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吻了下來
驀地, 梁宴辛手背上洇開溫熱。
他緊皺的眉頭松了松, 短暫地陷入了詫異與怔忪裏。
手背上那一點可憐的溫度漸漸消失,他沒去看自己的手,而是直直盯着她通紅的眼睛和濕漉漉的眼角。
等溫書瑜意識到眼淚滑出眼眶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她呼吸一滞,忽然用力坐起身,猛地推開他。
大概是因為猝不及防,對方握住她左肩的那只手因此而脫開。溫書瑜一鼓作氣站起身想從出口離開, 但動作因為疼痛免不了有些僵硬。
直起身後步子還沒邁開, 手腕驀地被人扣住再用力往後一帶——
溫書瑜踉跄兩步被迫轉過身,直接重心不穩倒了下去,吓得她下意識緊閉上眼,一聲驚呼憋在了嗓子裏。
結果是她摔在了某人身上, 或者說是被他後仰着接住了。
事發突然,她根本來不及控制自己或者調整姿勢,臉直接埋進了男人頸窩。
柔軟的發絲交織着溫熱紛亂的呼吸蹭在頸側, 她的眼淚也撲簌簌滴落進他衣領, 再順着往下滑去。
梁宴辛呼吸驀地發緊,喉結動了動, 護在她腰兩側的手一頓。
溫書瑜嗅到男人身上清冽好聞的氣味後頓時反應過來,她臉“唰”地充了血,手忙腳亂地撐着他胸膛直起身, 睜大眼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梁宴辛,你幹什麽!”
這次不是“梁叔叔”也不是“梁先生”, 而是直呼他的名字了。他心裏輕笑,面上卻不顯露分毫。
“從馬背上摔下來立刻不知輕重地動彈,你的馬術老師就是這麽教你的?”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确在這一點上理虧,沒辦法反駁。正語塞時,忽然瞥見了自己抵在他胸膛上的手。
溫書瑜耳尖一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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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保持着撐起身重心的緣故,她不能就這麽松開手。
她悄悄縮了縮手指,臉上依舊帶着薄怒,“那你還突然拉住我,讓我再摔一次?”
胸膛上被秀氣的指尖勾出癢意,梁宴辛看一眼她自以為掩飾得很好、色厲內荏的模樣,“只是想讓你停下,沒想到你會摔在我懷裏。”
“誰想摔在你身上!”溫書瑜氣急敗壞地想後退,卻發現男人的手還扣在自己腰上,“松手!”
說着,她騰出一只手伸過去想扳開他的。
結果她剛碰到他的指尖,就忽然被他反手将手牢牢握住。溫書瑜毫無防備,被男人掌心的溫度弄得愣了愣,手不由自主抖了抖。
“……你放開我!”
掙紮幾下都未果,反而身上摔着還疼的地方更難受了。溫書瑜看着他一直盯着自己不為所動的樣子,羞惱和委屈頓時一齊湧了上來。
“我讓你放開我,你聽不懂嗎!”她眼圈一紅,鼻子跟着酸了,“還有,我剛才跟你說的話是認真的,你現在繼續這樣是什麽意思?”
說到後面她控制不住哽咽起來,一想到掙不開他,索性憤憤地別開臉。
兩人間安靜片刻,忽然,她手腕和腰上一松。
男人微微直起身靠近她,下一秒忽然擡起手,擋住她通紅的、含着淚的雙眼。
他手上力道很輕,溫書瑜眼前驟然黑了下來。
她一怔。
……為什麽他要把自己的眼睛擋住?
“行了,別哭了。”他淡淡道。
然而大概是感官集中在他聲音上的緣故,她聽出了掩在他平靜嗓音下的無奈意味。
他溫熱的掌心若即若離。
這是第一次,溫書瑜感受到他不帶任何輕佻與散漫意味的語氣和動作。
凝結的眼淚因為眼睫終于不堪重負,倏地掉了下來,在下颌上掠出一點水痕。
梁宴辛目光随之一頓。
他垂眸,盯着她沒被遮擋的下半張臉上下滑的淚珠,難以自控地微微傾身,屏息緩緩貼近。
在只剩咫尺距離、即将觸碰到時又勉強停住。
片刻後,他閉了閉眼,驀地退回原處,“我送你去檢查傷勢。”
說完之後放下手,起身将她打橫抱起,徑直朝栅欄出口處走去。
眼前忽然一亮,接着就被高大的男人一下抱起來,溫書瑜吓了一跳,本能地擡手抓住他肩上的衣料與領口。
視野裏大半都被他的下颌、脖頸與寬闊的肩膀占據,避無可避。
“我可以自己走。”她先悄悄擡起手擦掉眼角和臉上殘存的眼淚,然後才語氣僵硬地低聲道。
梁宴辛沒說話。
她猶豫片刻,最終不再自讨沒趣。反正就是抱她這個傷員而已,對她來說又不會少塊肉。
溫書瑜垂眸,又看到了他緊扣着自己腿彎的修長手指。
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平靜,就像剛才什麽也沒發生,她也沒那樣情緒激動過似的。
“哪裏疼?”他忽然開口。
“就……肩背,還有……”說到一半,她驀地一停,像卡殼了似地沒再繼續說下去。
“還有?”
“……沒了。”
溫書瑜有點尴尬。剩下被摔疼的地方是屁股,可這讓她怎麽說啊。
好在梁宴辛也沒再刨根問底。
馬場的工作人員和私人醫生一直心急火燎地等在出口,現在見人出來了終于才敢迎上去,“梁少——”
“車呢?”
“車就在那邊,醫生也在這,可以先給溫小姐初步檢查一下。”
聞言,梁宴辛一掀眼看過去,眉頭一擰,冷着臉道:“男的?”
“啊?哦,是,是男的。”工作人員心裏跳了跳。
男人臉色愈發難看,“你們就叫了這麽一個醫生來?”
溫書瑜側着臉,越過男人的肩膀僵硬地看着遠處,耳尖一點一點地熱了起來。
他幹嘛這麽執着于醫生的性別!該不會是猜到自己摔到屁股這種隐私部位了吧……
“應該沒什麽嚴重的,”她抿了抿唇,“大概就是淤青……我護具都戴了的。”
“直接去醫院拍片檢查。”梁宴辛淡淡道。
工作人員也終于明白過來,滿頭冷汗地讪讪賠笑,然後趕緊上前幫着拉開車門。
車一路開到最近的醫院。
溫書瑜知道這種事不能馬虎,所以配合着乖乖做完了一系列檢查。最後證實确實身上最嚴重的也就是面積略大、看着有點觸目驚心的淤青。
她一走出診室就看到了走廊上的身影。
男人站在走廊的窗邊,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目光雖然落在手上,但顯然正在想別的。
溫書瑜莫名想起五年前他送腳踝扭傷的自己去醫院那次,等自己出來時他已經走了,她只能失落地跟着司機離開。
如果五年前他也能像這樣一直在外面等着,那當時的她一定會很開心吧。
像是有所察覺,他忽然轉頭,擡眼看了過來。
“好了?”
溫書瑜回過神,點頭平靜“嗯”了一聲。
“走吧,送你回去。”他收起打火機,擡腳走過來,順便按下一旁的電梯按鍵。
指向朝下的圖标亮了起來,她就這麽半垂着眼盯着看,不說話也不看他。
“以後別這麽沖動,”她忽然聽見梁宴辛開口道,“馬能感知到它背上的人是否堅定,你猶豫,它也會猶豫。你們之前也從沒磨合過,障礙跳并不适合。”
溫書瑜抿了抿唇,半晌“嗯”了一聲。
回應之後,她能感覺到他似乎偏過頭來看自己,于是一顆心頓時微微懸起。
他還想說什麽呢?
“叮”的一聲,電梯停穩後緩緩打開,她頓時松了口氣,擡腳率先走了進去。
封閉且相對狹小的空間因為身側男人的存在而愈發顯得壓抑,溫書瑜無意中一擡眼,目光頓時僵滞。
面前是光可鑒人的電梯門,雖然不像鏡子那樣清晰,但也能大致看清楚人的臉和臉上的表情。
——身側的男人正盯着這面“鏡子”裏的她。
溫書瑜若無其事地移開眼,腦海裏卻忽然控制不住地浮現出在馬場時的畫面。
她那時一鼓作氣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一方面是為了出氣,另一方面是為了阻止梁宴辛繼續那種暧昧的言行。
然而……
她似乎也想看看他到底是什麽反應。
當時說完她直接轉身走了,根本沒來得及去看他臉上的表情,現在看來他也根本沒有任何再提起的意思。
果然是真的不在意。她暗自撇了撇嘴,不在意就不在意,以後就正好別再出現在她面前了。
電梯忽然在中間樓層停下,門打開後兩個護士推着一張病床進來了。為了避讓占位不小的病床,溫書瑜下意識就要往右邊避讓,結果還沒來得及邁出步子,左手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男人修長結實的手臂輕輕一帶,她就不得不順着力道退向他的方向。
很快,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松開,轉而護在她身前。
電梯門合上前,其中一個護士又再次小心調整病床的角度和位置,床尾的金屬圍欄直直靠上來撞在他手背上。
溫書瑜一句下意識的“小心”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抱歉。”護士也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撞着了電梯裏的其他人,忙歉意地笑笑。
溫書瑜遲疑着去打量男人的手背。
好像就是紅了點……
電梯往下一層後再次停下,兩個病人與家屬模樣的人走了進來,看樣子是趕時間,所以即便發現電梯裏已經有點擁擠了但仍舊選擇小心走進來站好。
梁宴辛擰眉看着身側,轉身用手撐在了電梯壁上,以背部和手臂隔離出電梯角落的空間。
溫書瑜沒料到他會突然轉過身,見狀睜大眼擡頭看他,下一秒腳又往後退了退。
可惜身後根本沒有任何剩餘的空間,她鞋跟碰在電梯轎廂的牆壁上,發出輕輕的一聲悶響。
離得太近了……
她強自鎮定地低下頭。
在還有着其他陌生人的公共空間裏,男人就這樣面對着她、從上至下地定定凝視她,而他身上清冽的冷香将她徹底包圍。
溫書瑜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攥緊發軟的手。
胸腔裏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能聽到的急促心跳,一下一下碰撞在他溫熱的呼吸裏。
度秒如年。
梁宴辛微微低頭,看着面前的人一張白皙的臉漸漸泛起淺淺的粉,眼睫時不時顫巍巍地眨動。
僵硬得就像一個精致的人偶。
電梯再次停下,這一次除他們以外的人都出去了。
他看着她動了動身子,一副急着要出電梯的模樣,忽然鬼使神差地擡起手臂,撐在她另一側電梯壁上。
溫書瑜轉身的動作一僵,蹙眉仰頭瞪他,“讓我出去。”
“剛才在馬場,”他低下頭,慢慢靠近她,“看見你哭的時候,知不知道我在想什麽?”
“不知道,”她心跳忽然飛快,立刻補充,“我也不想知道。”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弧,又很快平複下去。與這抹淡淡笑意相反的,是他那種讓她熟悉又陌生的眼神。
就像那次在飛機上時他露出的眼神一樣。
專注得像預備捕獲獵物的獵手。
溫書瑜像一個真正被盯上的獵物那樣,頭腦發懵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再度垂下眼,緊盯着自己的唇。
她心跳飛快,身形僵直。
“我想到了五年前,你躲在我車裏哭,又被我發現的樣子。”
通紅的淚眼帶着賭氣、懊惱與委屈。
可憐,又像只不肯低下頭的驕傲小鳥。
他聲音很低,最後一個字更像是附在她耳邊的嘆息。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一瞬間,他喉結上下滑動,接着彎腰偏頭吻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無獎競猜:梁叔叔這一吻能成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