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花朵、吃醋和反省 (1)

小小的屋子裏面,充斥着壓抑的、歡愉的、不知所措的低低聲音。

周圍打空氣過于安靜,所以就連呼吸的氣息都過于刺耳。

“不能在這裏。”柳霁塵氣喘籲籲。

于羨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修真者跟普通人的差距能有這麽大。不管是體型還是力氣,柳霁塵都應該在他之上,但是,他稍加用上法力,柳霁塵居然就沒有一絲反抗能力,只能被他死死壓着,掙紮不能。

“你不是最喜歡在別人的面前做親熱的事情嗎?”于羨的手指都沒入他的指縫中,他的頭發垂下,黑的如墨,白的蒼白似雪。此是秋天,夏末的影響卻仍然還在。因為劇烈的動作,于羨甚至出汗了,汗水滑過他光潔的臉,滴落在地板上。

柳霁塵還在掙紮。

“你以前勉強過我的時候,可沒有征詢過我的意見。”于羨笑他,“難道你覺得如果反過來了,你說不要,我就會好好聽話嗎?”

柳霁塵因為他的動作,脖子仰起,發出急促的呼吸,“我……我這輩子打算,普通地過下去……”

于羨微微歪頭,“什麽叫做普通地過下去,我就暫且耐心地聽你講講吧。”

“就是……一個人活下去,跟其他人都沒有關系。”他痛到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這一個覺悟真希望你能在遇到我的時候,就能産生。”于羨深感遺憾,咬住他,就像是肉食動物咬住獵物的致命脈搏一樣。

柳霁塵完全靜音了,他的頭低了下去。

兩人在地板上,接着黑暗的掩埋,做不軌之事。

晚了一些的時候,有人走進了這個教室,他疑惑地看着裏面,喊了幾聲,沒有聽到回答。“怎麽回事,門都不關。”他幫忙關上門了。

一屋的黑暗隔絕天地的夜晚。

月亮降落,太陽升起。

“夫子夫子。”一只手揪住了柳霁塵的衣袖。

柳霁塵慵懶地撐着腦袋發呆,然後随意回頭,去看來人,“怎麽了?”

小孩指着他的脖子,天真無邪,“夫子,你受傷了嗎?”

柳霁塵的脖子上纏着布條,看樣子受了不輕的傷。

聽到了學生的問話,柳霁塵摸了摸脖子,一副表情不自然的模樣。

他這副模樣太罕見了,學生哈哈大笑,也不等到答案,就跑走了。

現在是休息的時間。

于羨坐在樹下,幾個學生圍在他的身旁,抓着他的頭發,給他編發。

“小月清長得很漂亮。”小女孩在他的頭發綁上彩色發帶,“等我長大了以後,我也可以像小月清那麽好看嗎?”她的眼睛閃閃發亮地看着于羨。

于羨的手放在岔開的雙/腿之間,背脊微彎。他的頭發被那些小女孩綁了一個又一個的小花辮,

還插了許多花。他聽到小女孩的問題,微微挑眉,這可真是一個考慮智慧的問題啊。“你已經足夠漂亮了,不需要像我這樣。”他溫柔地說。

“那我能娶一個像是小月清一樣的妻子嗎?”小鬼一號坐在于羨的對面,擡頭看着他。

于羨在思考,“那你有很帥嗎?”

“有啊。”他果斷地說,自信滿滿。

于羨揉了揉他的頭頂,笑了笑,“那說不定可以。”

“小月清,我要跟你道歉。”小鬼二號抓住他的頭發。

于羨的頭發被扯了一下,皺眉看他。

他說,“我昨天回家,跟娘親說,學院來了一個好漂亮的男孩子。然後娘親說我,男孩子被稱贊漂亮會生氣的。”

“這個沒有什麽好生氣的,漂亮就是漂亮嘛。”于羨從他的手中搶回頭發,皮笑肉不笑,“我覺得你應該道歉的是,你那麽用力拔我的頭發這件事情。我要是老了有一片頭發禿了,那一定就是你的錯。”

“哈哈哈。”小鬼哈哈大笑。

于羨才來了兩天,就成為了這群小鬼們的團寵。

“小月清知道什麽是鳏夫嗎?”小鬼二號繼續問他。

于羨點頭。

“小月清做過鳏夫嗎?”他問。

“噗。”于羨差點噴了,他以為鳏夫是什麽工作嗎?逢人都有可能做過。于羨壓力大,擦了擦額頭,冷靜了一下,“還真的做過。”

隔着一段距離的柳霁塵本來準備走開,他聽到于羨的話,忍不住停住腳步,側過身體,想要聽清楚他的話。

雖然給自己找了不少借口,但是柳霁塵知道,自己就是在意得不得了。

“你的妻子死了嗎?”有明白鳏夫意思的小孩,同情地看着于羨。

于羨笑得一臉陽光燦爛,“我的丈夫死了,呵呵。”

小鬼二號追問,“那你做了幾次鳏夫啊?”

于羨确定了,這個就是把鳏夫當成了某樣職業一樣的東西。

“這個嘛。”越是細想,于羨發現自己反而不能随便吐槽這個小鬼,“好多次吧,畢竟我的丈夫命不好,死了好幾次了。”

柳霁塵聽到他的話,一愣,眼睛發直地看着于羨的背影。

小孩把他的頭發插滿了鮮花。

于羨說,“晚點你們要負責把我的頭發恢複原狀。”

“嘿嘿。”小姑娘傻笑。

于羨覺得自己今天是涼了。

“死了那該怎麽辦?”另外的小姑娘多愁善感。

“他應該會很傷心吧。”于羨說,“他也有迷茫的時候呢。”

“不是啦。”小姑娘問,“我是問小月清,會傷心吧?”

于羨感動地摸着小女孩的頭,“如果那個笨蛋能像你一樣體貼懂事還聰明就好了。”

“哈哈。”她只聽懂了于羨在誇她。

休息的時間快到了,小孩子們一哄而散,準備回去上課。

于羨留在了原地人,然後拆開小孩綁在他頭發上的發帶部分辮子。将一些頭發解開來以後,他的頭一偏,抖了抖,他頭上就掉下一大堆花朵。

把自己能碰到的辮子都解開了,但是看不到的地方就麻煩了,于羨艱難地朝着後腦勺伸出手,想要抓住後面的頭發。

突然,一只寬大的手摸到了他的頭發。

于羨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柳霁塵跪坐在他的身後,将綁在他頭發後面的發帶都解開。他的動作輕巧溫柔,唯恐弄疼了于羨。

于羨乖乖地低下頭,任由他拆開自己的頭發,将插在頭發上面的花朵都拿下。

“你前些天都在做什麽?”柳霁塵問他。

于羨看着草地,綠油油的草坪讓人眼睛發直,“跟你放煙花。”

真是漂亮的煙花。

柳霁塵的手撫摸在于羨的頭發上,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你到底是什麽東西?”他問于羨,“神仙嗎?”為什麽他能無視實現的限制。

“當然不是。”于羨否認。

柳霁塵看着他的後腦勺,覺得大事不好。當你看到一個人的後腦勺,都有一種戀愛的沖動的時候,這真是一件人生中最恐怖的事件。

“我……”柳霁塵說了一個字以後,話就停下了。

于羨的嘴角一勾,嘲笑他,“你重生了一次以後,性格怎麽變得那麽扭扭捏捏,有話就說。你跟別人成親了這個事實我都接受了,還有什麽不能接受的嗎?”

他說的話也太氣人了,柳霁塵忍不住稍稍用力扯了一下他的頭發。

于羨吃疼地叫出聲,然後仰頭,盯着自己頭頂上的人,“小心一點,要是我的頭發禿了一塊該怎麽辦?很難嫁出去的!”

柳霁塵撇了一下嘴巴,繼續幫他解開頭發。

“哼。”于羨這一次來這裏的心情相當不快,“我今天過後,就今天一個人在這裏逛街,然後直到離開這裏為止,我都不要見到你了。”

柳霁塵的動作停下,看着于羨。

雖然不應該,但是他很想要勒死這個死小鬼。

對,就是死小鬼。

他現在還是那般年紀,但是柳霁塵已經比他大了。

“你還想要聽我說下去嗎?”柳霁塵惡狠狠地問話。

想要我說,你就閉嘴。

于羨對于柳霁塵的為人相當熟悉,他的話,于羨不聽完,也知道他想要表達什麽。

他立刻合上嘴巴,催眠自己,認為自己是啞巴。

“我上一輩子,在你走後,用強權統一了修真界。”他說。“然後在我二十七歲的那一年冬天,總是那一天。不服我的人聯合在一起,誘我去深山,想要在那裏伏擊我。他們不是幾十個人,而是幾百個人,最高修為的甚至快要渡劫。”他的手指塞進于羨的頭發裏面去,手指用力,就将他的辮子劃開。“我大戰了三天三夜,将他們全部屠殺盡了。”血甚至可以在土地上湧動,他與他的承影劍,獨自留在這一片天地。“那時候除了我,已經沒有別的威脅了,我以為自己這一次可以成功了。但是心情稍微有點複雜。”

“你也不用急着複雜。”于羨發現這個人還挺喜歡提前慶祝勝利的,你稍微等等,等到你平常死亡的事件過去以後再開心吧。

“你似乎只會短暫地在我的人生停留一段時間,我有想,如果我不再重生,我是不是就不會再遇到你了。”他拿下于羨頭發上的一朵小花。

于羨回頭看他。

“你轉過頭的話,我會看不到後面的頭發。”柳霁塵提醒他。

于羨立刻回過頭。

“但是我又有點高興,說不定那一次就是我活下去的機會。”畢竟,他的周圍已經沒有威脅了,“結果沒有想到,因為我屠殺他們的時候,用盡全力,甚至在當時突破了修為。我的身體無法承受那一份力量,于是我就‘轟’的一聲。”他覺得可刺激了,“爆炸了。”那簡直就是他重生那麽多次以來,最可怕的一次。

希望後來人路過那一座山口,不會被惡心死。

“死之前,我拿着你留下來的東西。”

于羨問:“那個錢袋?”

柳霁塵瞪了他一眼,“那個錢袋明明就是我的東西。”

他留下來的是一朵紫色的小花,只有那一樣東西。

柳霁塵把他頭發都整理好了,只留下一朵紫色的小花插在他的發髻旁。

“再重生,我就冷靜了不少,在想,我上輩子都在發什麽瘋。”柳霁塵坐在草地上,唉聲嘆氣。

他上輩子确實是不太正常。

“如果你不瘋,我才覺得不正常。”于羨撿起落在他旁邊的花,用力往前擲。那時候的柳霁塵經歷了莫名其妙的死亡,被信任的人害死的經歷,甚至還被身邊人背叛,以及無法逆轉的死亡。若他不瘋,一直保持最開始的樣子,那樣才有問題。

柳霁塵眯起眼睛,“我已經什麽都擁有過了,所以這輩子就什麽都不要了。”他說。

于羨轉身,趴在草地上,爬向柳霁塵。

他趴在他的身體上面。

柳霁塵的眼睛跟随他,看着他爬到自己的面前。

于羨問他,“那我呢?我也是你這輩子決定不要的東西嗎?”

他的語氣哀哀切切。

柳霁塵看向他的眼睛,忽而沉默。

于羨的頭發散了開來,他将頭發撩到耳邊,繼續盯着柳霁塵,在等一個回答。

“你……究竟是怎麽看我的?”柳霁塵回憶過去,他似乎沒有跟這個人好好談過話。

第一次見他,心被傷得七零八落。

第二次見他,他的心破爛不堪,做出來的事情匪夷所思。那時候他一心只有困住他,無所謂他的心意,就是想要擁有他。

那時候扭曲如他,想要擁有他的心情,其實跟想要擁有地位、金錢跟生命差不多。

他雖然說了喜歡自己,但那是真的嗎?

于羨張開嘴巴,想要說話。

就在他準備出聲的時候,門邊傳來了聲音。

“姑爺!姑爺!老爺暈過去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姑爺。

于羨聽到這個稱呼,臉色一沉,随後滿臉不爽地倒向另一邊。

柳霁塵一愣,傻傻地伸出手,想要得到他的答案。

“姑爺!”門口的人已經跑進來了,他本來想要進去教室的,結果在草坪上就看到了柳霁塵。他連忙跑過去,抓住他的手,“姑爺!快回家吧!老爺不知道為什麽暈倒了!”

柳霁塵:“……”住人屋檐下,吃人嘴軟,就是會出現弊端。

“那我先離開一下。”柳霁塵對于羨說。

“去吧。”于羨揮了揮手,根本就不想要理他了。

柳霁塵無奈,然後跟着下人跑了。

于羨看他真的走了,氣呼呼地轉身,對着他的背影揮拳頭。

他讨厭死你了。

柳霁塵跟着下人回到了羅家府邸,他看到羅家的人全部都亂糟糟,一臉着急的模樣。尤其是羅夫人,她的身體搖搖欲墜,快要倒下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先是愛女的死亡,然後現在唯一的支柱也倒下了。

她看到柳霁塵,像是看到唯一的依靠一樣,哭着向前,“恩公……”

“大夫來了嗎?”柳霁塵冷靜地問。

她點頭,“來了!可是……”

柳霁塵看她的模樣,也知道她現在沒有辦法冷靜地說清楚整件事情了。他幹脆繞過他,敲了敲羅老爺的房門,提醒大夫一聲,他立刻就進去了。

當柳霁塵進去的時候,大夫坐在羅老爺的床邊,幫他把脈,眉頭緊緊皺起。

“大夫,羅老爺是怎麽了?”柳霁塵問。

“奇怪,小生為老爺把脈,發現他的脈象很虛弱。”他搖頭,“但是找不到病根。”他說完,問羅老爺,“你覺得有哪裏不舒服?”

柳霁塵看向床上的羅老爺,被吓了一跳。

羅老爺瘦骨如柴,臉頰上的肉幾乎都要挂不住了。他的臉色蒼白如紙,聲音細小,“我覺得我的胸口,好像……壓着一塊大石頭一樣。”

大夫拉開羅老爺的衣襟,看了一眼。

他的胸口沒有任何異狀。

“嗚。”門口傳來了哭泣的聲音。

柳霁塵看過去,羅夫人正在掩面哭泣。

柳霁塵問她,“你們最近有去過哪裏嗎?”

羅夫人的動作一頓,眼神驚悚。

柳霁塵皺眉。

“我們哪裏都沒有去。”羅老爺拼命回答他。

“對對對,我們哪裏都沒有去,老爺就是不舒服,大夫你快幫幫忙吧!”羅夫人再一次哭泣起來。

柳霁塵覺得其中必有蹊跷。

羅家接連叫來了幾個大夫,全部人都把羅老爺檢查了一遍,沒有一個人發現他有問題。脈象虛弱,問起羅老爺有哪裏不舒服,他也只是說,自己的胸口悶,像是有石頭壓着。

大夫們紛紛搖頭,沒有一個人發現有問題。

天色将晚。

柳霁塵站在院子裏,聽着女人的哭泣聲與大夫的嘆氣聲混雜在一起。

天空暗沉,偶爾有風吹過。

因為是秋天了,風是帶着寒意的。

一切看起來都正常極了,除了靠近房間的那兩棵樹迅速枯萎,與其他還挂着葉子的大樹有強烈的對比。

柳霁塵不安地四處張望。

他雖然沒有法力了,但是他幾輩子的經驗在告訴他,這裏有妖魔鬼怪,而且是極度惡毒的那種。

他看向房間,羅老爺還在痛苦呻/吟,羅夫人低聲哭泣。他們兩個人在隐瞞什麽,但究竟是什麽?

這裏需要的不是大夫,而是道士、和尚、除魔師。

夜晚要到了,柳霁塵自告奮勇,說願意一晚上陪伴羅老爺。

羅夫人連忙拒絕了他,“恩公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我們不願意再麻煩你。晚上的話,你就好好休息吧,讓妾身來照顧他。”

柳霁塵終于可以确定了,這一對夫妻絕對是做了什麽事情,把妖魔招來了這個家。

羅夫人低聲哭泣着。

她既傷心,又愧疚。

像柳霁塵這種人精,輕而易舉就可以看穿他們。

羅夫人擦了擦眼淚,對柳霁塵說,“現在太晚了,我們先去吃飯吧,這裏由大夫跟下人先照看老爺吧。”

“好。”柳霁塵按兵不動。

下人扶着羅夫人,柳霁塵跟在她的旁邊。

他們走到離大門最近的地方的時候,一個下人跑了過來,“夫人,姑爺,外面有一個男人,他說是姑爺的朋友,想要見姑爺。”

“姑爺的朋友?”羅夫人疑惑地看着柳霁塵,她從來就沒有在柳霁塵袋嘴巴裏面聽到過朋友兩個字,她以為柳霁塵孑然一身。

柳霁塵的表情也很疑惑,他想了想,後知後覺,“他有說自己的名字嗎?”

“他說他叫于月清。”下人回答。

羅夫人看着柳霁塵。

“是認識的人。”柳霁塵打算出去看他。

“那讓那位朋友進來,一起吃晚飯吧。”羅夫人吩咐下去。

“是。”下人立刻去讓于羨進來。

當柳霁塵跟羅夫人都落座了的時候,下人領着于羨進來了。

他長得過于漂亮,在場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夫人好,在下于月清。”他拱手,态度坦然。他的長相偏向女相,但是他的說話語氣以及行為,又沒有一絲女氣。

“既然是恩公……嗯哼。”羅夫人想到他們對外的身份,“既然是霁塵的朋友,那就不用多禮。”

柳霁塵跟他們說好了,之後柳霁塵離開的時候他們會編排一個合理的借口,現階段,就不說穿他跟羅扶桑是虛假成親這件事情。

羅家人大概是有什麽顧慮,所以才會這麽跟柳霁塵約定。他們嚴格遵守自己說的話,但是柳霁塵卻沒有他們在意,他不會主動說,但是如果被揭穿了,他也沒有任何感觸。

于羨笑了笑,然後看向柳霁塵,“我也是偶爾聽說霁塵在這裏落腳的,我自從跟他分開以後,與他多年未見。我又害怕他再次上路旅行,所以就這樣直接過來。我實在是失禮了。”

他叫他霁塵。

柳霁塵只注意到了這件事情。

“是霁塵的朋友,也就是我們的朋友。”羅夫人說道,“不知道于小兄弟用飯了嗎?”她和藹地問。

于羨客氣,“尚未,但是我在這裏入住,老板會為我準備好酒飯。”

“既然沒有用餐,那就在這裏一起吧。”羅夫人邀請道。

“那怎麽好意思。”于羨推辭。

“不必客氣。”羅夫人跟她一來一回。

于羨笑了,“那好吧。”他果斷答應。

柳霁塵就一直看着他在做戲。

其實這個人比自己想象中還要狡猾很多。

羅夫人笑了笑,請他坐下。

此時,羅夫人跟柳霁塵已經對面而坐,另外兩面是沒有人的。

于羨看了一眼,然後跑到柳霁塵的旁邊,跟他擠一邊。

羅夫人:“……”

別說羅夫人,柳霁塵都驚呆了。

他選座位也太刁鑽了。

于羨朝柳霁塵笑了笑。

柳霁塵順手就把面前的碗筷給他了。

下人很快就拿上了新的碗筷,放到柳霁塵的面前。

“吃吧,不必客氣。”羅夫人說道。

羅夫人家中逢喪失,人無精打采,一桌子的好菜,也味同嚼蠟。

柳霁塵本身就吃不多。

一桌子上的人,跟他們比起來,于羨吃嘛嘛香,完全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慢點吃。”柳霁塵擔心他噎着了。

于羨一邊扒飯,一邊跟他抱怨,“我的錢不多嘛,然後就找了一家差不多的客棧住下。”

“嗯。”柳霁塵習慣回應他的話了。

于羨繼續說,“屋子還行,就是隔音不太好,隔壁的人一直都很吵,我晚上要等他睡着了,才能睡。”

柳霁塵心疼了。

于羨還要抱怨一件事情,“還有呀,他們家的飯菜真的真的真的特別不好吃。”

柳霁塵夾了菜碟裏面的一只大雞腿,也不顧及長輩還在,就把雞腿夾到于羨的碗裏面。

于羨搖頭,“我不喜歡吃雞腿,我要吃雞翅。”

柳霁塵把雞腿夾走,換了雞翅給他,“怎麽會沒有錢?”他問。

于羨瞪他,“為了進你的書院,把錢都給院長了。”

“不要做這種事情。”柳霁塵輕聲說。

羅夫人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柔情似水的柳霁塵,吓了一跳。

她繼續吃飯。

于羨吃着吃着,一只腳搭在柳霁塵的腿上。

柳霁塵皺眉,想要甩開他。

他沒有成功甩開他,反而直直抵到了不可以碰到的地方。

柳霁塵吓得一動都不敢動。

于羨本人,撩撥的一把好手。

羅夫人草草果腹,告辭離開。

她走後,柳霁塵快要趴倒在桌面上了。

于羨吃飽喝足,遞給他一只手。

柳霁塵立刻将臉埋進他的手臂裏面去。“快住手。”他的臉都憋紅了。

于羨朝他吹了一口氣,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做什麽來的?”柳霁塵動手,将他的腿撈起,放到一旁。

于羨很是可惜地看着他,“真的不是為你而來的。”

柳霁塵忍不住生氣起來。

“我聞到了妖魔的氣息,所以才過來的。”于羨告訴他。

“果然是這樣。”柳霁塵一點都不意外,他雖然不是修真者了,但是修真者的直覺還在。這裏有妖魔,而且就在羅老爺的房間。

于羨摸了摸頭發。

柳霁塵想起這個人修行的程度也算是登峰造極,“你來這裏,是為了處理妖魔。”

“拯救世界,為民除害。”于羨擺了一個帥的姿勢,“是師門的教導。”

拯救世界,為民除害。

柳霁塵默念這八個字,有些恍然。

他當初聽到類似的話,是他的師尊對他說的。陳達夫說,這就是幾月峰存在的意義。不管這個世界如何改變,不管其餘的修道者是否會變心,起碼幾月峰的人不會。世世代代傳下來的責任,就像是不可磨滅的榮譽。

柳霁塵突然發現自己這十幾年來獨自流浪,沒有回過頭,也沒有打探過修真界的消失。他不知道,瓊華重玄在他走後,有沒有去找來新的弟子,接管幾月峰。

他突然有些羞愧。

他辜負自己師尊許多。

于羨說:“但是我想先吃飽飯。”

“吃吧。”柳霁塵拿他沒有辦法,“反正也急不來。”

于羨立刻繼續低頭吃飯。

柳霁塵害怕他又會來騷擾自己,想要走開。

“坐好。”于羨朝他施加了一個言壓。

柳霁塵立刻就不能走開了。他咬牙切齒,瞪着于羨。

他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被人欺負的時候沒有後悔,要花費多十倍多辛苦才能做成以前輕輕松松就能做到的事情,他也沒有後悔。

但是現在,他後悔了。

如果他還擁有以前的法力,哪裏會讓于羨這樣欺負他。

于羨仗着飯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下人又站得遠,幹脆就把雙腳都擱柳霁塵的大腿上。

柳霁塵咬住牙齒,“你不如幹脆坐到我的身上吃飯!”

“你倒是想,我才不會輕易給你占我的便宜。”

柳霁塵哭笑不得,“我現在沒有這麽想。”

“算你老實,還會加現在兩個字。”于羨冷哼,“等我處理完這裏的事情,再來處理你。”

柳霁塵看向他吃飯的側臉。

其實他不用你處理,他的心自始至終,只愛着一個人,沒有改變過。他現在這裏的态度,不是因為不愛你了,而是他的心太煩太亂了。誰要叫你,帶給他傷心的事件遠超于給予他快樂的時間。

柳霁塵一邊抱怨着,又一邊反駁着自己抱怨的話。

也不是這麽說,當他知道你仍舊可能會出現他的人生的時候,偶爾等待的時間也是愉快的。

他無法說服的,不是自己對于羨的愛,而是對于自己的絕望。

于羨吃完飯,擱筷子。

柳霁塵明了,立刻起身帶他去往羅老爺的房間。

于羨越走越發現自己沒有走錯地方,妖魔的氣息越來越濃郁了。

就在他們要來到羅老爺的院子的時候,守在門口的人攔住了他們。“抱歉了,姑爺。”他說,“夫人說了,老爺需要一個人靜靜休息,不允許任何人進去打擾。”

柳霁塵露出自己慣常用的笑臉,“我只是關心老爺,想要見他一面就好。”

“抱歉。”他說,“請回吧。”

他的态度強硬,柳霁塵發現自己暫時是闖不進去了,只好帶着于羨先離開。

“你有感覺到妖魔嗎?”柳霁塵問于羨。

于羨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

柳霁塵感覺到了他的暗示,閉上嘴巴。他帶領于羨,直直回到自己的房間。

于羨咬破手指,在柳霁塵的門口畫了一個符咒,然後把門關上。

柳霁塵趕緊拿起一張手帕,包住他的手指。

“很危險。”于羨說。

柳霁塵現在長得比他高了不少,他低頭看他,耐心問道:“我看不見了。”

“我知道你看不見。”否則他不可能那麽淡定,“就在你跟那個下人說話的時候,那只妖魔就浮在半空中,就在你的面前,死死盯着你。”

柳霁塵沉默。

“他甚至要跟着你走,幸好他不能離開太遠,所以才作罷了。”于羨嘆氣。

“為什麽不直接殺死他?”柳霁塵覺得,一般的妖魔不會是于羨的對手。

“他的身上有一根繩索,繩索的另一端在房間裏面。”于羨猜了一下,“我害怕繩子的另外一段連着那個你的岳父。”

“我的岳父?”柳霁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于羨奇怪地看着他。

“哦,羅老爺。”柳霁塵恍然大悟。

“恐怕那一位羅老爺是去哪裏求了什麽奇怪的東西,所以我不敢輕舉妄動。”他有打算,“到了深夜,我再偷偷跑進去,看看裏面的情況。”

“也可以。”柳霁塵說,“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去。”

于羨點頭,反正他可以保護柳霁塵。

柳霁塵說:“那你先休息一會兒吧,免得晚上累了。”

于羨朝他眨了一下眼睛,“那我能睡你的床嗎?”

“去吧。”柳霁塵一點都不在意。

于羨立刻就跑到他的床邊,他想起柳霁塵有一點潔癖,幹脆将外衣脫下,放置在凳子上,然後再上床。

柳霁塵順手把他的衣服折好。

于羨側躺着,大眼睛看着柳霁塵。

柳霁塵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點燃蠟燭,“怎麽了?”

“你就是跟你的妻子睡在這裏嗎?”于羨環顧四周,發出自己的疑問。

“怎麽?你嫌棄簡陋。”柳霁塵不鹹不淡地跟他聊天。

于羨的手枕在腦袋下面,還在盯着柳霁塵,“你是為什麽突然決定要成親?”他對于這件事情,有很多想要問的問題。

“要成為一個最普通的人,就快速的辦法就是成親生子。”柳霁塵說,“我這輩子為了活下去,做了很多努力。”

于羨嘲笑他,“如果這樣都沒有用的話,你下輩子會不會考慮自殺?”

這個小鬼可真是沒有良心的典範。

柳霁塵告訴他,“在我的死期之前,我的幸運值很高,幾乎不會遇到什麽滅頂之災。”

于羨沒有感覺,他覺得這個人就是倒黴、倒黴和倒黴。

“你的妻子叫羅扶桑?”他又問。

“羅家小姐是叫羅扶桑。”他找各種話術,雖然一直在跟于羨聊天,但是卻靈巧地避開了他的妻子就是羅扶桑本人這一句精準的話。

“跟女孩子談戀愛的感覺一定很不錯吧。”于羨的語氣聽起來,似乎是有點羨慕他。

柳霁塵挑眉。

“真好啊。”于羨在床上躺平,“我也去找個可愛的女孩子談戀愛,然後結婚生小孩好了。”

柳霁塵忍不住磨牙齒。

“你有聽到什麽聲音嗎?”于羨望着天花板,嘴角微微勾起,随後又迅速放下。

“沒有。”柳霁塵說,“這裏只有你叽叽喳喳的聲音。”

“對了,我想要成親以後生個女孩子,名字我都想好了,我叫于月清,她叫于日涿,我們一出門,就知道我們是父女。”

柳霁塵起身,彎腰,拿起一旁折好的被子,扔到他的臉上去,“天氣涼了,被子給你蓋上。”

于羨抖開被子,舒服地嘆氣,“好久沒有睡那麽舒服的床了。”

這一張床是最普通的床,雖然柳霁塵表面上是羅扶桑的丈夫,實際上卻不是,所以他住在客房,一切從簡。“那麽簡陋的床你都覺得舒服,你這幾天究竟是住在什麽地方?”

于羨疲憊地合上眼睛,“就是很便宜的客棧,隔壁啊,另外一邊,還住了一對私奔出來的小情侶,每天晚上都在滾床單,吵死了。”他想要睡了。

如果要夜晚才去查看情況,那麽現在離那個時間點還有一段時間。

柳霁塵輕聲對他說,“那你睡會吧,到時間了,我再喊你起來。”

“也好。”于羨調整自己,睡之前告訴柳霁塵一句話,“不要趁着我睡覺了,就襲擊我。”

柳霁塵沒有辦法反駁,因為他确實做過這樣的事情。

于羨大概是真的累了,沒有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了。

柳霁塵給他蓋好被子,然後從自己的桌面上拿起書,翻閱。

蠟燭被燃燒,蠟消融,火焰燃燒的點随之往下降。

窗口的縫隙中吹進了一絲風,讓蠟燭跳躍了一下。

柳霁塵如夢中醒,他發現自己手中的書拿倒了,而且他的眼睛,就沒有落過在書面上,而是一直盯着于羨。

盯得口幹舌燥。

他這輩子一直在流浪,經常在野外住宿。為了生存奔波,自然就不怎麽想關于身體的那回事。跟他上輩子相反,他上輩子可變态了,幾乎是看着春/宮圖,意/淫着于羨,然後獨自一人盡歡樂之事。

無意為之,但是他這輩子确實幾乎過着禁/欲的生活,身體都被培育得清心寡欲。

這樣的身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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