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程芝摸不清他的想法,不動聲色往後退了幾步。

“我送你回去,你放心,我傅言不會一直犯賤。”

他的目光終于放到程芝身上,“當然,如果你想一直等在這裏的話,就當我沒說。”

黑夜會吞噬人白日裏的勇敢,程芝看着不遠處的夜色,猶豫着上了車,坐在了後座。

她一副防備緊張的模樣,傅言從後視鏡看了幾眼,就移開了視線。

一直到銳士華庭小區,兩個人都沒有交談一句。

程芝下車關門的時候,輕聲道了聲謝。

傅言沒有言語,程芝也不多停留,快速上了樓。

他指尖染了一根煙,就這麽目送她上去,直到背影消失。

猩紅的煙頭在猛地一亮之後,黯然熄滅,傅言發動車子離開,覺得自己就是犯賤。

這麽狠的女人,哪怕打不到車,他也不應該擔心一絲一毫。

一路上他把車子開的飛快,猩紅的煙頭在車窗外明明滅滅,像極了此時他的心情。

韓婷冬已經睡下,給程芝留了燈。橘紅色的燈光沒那麽亮,程芝卻覺得溫暖。

她盡量讓自己動作放輕,一直留神的韓婷冬還是醒了過來。

“你回來了?”

程芝嗯了一聲,韓婷冬沒有多問,要給她下廚做飯。

姐妹兩個挪到廚房,程芝折騰了一晚上,渾身疲憊,回到家裏的那一刻消散的幹幹淨淨。

她簡單提了提,韓婷冬一臉驚訝:“所以,傅言他只是個替身?現在正主回來了,你甩了替身是非常明智的。”

替身兩個字讓程芝愣了一下,她不知道傅言不是那個人,或者說,這些年從來沒有糾結過這個問題。

要是傅言知道她只是拿他來做替身,他會被氣瘋的吧。

傅言沒有回別墅,那個嘴碎的女傭和保姆已經被他轟走了,沒有程芝在家,他其實非常不願意回去。

少年時期,他和傅嶺的關系就不好,家這個詞對他來說,就是莫大的諷刺。

車子直接停在了春江門口,傅言把鑰匙扔給門童,挑了一個包廂直接進去。

包廂的隔音非常好,他一個人坐在裏面抽煙,竟然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青色的煙灰升起,他思量也跟着飄遠,程芝這麽抗拒他,是他怎麽也想不到的。

明明之前那麽愛他。

張凱推門進來,手裏提着兩瓶酒:“哥你這是心情不好?來咱們家的場子,我陪你喝。”

傅言沒有吭聲,張凱習慣地給他和自己滿上,兩個人碰了一杯。

門口保镖敲門,傅言淡淡說了個“進”。

“言少,我們已經上上下下哪裏都找了一遍,沒有程小姐的戒指。”

傅言喝酒的動作一頓,“沒找到?”

“是的,不過我們發現黃珊珊小姐有一個類似的戒指。但是她說這是你送給她的。”

傅言碰的一聲把杯子重重放下,嘴角嗤笑:“我送的?”

張凱附和了一聲:“我也知道這事,她發了朋友圈。說收到一枚戒指,難道你沒看到?”

傅言那幾天忙,沒顧上看朋友圈,倒是從來不知道。

何況對他不可見。

他了然點頭:“去查查Lucy劉送黃珊珊的禮物。”

傅言當時随口吩咐了秘書一聲,挑個首飾送給黃珊珊當歸國禮物,Lucy劉很實誠的送了一枚戒指過去。

還是和程芝訂婚戒指同一個牌子,一個主打【唯一】的牌子。

傅言的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程芝是不是只是吃醋了?

張凱再敬酒:“哥,你是不是為那個私生子和程芝煩心?我告訴你沒事的。”

“程芝多喜歡你這麽多年我都看在眼裏,她對你一片癡心,那個私生子壓根比不上你。哥,你不用發愁。”

傅言很給面子的喝了這杯酒,程芝有多愛他,沒人比他更清楚。

程芝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一直乖巧懂事,從來沒有鬧過小脾氣。

這次就當她是鬧鬧脾氣,冷靜兩天之後,他再哄哄。

至于那張照片,他眸子一暗,先查出來是誰發的再說。

程芝第二天睡到很晚,陽光頑皮的透過紗簾在她的被子上跳躍,已經是正午的時候,小區裏熱鬧已經停下,恢複了安靜。

屋裏冷氣很低,她喜歡這樣的天氣蓋着被子睡覺,有種難以言說的安全感。

韓婷冬去上班,程芝在客廳安靜喝了一杯水,想着中午要吃什麽。

之前一個人吃飯的時候,總是惦記着傅言,吃的時候如同嚼蠟。

現在卻不一樣了。

程芝還沒有敲定好菜單,秦遲行的電話打了電話。

因為昨天的事情,她猶豫着沒有第一時間接。

和傅言才分手的當口,她不想和傅家有任何過多的接觸。

偏偏這個電話帶了點不依不饒的味道,打來第三遍的時候,程芝妥協了。

“芝芝。”

一聽這個叫聲,程芝就想到傅言如墨的眸子。

“秦先生,你叫我程芝就行。”

秦遲行低低的笑了起來:“我以為我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會比這個親密。一定是昨天的事吓到你了,真是抱歉。”

程芝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沒有,要說抱歉的話,應該是我要多一點。”

“那不如這樣,我請你吃飯,咱們就把這件事情揭過。”

“我……”

程芝推辭的話還沒有說出來,秦遲行率先開了口:“別拒絕我,算是當我幫你時的一點報酬。”

程芝看着外面熾熱的太陽,有些懊惱自己的性格。

怎麽就不能徹底拒絕呢。

她打開遮陽傘,徒步往地鐵走去。本來披在後腦勺的長發,她因為熱,直接紮了起來。

瞬間的涼快,讓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秦遲行選的地方離她住的并不太遠,幾站地的距離,她趕到的時候,秦遲行已經悠閑地喝完了一杯檸檬水。

“我就說去接你,你偏偏不讓。”

程芝擠出一抹笑,并沒有多說。

和昨天見到的一樣,秦遲行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說話慢條斯理,和傅言那種吊兒郎當一點也不一樣。

“你應該也知道我的身份了,說起來,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也非常的意外。”

“傅家私生子意味着什麽,一開始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多了,我才慢慢後悔這個身份。”

秦遲行點的菜都是光明山這邊的特色,個個都帶着辣。

紅豔豔的,雖然是大熱天,程芝還是食指大動。

傅言不能吃辣的,一點辣的也不能吃,她為了照顧傅言的口味,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吃。

女孩安安靜靜的吃東西,時不時點點頭,乖乖巧巧的模樣,對秦遲行所說的話,不發表任何意見。

秦遲行也沒有再提這個話題,偶爾簡單問兩句程芝畢業之後的打算。

“可能是去畫展或者工作室幫忙,我比較喜歡這樣的工作。”

秦遲行笑了起來:“正好我有一個師兄就是學畫畫的,我幫你打聽打聽。”

程芝謝過他的好意。

一頓飯吃完,程芝佯稱有事情,快速的融入了人流。

秦遲行摘下他的眼睛,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許久,嘴邊的微笑像是凝固了一般。

昨晚傅言吩咐查的消息,一大早就被送到桌子上,一摞資料都是秦遲行和程芝兩個人。

米景低着頭彙報,越說聲音越小,額頭有細密的汗滲出。

“所以說這個私生子,早就和程芝認識,兩個人關系還不錯?”

“是。”

傅言嘴裏叼着煙,随意翻動着資料,忍不住呵了一聲。

他重重的把照片往桌子上一扔,“那天給我發照片的人查清是誰了嗎?”

“查清了。”米景頭垂的更低,“就是秦先生。”

傅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随即,他的眸子又暗了下來。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可怕的事實——程芝和秦遲行的關系非常的不簡單,甚至他們兩個人之間,曾經就是情侶關系。

一想到這種可能,傅言覺得渾身都發堵,四肢百骸都叫嚣着要找誰打一架。

他長腿一瞪,身體完全陷在座椅裏,眸子帶着狠戾,“你去給我盯住程芝了。”

米景詫異擡頭。

不是盯着秦遲行嗎?

“要是有男的和她關系略微親密一點,你直接給我打電話,情況危急的時候,可以直接去制止。”

米景出了辦公室的門,還覺得這個任務難度系數,不是一般的難。

他一出來,幾個同事就把他圍住。

“怎麽樣,傅總還在生氣嗎?”

“Lucy劉怎麽回事?我給她打電話,她說公司冤枉了她。”

Lucy劉的問題找出來,深夜就被發郵件告知解雇了。

這種失誤,對于她來說是不可能犯的。

一想到身邊有這樣的人,不知道是傅嶺安排的,還是傅月覽動的手腳,傅言都非常生氣。

米景故作高深搖搖頭,十分為難地說:“Lucy劉擅作主張,被咱們公司解雇,估計以後在圈裏都不好混了。”

“真是可惜,她能力不錯的。”

“是啊是啊,以後大家都小心點。”

米景多了一句嘴:“能力再不錯,也得忠心才行。”

落在各人的耳朵裏,思量各不同。

傅言在會所打秦遲行的消息,不知道怎麽被人偷拍,放了出去。

這種豪門恩怨,作為飯後的談資最好不過。

平日裏這種消息,別說放出去,就是漏個風聲,平臺就別想着做了,偏偏這次背後有人做推手,一直挂在熱搜上。

傅嶺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

“你怎麽回事?我不是說了讓你對遲行好一點嗎?你還在公共場合打他,我說你學的東西都到狗肚子裏去了!”

傅言懶散接着電話,有一句沒一句的聽着,連反駁都懶得辯駁。

每次傅嶺打電話,都是因為秦遲行。

“你聽着呢沒?”

傅嶺見他不應聲,又着急起來:“遲行這些年在外面受了這麽多苦,你怎麽就不知道體諒他一下呢!”

又是這樣的話。

傅言終于嗤了一聲,“他受那麽多苦管我什麽事,是我生下他的?他管我叫爸爸?”

他手裏把玩着打火機,搶在傅嶺之前說:“您這麽大歲數了,終于想到曾經的紅顏知已,接回來玩玩就算了,別真給我領回家。”

“我可不想要一個這麽大的媽。”

傅嶺捂着胸口直喘氣。

父子兩個就沒有不吵的時候。

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語氣平靜下來,換了話題:“我聽說你和芝芝鬧分手了?”

傅言挂電話的手一頓,又重新接起來。

“怎麽可能,程芝有多愛我您不知道嗎?”

語氣裏卻是滿滿的嘲諷。

傅嶺指着手機對孫骁骁說:“你看看他,這麽大的人了,天天和我吵,都不把我這個當爹的放在眼裏。”

孫骁骁上前溫柔的給傅嶺揉了揉胸口:“男孩子都是這樣,遲行小時候也是經常氣我。後來過了一段苦日子,才慢慢懂事。”

傅嶺嘆了口氣:“遲行是個好孩子,是我對不起他,這些年,讓你們娘兩個受苦了。”

孫骁骁的眼眶一紅。

“我倒沒什麽,就是這孩子……哎。”

傅嶺摟住她,年輕的時候喜歡漂亮有風情的,身邊的女人一個接一個,現在歲數大了,他口味也變了,就喜歡孫骁骁這種有分寸,又溫柔的女人。

“這樣吧,等過幾天我辦一個宴會,帶大家認識一下遲行。”

傅家要辦宴席歡迎私生子回來的事,着實在圈裏轟動了一下。

這種不太光彩的事,大家雖然都知道,但是沒有誰會大張旗鼓地放在明面上。

傅言最近心情不好,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歸結到這事上。

傅言嗤了一聲,秦遲行是怎麽回來,以哪種方式回來,他還真的不怎麽在意。

不過一個私生子罷了,老頭子他都不放在眼裏。

倒是黃珊珊,在家裏吃早飯的時候臉上都挂着笑,黃家目前只有她一個女兒,黃父黃母都任由她玩,這次卻皺了眉頭。

“傅言的事你再考慮考慮。”

黃珊珊詫異擡着眸子,不解問:“怎麽了?別人我不覺得能配的上我。”

“這話倒是。”黃父對傅言的能力非常認可,“不過,我聽說傅嶺之前在外面有個私生子,這次好像找上門了。”

“不過一個私生子。”

黃珊珊不以為意,圈裏這種私生子也不少,都不成什麽氣候。

“這個私生子,據說非常得傅嶺喜歡,你也知道,傅言和他父親的關系一直僵持不下。”

黃父把話點到這裏,就不再過多點評。

黃珊珊聰明,會知道如何做。

傅言應付了不少人或真或假的關心後,讓司機把他送回了別墅。

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回來,門口一直亮着的燈也熄滅了。

他嘴裏叼着煙,一身酒氣的洗了澡出來,腳步一頓,往畫室走去。

曾經程芝最喜歡呆的地方就是這裏,牆上挂滿了他的畫像,空氣中有淡淡的香氣,不濃烈不刺鼻,是程芝身上特有的體香。

他那時候嗤之以鼻,不知道程芝怎麽就喜歡他喜歡成這個樣子。

傅言叼着煙吸了一口,原來他/媽的一直是他自作多情。

現在程芝到底畫的是他,還是那個私生子,他都搞不清。

一想到這種可能,那張照片上痣就出現在他的眼前,紮他的眼。

安靜的畫室不知道是不是程芝忘了關窗,外面微弱的蟬鳴聲經久不衰,夏天的風燥熱,把袅袅升起的煙吹彎。

程芝留在畫室內的味道,被煙味給霸占,慢慢消失。

傅言夾着煙的手頓住,按滅煙頭,那味道卻再也回不來。

良久,他關上畫室的門,拿起車鑰匙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大肥章,晚上有說好的二更

我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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