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傅言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程芝一直保持這個動作沒有變,腳上的麻意開始蔓延。

她眼眶泛着紅,傅言的話就像一把利劍刺到她的心裏。

身份?

她能是什麽身份?

許久之後,程芝才覺得腳好了很多,她打開窗戶,帶着燥意的熱風重新進來。

樓下的保姆做好了早飯,見程芝一直不下來,和女傭又開始嘀咕。

“早上少爺走的時候冷着臉,又生氣了?”

“這程小姐也是,在傅家仰仗的不就是少爺,怎麽還敢鬧脾氣?”

“還不是覺得自己是特殊的那個,和她媽比起來真是差遠了。”

程芝換了一身碎花裙,走到樓梯口聽到這些,又把腳收回來,直接去了畫室。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開着的窗戶忘了關,臨近窗戶的畫都被打濕了很多,上面泛着星星點點的泥水。

畫上的傅言好像也變得髒了些。

程芝捧着那些畫,女孩的背影瘦削,小小一團蹲在地上,慢慢擦拭,心裏的荒蕪卻一點點變大。

直到中午,那些畫也才擦了幾張,零零散散的放在地上。

她肚子餓,站起來有些頭暈,眼前黑了片刻才好。

空曠的別墅裏鐘聲響了十三聲,她嘆氣站起來,打算吃點東西。

剛走下樓,別墅外面突然傳來剎車的聲音和保姆恭敬的話音。

聽不清說什麽,程芝下意識以為傅言回來了。

女孩的唇角向上揚,明媚的眼睛彎起來,纖細的雙腿快走兩步,一轉角就看清了來人。

程芝的臉一下子白了起來。

要說程芝在傅家最害怕的人是誰,眼前的這兩個人一定能排的上號。

一個是傅言的姑姑傅月岚,一個是她的女兒王藝苑。

傅月岚身上穿的是今年丹妮拉主打的高定格子裙,五十多歲的年紀保養的非常好,腕上挎着全球限量的手工鱷魚包,嘴角帶着淡淡嘲諷。

站在她身邊的王藝苑就沒有那麽內斂,差點就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程芝的手下意識攥住裙子的一角,幹巴巴叫了聲姑姑和表姐。

傅月岚把墨鏡從臉上摘掉,随手遞給保姆,保姆恭敬放起來,絲毫不見對待程芝的那種不屑。

“別随便攀關系,什麽姑姑表姐,也是你能叫的。”

傅月岚神态閑适地坐在沙發上,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标準的富太太坐姿,斜眼睨見程芝脖頸兒上的痕跡,臉色更難看。

當初程芝的媽媽程曉芸嫁給傅言的爸爸她就極力反對,奈何傅嶺鐵了心要娶她,哪怕程曉芸拖着程芝這個油瓶。

沒過幾年,程曉芸和傅嶺又離婚,程芝卻攀上了傅言,說什麽都不走。

傅家在A市根基穩固,老牌豪門,背地裏也有人諷刺。更難聽的幹脆說傅家兩個父子是被程家母女下了降頭。

程芝知道他們不待見自己,站在那裏連坐也不敢坐,臉上帶着小心翼翼,輕咬着唇。烏黑的長發在身後披着,露出巴掌大的一張臉。

王藝苑沒那麽多心思,她直接開門見山:“後天有個宴會,你跟着一起去一趟。”

程芝詫異,聲音輕柔問:“什麽宴會?”

“管那麽多幹什麽?這裏有你說話的地方嗎?你說白了就一個陪床丫頭,別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程芝的臉更白,透明如玉的膚色讓王藝苑嫉妒的多看了幾眼。

王藝苑想到黃珊珊,臉上嘲諷意味濃起來:“昨天消息你也看到了吧?黃珊珊回來了,你說傅言會不會不要你,畢竟也玩了你這麽多年,早就膩了吧。”

程芝身子忍不住晃了晃,咬着下唇出了血

玩膩了。

傅言和她之間,就算有着未婚夫婦的名頭,也是圈裏嘲諷的對象,所有人都覺得傅言早晚有一天會玩膩了她。

是她從見了傅言第一面起就深陷其中,不惜為了傅言,忤逆了程曉芸。

都說她想攀高枝,想變成傅家太太。

程芝凄然一下,要是那樣就好了,至少她不會把自己的心賠進去。

傅月岚壓根就沒有阻止王藝苑,在沙發上閑散坐了一會兒,就約着幾個相熟的太太去做美容。

王藝苑沒走,特意留下來了,說要陪陪程芝。

程芝臉色蒼白如紙,有些搖搖欲墜,這個家是。傅言的,她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

王藝苑閑的沒事,幹脆上樓溜達,她玩心起,打開微信群聊,發起視頻。

【帶大家見識一下什麽叫癡心妄想。】

正是無聊的時候,她的消息一發出來,就有許多人應和。

江弄影:【這是你表哥的別墅嗎?裝修的好好啊!他平時回來住嗎?】

王藝苑的聲音在別墅裏回蕩,她瞥了一眼室內的裝修,傅言的品味高,請的是國外一家頂尖的裝修公司,風格偏向十八世紀的歐洲,複古奢華。

“當然住在這裏。”王藝苑聲音帶着高高在上,顯然很享受江弄影的拍馬屁。

黃珊珊:【這家別墅設計稿就是傅言自己做的,當初我還幫着他找了好多材料。】

她的話一出,底下許多跟風誇贊,說兩個人關系好,傅言那麽高高在上的人,也只有黃珊珊才能相配。

王藝苑斜眼睨了一下站在不遠處的程芝,故意說:“那是,我哥上學的時候就和珊珊姐來往頗多,真正的青梅竹馬,要不是珊珊姐出國……”

她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一陣冷笑打斷了。

阮紅直接開麥:“可閉嘴吧你,黃珊珊和傅言關系再好,住在這房子裏的也是芝芝!”

阮紅的聲音清脆淩厲,誰也插不上話,直到她嘲諷完王藝苑才漲紅着臉讓她禁言。

可惜一切都晚了,該聽到的人都聽到了。

程芝心裏一陣暖意。

王藝苑怕得罪黃珊珊,王家最近要拉攏黃家,她得事事捧着黃珊珊,見她許久不說話,立刻調轉攝像頭對向程芝。

“瞧瞧她這樣子,一副寒酸落魄的平民身份,還妄想着飛上枝頭?我哥就是玩玩她而已,你們不知道,她天天在家裏畫我哥,我聽說女傭說她畫了一屋子的我哥,你們想不想去看看。”

“哎喲快帶我們去看看,真是不自量力。你哥好慘。”

“你哥什麽時候會甩了她?別看她一副柔弱的樣子,手段還挺高。”

……

王藝苑得意:“你們等着啊。”

她往前趾高氣昂走了兩步,程芝的唇畔被她輕咬着,剛剛的嘲諷在她心裏留下一道道劃痕,她倉促出聲。

“你站住。”

王藝苑小小驚呆了一下,就連視頻那頭的幾位小姐也沒料到。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欺負程芝,程芝脾氣好性格軟,他們說什麽也不會反抗,甚至連告狀都不會,圈裏人慢慢更瞧不起她。

王藝苑回過神來冷笑:“你想幹什麽?這是扮久了小貓,也想當一回老虎了?”

“程芝,你看清自己的身份!我是王家大小姐,我媽媽是傅家唯一的女性,就連傅言都得敬着她,你有什麽資格叫我站住?”

王藝苑呵了一聲,上前走近程芝,她故意把攝像頭放到女孩的臉上,“難道是憑你傅言未婚妻的身份?”

在鏡頭下程芝的臉堪稱完美,她的眼眶泛着紅,裏面似乎有晶瑩的水花,來不及讓人看見就消失的幹幹淨淨。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笑話,等着程芝低頭認錯,像以往那樣讓王藝苑白白欺負,讓她進入畫室,繼續嘲笑。

程芝嘴裏的血腥味越來越濃,她捏緊纖細白皙的手,外面的雷聲轟隆一聲,呼嘯的風砸向玻璃,吹向她碎花長裙,風一過似乎要将她瘦削的身體吹起。

她一反常态的擡起頭,目光透過攝像頭,沒有任何波瀾的眼睛卻讓幾個千金打了個寒顫。

下一秒她伸出手拉住王藝苑,程芝的力氣非常小,纖細的手覆在王藝苑的胳膊上:“不管我的身份是什麽的,你都不能進去。”

王藝苑倒吸一口氣,臉上多了幾分淩厲和通紅:“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知道攔我的後果是什麽嗎?”

程芝幹淨澄澈的眸子直視回去,王藝苑才發現她的眼眸形狀像狐貍眼一樣,帶着媚色,非常勾人。

這雙眼睛讓她想到了程曉芸,她的眼睛是她見過最好看的,沒想到程芝也有。

可惜這樣的一雙眼,偏偏長在了程芝的臉上,原來十分的媚色硬生生往下壓了五六分。

“藝苑你還愣着幹嘛?不會真的怕了你這個小嫂子了吧?”

這一聲嫂子讓僵持的兩個人都回過神來,王藝苑惱怒地推了程芝一把,程芝踉跄往後退,手肘先碰地,一股鑽心的疼襲來。

窗外的雷鳴轟的響起,閃電一瞬間照亮了別墅內的情景,程芝使勁掙紮在地上,額頭多了一些細細的汗。

腦海裏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她進到自己的畫室。

她咬牙站起來,碰的一聲推倒了牆上的一個擺件。

王藝苑的動作停住,她不可置信的回頭看程芝:“你!”

程芝手肘滲出的血還留在地面,纖細瘦削的身影,臉頰蒼白沒有血色。

這個花瓶是傅言早些年最喜歡的藏品之一,花了不少的價錢,程芝蒼白一笑,估計賣了她都不值。

可是,她倔強擡起頭,她不能讓她的畫室成為那些大小姐取樂的對象。

“程芝你完了,我會告訴表哥的!你知不知道這件東西值多少錢!你這是自尋死路,我一定讓我表哥把你趕走!”王藝苑的表情非常不好看,她匆匆忙忙挂了視頻,再也沒有心情直播。

程芝這時候有一種大石落地的爽感,甚至有種現在就告訴傅言看他會不會把她賣了的迫切。

大雨終于落下,噼裏啪啦砸向窗玻璃,程芝始終一言不發。兀自還站在那片碎片旁邊,在這樣的天氣襯托下,竟然有種破碎美。

王藝苑匆匆離去,女傭遠遠就聽見了這裏争執,早就聽王藝苑的吩咐找了地方躲起來。

走廊已經空曠寂然,程芝把畫室們關上,才脫離靠着門坐下。

手肘處的痛感鑽心襲來,她顧不上去消毒找創可貼,抱着胳膊把頭埋在膝蓋。

傅言一定會很生氣,如果真的趕她走了,她能去哪裏?

青色的煙霧彌漫,傅言修長的指尖夾着一根煙,兩條腿交疊随意放在茶幾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兩個人。

“言哥我們真的錯了,是我們壞了規矩,以後再也不敢了……”

随着一聲聲砰砰響的磕頭上,傅言懶散擡了眸,唇角帶着幾分狠戾,沒有夾着煙的那只手随手抓住其中一個人的頭發,往他這邊拽。

“出賣我的行程?”

“言少我們真的再也不敢了……”

尾音被生生卡斷,傅言眼裏閃過不耐,扔給後面一個戴墨鏡的高大保镖。

剩下的事情不用他說,手下的人也知道怎麽做。

門開開又合上,傅言的發小張凱走進來,吊兒郎當坐在不遠處:“找到是誰了?我說你昨個怎麽被你們家老頭抓住,臨時跑去當給黃家女兒當伴兒。”

張凱說完,傅言随意應了聲,猩紅的煙頭一點點磨滅,“老頭兒最近看來很閑,看來得給他找點事兒做。”

他懶散站起來,手機恰好響起來。

是王藝苑打過來。

傅言沒有接,王藝苑從來沒有什麽正事,回回都是和程芝的矛盾。

程芝什麽脾氣他太知道了,被欺負了連反抗都不會,就像當初他半夜碰見程芝,他開玩笑問她穿這麽少是不是想勾引他。

程芝紅着臉捏着裙角,真的就點點頭。

可惜。

傅言想到這裏,又想到昨天晚上程芝的滋味,懶散起身,“回了。”

張凱不樂意:“一會兒我找了幾個網紅,不玩玩?”

“髒,不了。”

張凱認識他多年,知道傅言是真的有感情潔癖,別看在外面一幅不好惹的樣子,這些年也就程芝一個女人。

偏偏其他人都覺得程芝可有可無。

房間裏很快多了好多美女,張凱顧不得多想,又約了幾個公子哥出來玩,春宵值千金。

傅言回到家裏之後,女傭才戰戰兢兢把瓶子碎了的事情說出來。

女傭以為王藝苑已經告狀成功,話裏話外都在說程芝不自量力打碎的。

傅言嘴裏叼着煙,懶散靠在沙發上,許久傳來一聲嗤笑,聲音冷酷地問:“你的意思是說程芝不能打碎?”

女傭打了個寒顫,垂下頭不敢再說話。

他彈了彈煙,單手插兜站起來,斜睨了一眼女傭:“程芝是我未婚妻,一個瓶子算什麽?”

傅言很少對女傭說話,要不是這件事情,女傭也絕對不會往他跟前湊。

傅言走了兩步又頓住腳步,聲音像是浸了冰:“下次再這樣議論當家太太,不管你背後是誰的人,都給我滾出去。”

女傭等他走了才大呼一口氣,一身的冷汗。那點向傅月岚告狀的心思,消散的幹幹淨淨。

傅言推開畫室的門,程芝正低着頭抱着膝蓋,纖細的身影埋在畫架前。

“躲這裏哭?”

程芝一驚,猛地擦幹眼淚,扶着畫架站起來,裙角随着風一下子飛起來,看向來人。

傅言手裏的煙已經熄滅,他單手插兜,懶散靠在牆上,剛剛眸子裏的冷漠褪去了些。

“那瓶子你打碎的?”

程芝呼吸緊促,輕點了頭,連一聲辯解都沒有。

傅言最喜歡程芝的一點就是非常聽話,乖乖巧巧的模樣任由他擺布。

他邁着一雙大長腿走過去,擡起程芝的下巴,語氣帶着點低笑:“吓傻了?想好怎麽賠我沒?”

程芝擡眸子看他,眼裏帶着疑惑,媚眼如絲。

傅言幹脆覆上去,在她瑩潤的唇上碾轉反側:“上次說好的花樣試試?”

話音落,眼角的餘光恰好瞥見了程芝身側不遠處的相框。

程芝身子不由僵硬了一下。

傅言眸子裏的笑散的幹幹淨淨,一點點結上冰。照片裏是很多年前拍的,程芝那時候還小,比他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還要小,她對着鏡頭甜甜笑起來,身旁站着的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目光溫柔的看向她。

正是程曉芸。

程芝本來白皙的臉沒了血色,她想解釋:“傅言,不是……”

傅言眉間帶了狠戾,唇角往上挑,多了幾分譏笑:“你想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肥章~

本章依然發紅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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