出門,嚴厲直奔覺明府正殿而去。
“此乃大事化小的兩全之法,尊上也是為了您好,請殿下三思而行!”虞靖随後勸道。嚴厲心煩意亂地哪兒愛聽她呱噪,回手一指便叫她翅膀一麻噗通摔在地上。
嚴厲疾步進殿時鳳皇正聽燭武彙報禮單。
南無元神孱弱,下界在即,定親這事須得早辦。談妥的仍是叫南無入贅覺明府,燭武列的禮單若鳳皇滿意,這便要去紫陽宮下聘了。
“父皇怕了東華帝君,兒臣可不怕削骨卦肉,下界輪回。”嚴厲說着信手一指,燭武手裏那卷長帛瞬間燒為灰燼。
“混賬!”鳳皇一掌将禦案拍成了齑粉。
懾于鳳皇之威嚴霸氣,嚴厲倒不敢頂着風上了,跪倒道:“兒臣一點也不喜歡南無,甚或煩他欲死,失手傷他固然是兒臣有罪,對不住他,為抵罪責便委身給他,實在委屈死兒臣了。”
鳳皇擺手道:“為父主意已定,你只管遵從。退下思過去罷。”
嚴厲苦求幾句,鳳皇絕不改主意。見好言商量不成,嚴厲頓時又急了,“父皇的安排兒臣不服,寧死也不從!”
“你這逆子!”身邊無甚可拍,鳳皇頂着火氣起身,大步下殿。
見他橫眉豎目地直奔自己而來,嚴厲因此而深深垂首。燭武忙跪倒他身前求道:“尊上息怒。殿下一時想不通也在情理,不如由臣下勸一勸她。”
“這個孽障一貫頑劣,勸她有什麽用?”鳳皇點着嚴厲的頭頂,将她避長揚短好一通數落。
往日也時常挨訓,嚴厲只當耳旁過了一陣風。現下她正暗自糾結,可實在聽不過去了,蹭的站起來道:“兒臣惹的禍事自會負責,這便去紫陽宮謝罪!”說完便走。
“為父打斷你的腿!”鳳皇探手一攔,嚴厲卻閃身出了殿。鳳皇如影随形。等燭武匆忙追出,父女兩個已動起手來。
此番交手非同于往日切磋功法。嚴厲勢必要走,鳳皇勢必要留下她,二神都動了真格,一時也難分勝負。
“逆子,為父打死你了事!”鳳皇吹胡子瞪眼,頂着宮娥力士們的圍觀,手下可真沒留情。嚴厲靈光一閃,心道反正是要一死謝罪,怎麽死都成,索性卸去護體真氣,将腦袋往他掌下一送。
鳳皇豈料嚴厲真敢尋死,收手不及,眼見便要釀成慘劇。燭武急也束手無策,所幸鳳後恰恰趕來,玄天扇一揮,将父女兩個扇得皆翻了幾個大跟頭,覺明府正殿的殿頂也被這股強大法力掀翻了。
為避迸射的磚石,宮娥力士們皆驚聲奔走,亂成一團。
“師父!”燭武回神忙去攙扶鳳後。
嚴厲的性子随鳳皇十分,父女兩個皆犟。數百年來為避情劫,鳳皇給嚴厲立了不少于她這個不知情的看來十分稀奇古怪的的規矩,她受不了約束時便與鳳皇杠一回。
但是當年鳳後懷嚴厲時頗有苦難,到如今也未補足虧損,且因數百年來時常耗費神力為嚴厲蔔算吉兇禍福,神體更加柔弱,禁不得驚吓。嚴厲和鳳皇皆忌憚此事,每回鬧騰都背着鳳後。
顯然這次鬧得最兇。
驚聞嚴厲惹禍,鳳後心思沉重,徹夜未眠,正在房中養神,聽虞靖禀告慌忙趕來。方才驚險,她那一扇情急了,唯恐不能解救她的心頭肉,竟使足十成神力,扇完力有不逮,登時軟倒在地上。
燭武剛将鳳後扶起,鳳皇已迅速爬起來,一陣風般撲過來攬住鳳後,往她眉心灌入一道神力。
嚴厲那個跟頭翻得不巧,正好摔進院裏那只養着魚的大缸裏。等她頂着一片荷葉狼狽爬出,鳳後已被鳳皇抱回寝宮去了。
知是自己任性害得鳳後神體抱恙,嚴厲深感自責,一時彷徨無措。
“師父方才傳話,道是她先假裝身子不妥,拖住尊上,叫殿下去找晧睿仙師來說個情。”聽燭武這麽一說,嚴厲這才安了心。
燭武召來兩名宮娥幫嚴厲整頓好儀容。嚴厲匆匆出了覺明府,趕到無極宮,一見晧睿仙師卻忘了來此何幹,且她出來的太急,忘了帶上虞靖了。晧睿仙師看穿她的來意也不說破,由她拜見之後擰着眉苦思。
鳳後将嚴厲指點到晧睿仙師這裏,是當這位老仙既出了主意說和,定有辦法讓嚴厲就範。殊不知嚴厲惹這塊禍事的嚴重程度遠甚于表面,處置不好後患無窮。
南無的古怪只東華帝君和晧睿仙師知曉。晧睿仙師深知嚴厲的性子,其實也頗為頭疼。若他磨破嘴皮子嚴厲也不聽勸,不管不顧地耍混賬,非要以命相抵,他還真無計可施。若是說服了嚴厲,将來南無的古怪曝露,鳳皇夫妻也得跟他找這筆後賬。
自從說和了覺明府和紫陽宮結親,晧睿仙師回宮便在翻閱古籍。
嚴厲只覺有件急事亟需解決,越想不出越急,越急越想不出,索性抛開不管了,見晧睿仙師看得專注,不由湊上前瞄了幾眼。
晧睿仙師看得卻是唯有無極宮宮主才可翻閱的道祖手記,上面一句一字皆不可洩露,故此唯有特殊秘法才看得到。嚴厲好奇也無用,無趣之下信手擺弄案上那架瑤琴。
那琴喚作穹古瑤光,乃道祖親制,歷任無極宮宮主三大傍身法器之一。
穹古瑤光名為五弦實則無弦,修為夠高才能化出琴弦,心中有悲憫之情、歡欣之意方能奏出至極天籁。嚴厲連摸帶敲擺弄一番,穹古瑤光忽生異響,綻出七彩神光。
嚴厲一驚,當是自己手重,竟将寶器給玩壞了麽?
“呃……世叔明鑒,侄兒分明沒使力。”
“安心,你縱是使足全力,此物也分毫壞不了。”晧睿仙師暗自驚喜,心道這恐怕正是一個變數的開始,正要查看瑤琴因何靈氣洩露,大羅天上猛地一震。
穹古瑤光嗡聲大作,霎時挾着疾風去了。
遠天處有道銳氣直沖雲霄,華光閃爍不散,諸天都被耀得通明。穹古瑤光受此感召,直下幾十重天。晧睿仙師身化白芒,緊随其後,一琴一仙先後落在銳氣的源頭——一塊高數百丈的巨石上。
石上早有一青袍道人,不待晧睿仙師站定便探手一攔,喝道:“凡事皆有先來後到,我等這厮成人已有三十三載七個月零九天。今日總算有了端倪,道友豈可來搶!”
道人雖然貌不驚人,靈氣淺薄,皓睿仙師當先稽首,自報山門。
晧睿仙師乃道祖太一嫡傳,上九天至仙之首,就連玄穹帝尊也得恭稱他一聲師尊,但凡修行,誰人不識?道人卻只略有驚詫,稽首道:“貧道在八重天極東玄清山修煉,法號霄霜。”
“你若是幹等着,只怕還需三年。”皓睿仙師平和淡漠,并不計較霄霜還的是平輩之禮。
霄霜道:“三十年都等得了,何況是三年。”轉而探問,“莫非你有辦法速成?”
晧睿仙師心知霄霜能早早在此,想必真是蹲守了許久。而異象驚擾諸天,此刻定還有不少人往此地趕來,諸界聚首必生事端,所幸仙道占了先機,可以速決。
“倒也簡單。”晧睿仙師正要捏訣施法,有道赤芒自九霄落下,在巨石上方淩空站定。
“世叔省點修為,有侄兒在,三百年也管叫無人能近。”随後趕來的嚴厲未掩靈氣,身畔赤芒缭繞,遍天都被其法力浸染得赤紅,說着祭出兵刃,只待與人動手。
嚴厲雖欲揚威過瘾,晧睿仙師卻不能放過眼前親手制造一個變數的機會,捏個訣,一股強大靈氣灌入巨石。
斑駁黝黑的石壁瞬間爆裂,露出內裏包裹的本質,晶瑩碧綠,似玉卻有無數枝桠,似樹卻無片葉,與穹古瑤光的材質竟是一般無二。
難道這便是道祖手記上所載的奇物?
晧睿仙師心中一震,開天眼細辨,見瓊樹主幹中隐約有兩道靈氣糾纏在一起,驚喜之下忙凝極法力,捏訣再指。
一道更加強大的靈氣灌入,漫天光華猛然炸開鍋似的翻滾着,且迅疾往四下消散。
一聲嘹亮的啼哭,昭示着瓊樹已經化生為人了。
方才兩個訣看似輕松,實則忒耗神魂,縱是晧睿仙師也霎時白了臉色。霄霜咋舌仙家妙法,卻端的眼疾手快,早将那個光溜溜的男嬰搶進懷裏,仔細端詳。
自從道祖入世,傳法宇內,天地萬物皆可修身成人。有靈之物化生為人時,年紀越小資質越高,似這般幼小尚無先例。“好小子,不枉道爺我等你這麽久!”霄霜長笑三聲,即刻要走。
晧睿仙師匆忙攔道:“道友總該看得出,我這架琴的材質正是取自這株靈根,而此琴且不論是何年何月何人雕鑿,只随我便已有五萬三千六百年了。”
早知将人帶走不易,霄霜已打好主意。
“你若勢必要搶,不如以武力決定。你縱是九天上仙,道法高深,我業已修行三百二十六年,即這麽站着不動,你若能一掌傷我毫發,我自是拱手相讓。”
晧睿仙師哪曾見過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凡道,雖覺有失公允,也起了争勝之心。
待霄霜放下小嬰兒,捏訣站定,晧睿仙師收攝掌力,信手一揮。霄霜負手含笑,果然未動。那移山填海、風雷滾滾的掌力竟如泥牛入海,只叫他衣發微微掀動了一下。
嚴厲在半空中驚疑一聲。晧睿仙師也詫然失笑,不知六界中何時多了這般厲害人物。
“勝負已分,你不可再争!”霄霜從容撣撣衣襟,再度抱起啼哭的小嬰兒,微微一笑,“看你也真是喜歡,莫如給這小子賜個名字。”
憶及道祖手劄上所載,晧睿仙師道:“美石如玉,便喚作琨瑤吧。”只是這孩子來歷不凡,須謹慎教養,晧睿仙師正動心思,霄霜已禦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