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陸茸赤着腳、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口。
二十三
陸茸本來就白得很。
這一刻他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也不知是因為被雷聲吓醒了,還是因為看到姜紹臉上兇狠的表情。
姜紹拳頭攥緊,又松開。
他彎下腰,撿起煙頭扔到一邊,一張一張地把那些畫撿起來,收回到陸茸放畫的地方。
窗外又掠過一道閃電。
姜紹走到陸茸身邊,伸手捂住陸茸的耳朵。
把雷聲隔絕在陸茸耳外。
陸茸身體微微發顫。
連唇都沒了血色。
姜紹說:“燙壞了你一張畫你就生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陸茸哽咽着說:“你、你都知道。”
姜紹說:“我都知道什麽?”他親吻陸茸發紅的眼角,“知道你包養我是為了用你的錢給我哥治病?知道你每周都定時去福利院那邊見我哥?知道你喜歡着誰面上卻假惺惺地祝他和他喜歡的人幸福快樂?”
陸茸臉色一片慘白。
姜紹把陸茸抵到牆上,惡狠狠地親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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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茸沒有反抗。
姜紹覺得沒意思。
他把陸茸抱回房間。
姜紹什麽都沒做。
他把窗簾拉得更嚴實一些,坐在床邊看着蜷在床上的陸茸。
有些話說了出口就收不回去。
剛才他将那把一直插在自己胸口的刀拔了出來,對準陸茸的心髒狠狠地插進去。
憑什麽呢?
憑什麽在擾亂他的生活、讓他時刻多了一個牽挂之後,才讓他知道他喜歡着他哥哥?
他都沒說他該喜歡陸宣那樣的,陸茸憑什麽明裏上了他的床暗裏喜歡別人?
對不起?
誰他媽要聽對不起!
姜紹目光沉沉地盯着陸茸。
陸茸吸了吸氣。
他低低地說:“我、我不害怕了。”
姜紹不說話。
陸茸微微抓緊被子:“我、我不害怕了,你不用陪、陪着我了。”他結結巴巴地把話說完,眼淚也湧了出來,背對着姜紹的背脊和肩膀一顫一顫,洩露了他的害怕和難過。
“好,你再說一次,我以後就再也不來了。”姜紹沉聲說。
陸茸不敢動了。
姜紹把陸茸掰了過來,逼他擡起臉:“看着我說。”
陸茸哭了:“對、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
姜紹心頭火起:“陸茸,你真叫人惡心。”他拿起擱在一邊的外套,起身走了出去。
陸茸聽到關門聲,心直直地往下墜。
是的,他真讓人惡心。
為了那種理由趁人之危向姜紹提出包養本來就不對,到現在還舍不得姜紹的陪伴。
可、可是……
他只有姜紹。
他只有姜紹。
陸茸下了床,打開門往外跑。
等他到了樓底下,一道閃電在天邊閃過。
轟隆隆的雷聲響徹天際。
陸茸蒼白着一張臉,看着外面空蕩蕩的雨幕。
姜紹已經走了。
陸茸緩緩坐到臺階上。
雨水被風吹了進來,把他身上淋得濕漉漉的。
陸茸把腦袋埋進膝蓋裏。
“對、對不起。”
陸茸肩膀微微聳動着。
暗處,姜紹把手裏的煙摁熄了。
他給助理發了個消息,讓助理不用再過來接他。
姜紹邁步走近。
陸茸聽到腳步聲,擡頭看向姜紹所在的方向。
姜紹彎身把陸茸抱了起來:“你是傻子嗎?”
陸茸看起來狼狽極了,鞋子沒穿,衣服濕透了,緊緊地貼在他身上。
隔着衣服就能看見他的鎖骨和腰有多瘦。
“你、你沒走?”陸茸恍然回神。
“正等人過來接我。”姜紹說,“結果就看到個傻子坐在雨裏哭。你不是最怕打雷嗎?”
“我、我不是傻子。”
“哦,我才是傻子。”姜紹抱着陸茸上樓,“你騙我說怕打雷我都信了,每次都趕回來陪你,結果你根本不怕對不對?”
“不、不是。”
“那你怎麽敢下樓?”
“我、我怕你走了。”
“怕我走了打雷沒人陪你了?”
“不、不是。”陸茸抓緊姜紹的衣服,“我、我怕你再也不來了。”
“你還想我過來?”姜紹掏出鑰匙把門打開,抱着陸茸進了屋,口裏譏諷般問道,“是想我,不是想別人?比如我哥?”
陸茸臉色一白。
他收緊手指,指節微微泛白,老老實實地回答:“想、想你,不是想別人,不是想、想恩哥。”
姜紹把陸茸濕透的衣服全剝了,抱他去沖了個熱水澡。
出來後兩個人都光着。
姜紹捏着陸茸的腰親了上去。
陸茸乖乖張嘴迎合着姜紹的吻。
“乖,”陸茸越是聽話,姜紹越想狠狠地折騰他。姜紹把陸茸壓在身下,不給陸茸掙脫的機會,“淋了雨容易感冒,我幫你出點汗免得你又病倒。”
兩個人在床上做到夜深,陸茸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沉沉地睡在姜紹懷裏。
二十四
陸茸周五的時候打電話給姜恩。
“我、我這周還是要跟越老師去畫畫。”陸茸說,“恩、恩哥,我不、不能過去了。”
“沒關系。”姜恩笑着說,“越慶雲先生的名字連我都聽過,你有機會跟他學畫畫是好事。好好學,不要那麽害羞,對自己喜歡的東西一定要大膽一點才行。”
“嗯……嗯!”陸茸認真答應。
陸茸上周就沒去福利院。
早上姜紹離開後,陸茸想了很久,找了個箱子把以前的畫全都放了進去。
等整理到最近畫的畫之後,陸茸忍不住左右看了看,确定姜紹不會突然出現之後才把它們全翻出來,也封到箱子裏面。
陸茸不是很明白姜紹的意思。
但陸茸能感覺出姜紹在生氣。
姜紹……很生氣。
姜紹喜歡和他上床,所以忍耐他的懦弱、忍耐他的膽小,但知道他偷偷喜歡恩哥,姜紹不生氣才奇怪。
畢竟他還總是往恩哥、佳佳姐那邊跑。
明明知道恩哥和佳佳姐那麽好那麽好。
曾經懷有那種心思的他太壞了。
表面上開開心心祝福恩哥和佳佳姐,心裏卻默默地想着那個曾經對自己溫柔微笑的恩哥。
陸茸蹲下,趴在封好的紙箱上,腦中閃過姜恩在電話裏說的話。
對自己喜歡的東西一定要大膽一點才行。
大膽一點。
陸茸把臉埋進胳膊裏。
就、就算他大膽一點,也變不成能讓姜紹喜歡的那種人。
陸茸鼻子微微發酸。
他擡起頭來,看了看自己封好的大箱子,使勁把它搬到了旁邊的雜物房裏去。再回到畫室那邊,感覺畫室變得空蕩蕩的。
陸茸重新在紙上畫起畫來。
他畫的都是背影。
街道很長。
校道很長。
什麽都很長很長。
畫上的背影仿佛馬上要消失在人群之中。
每個人都行色匆匆,仿佛都有自己急着要去做的事。
所以誰都沒注意到那個越走越遠的人。
那個人才是畫裏的主角。
陸茸畫完幾幅畫,手忽然有些發抖。
沒有人有義務一直陪着另一個人。
所有的相聚都會迎來別離的那天。
姜紹會陪他多久呢?
陸茸把畫好的畫統統收了起來。
他回到房間拿出手機,打開聯系人列表,盯着上面的“陸宣”兩個字。他想發個消息過去,問問陸宣有沒有喜歡的人,問問陸宣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可是他沒有和陸宣聊過天,聊天記錄空蕩蕩的,突然問這麽一句會很奇怪。
陸茸抱起床上的枕頭,把自己埋在那幾乎和他一樣大的枕頭裏。
他、他真是太卑鄙了。
他想哥哥有喜歡的人,那姜紹就不會再喜歡哥哥。
他妒忌哥哥。
他從小就妒忌哥哥。
從小他就在想,如果他能像哥哥一樣厲害就好了。
可他總是軟弱得讓人讨厭。
陸茸在床上安安靜靜地坐了很久,打起精神出門。
越先生讓陸茸接下來認真準備一幅畫,九月的時候他開畫展給他留一個位置。
陸茸受寵若驚。
他更認真地跟着越先生學東西。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六月。
班長聯系陸茸,讓陸茸記得回去拍畢業照和參加畢業典禮。
陸茸一想到要面對那麽多人,心裏免不了有些緊張。
畢業典禮當天一早,他去了學校的更衣室換上學士服。
陸茸出來的時候有相熟的同學過來和他說話。
“本來你畫得最好,代表畢業生發言的人應該是你才對。”同學很替他惋惜。
“我、我畫得一般。”陸茸說。
“怎麽也比陸然那家夥強。”同學自顧自地說,“陸然那家夥仗着他爸有錢就趾高氣昂,畫成那樣院裏也捧着他,還讓他上臺發言,真是太惡心人了。”
陸茸沒吭聲。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了。
進來的是個二十歲左右的男生,同樣穿着學士服。
“喲,我好像聽到我的名字了。”男生笑呵呵地說。
同學馬上噤聲不語。
陸茸喊:“……陸、陸然。”
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