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真相、你知和我知

于羨仰頭望着蕭明旭,他一頭銀發垂地,黑色的眸子猶如夜空，無數星星點綴，只為了使他更加璀璨。

蕭明旭看向他的無情無欲的雙眸，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

修道成仙是蕭明旭這一輩子，接觸到的最大的謊言與圈套。

他七歲開始修煉，是天之驕子，二十七歲就突破了歲月輪換的衰老規律。蕭明旭有記憶以來就是在修真門派中，他們的門派太小、太窮、太久,刻着名字的牌匾被歲月磨平，也沒有人去整修。

這樣的一個小門派,出了他這一個天才。

但是也并沒有多少人知道他。

他出生在一個小地方，他的師尊從來只教他修行。

修行的目的是得道成仙。

于是乎,他一心一意修行，心無旁骛。

終于在某一天,他突破了境界，熬過了天劫,得道成仙,飛升入九天之境。

到了天上,他才知道，天上沒有什麽神仙，只有一群系統。

他也成為了系統。

據說，修行可以得道成仙是很久以前的一個系統撒布下的謊言。

從前的從前，系統去凡間修補漏洞,人們錯認為為他們鏟除妖魔的人是某一個不可觸及的存在，他們叫他神仙。

人們向神仙祈求，意圖知道可以從妖魔的手中保護自己的方法。

系統教了他們，修行。

越是修行，就越是靠近系統。

系統樂于看到凡人朝他們靠近。

因為他們缺人。雖然缺人，但是他們的工作複雜，又不是一般人做的來的，無法直接去凡間張貼招人啓示。所以他們設置下天劫，修行到可以度過天劫的人，就是合格的系統，就可以招來做苦工。

所以蕭明旭得道，成為了有工作編排的公務員。

大千三千世界，生生死死上演。

他們得道的人只能成為管理系統，因為工作相對簡單。

複雜的工作，例如，創造和補漏洞，需要天生系統來完成。

天生的系統是被創造出來的，智商高、外貌優越，但是相當不近人情。前輩對蕭明旭說，你現在還不知道，另外的一個世界，有一種名叫機器的東西，我們那些美麗系統們，就是機器。雖然他們不是沒有感情，但是也差不多。

有時候，系統會專門為了獨特的漏洞，創造相對應的修複系統。

于羨就是為了解決時間的圓環性而創造的。

因果，因果，有因才有果，這是最自然的發展規律。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時間漏洞出現，因與果相互纏繞，導致出現了不少果導致因，因達成果的事情。這讓世界變得很混亂，于是，于羨誕生。

他是許多系統花費了心思做成了，他出廠的時候，大家強勢圍觀。

當他面無表情，慢慢嘗試着站起來的時候，他的美貌讓衆人驚嘆不已。

花了那麽多時間捏臉，是值得的。

系統是做出來了，但是于羨還不完全，填充他需要很多時間。

但是他都做好了，總不能一直擱在一邊，一直等着系統更新完畢。于是，他們讓他去做一個任務。

在某一個修仙世界，有一個叫做柳霁塵的人。他本來應該是某一百年一個時間段的主角，甚至還是新的管理系統候補人。但是，莫名其妙，他的身上沾染了不明bug。那些bug會使本來溫良恭儉的他性情大變，變成一個殺人魔。

于羨被指派，去那個時空當他的徒弟，頂替他的位置，然後走完他應該走的劇情，在bug釋放的那一天，殺死他。

于羨去了，兩年後就回來了，他完成了任務。

如果事情就在此刻結束的話，這只是一個普通的任務。死的也只有一個世界的柳霁塵。

過了不久，蕭明旭接到通知，讓他去通知于羨，平行世界的柳霁塵一樣出現了不明bug。于羨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去了那個世界，按照之前的劇情安排，走完了自己的戲份。

在柳霁塵身上的bug，像是某一種不明的傳染病，宿主只有一個人，每一個世界的柳霁塵。

于羨只能暫停升級的事情，去處理那一個叫做柳霁塵的bug。

因為bug的影響，柳霁塵存在的世界延伸了許多。

于羨就像是不知疲倦的無情機器，他殺死了許許多多的柳霁塵。

蕭明旭知道他的事情以後，暗暗佩服，因為他覺得這個任務就像是沒有盡頭一樣。如果是他，一定會無聊到爆。

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某一天，九天之上，大家都亂套了。

蕭明旭覺得奇怪，他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前輩回答，于羨失蹤了！

于羨失蹤了？

系統們檢索所有的世界，沒有一個人找得到于羨的蹤影。

大家在急着找于羨的時候，凡間的時間在往前走。

沒有于羨幹擾，身上有bug的柳霁塵死在了某一天。

他死的那一天，大家才發現他們遺漏掉他了，但是他能死去，證明沒有什麽大礙。大家松了一口氣。

那一口氣尚且沒有吐出來，柳霁塵所在的世界，時間飛速往後退。

柳霁塵重生了。

寄宿在他身上的是時間蟲。

時間蟲的問題可大可小，大家立即一起調查。然後他們發現了一件讓人吐血的事情，于羨其實已經将其他世界的柳霁塵都消滅了，這是最後一位。

系統們有規定，當一位系統不能運行的時候，其他系統就會按照順位接過他們的任務，順便繼承他們的能力。

這個按照順序要代替于羨的倒黴鬼，就是蕭明旭。

蕭明旭擁有了補錯的職責，但是他沒有補錯的能力。

他就去異世界召喚人過來，想要看看他們能不能幫忙完成任務。柳霁塵說他在每一次重生都能見到于羨，但是又覺得不都是于羨，就是其他穿越來的人。蕭明旭将于羨的皮套在了他們的身上，然後他們在背後推波助瀾柳霁塵的死亡。

他這樣的行為太蠢了，沒有成功過。

柳霁塵的死是結局，但是不是只要死了就可以。

似乎要鏟除這個bug，只有于羨才能做到。

失敗的次數太多，蕭明旭心灰意冷，他在異世界喝咖啡。

就在他唉聲嘆氣的時候，一個大學生背對着站在了他的面前，與他隔着透明的玻璃。他有一頭清爽的短發，穿着白色的短袖上衣，下裝是牛仔褲配帆布鞋，背着一個黑色的包。平平無奇的打扮。

突然之間，他動了，臉稍微側過來。

一瞥，讓蕭明旭差點心髒病發。

那個大學生有堪比春之花秋之實的美麗臉龐，但那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于羨！”蕭明旭震驚地大吼。

“于羨。”外面，另一個大學生揮着手，走向于羨。

于羨看到等的人來了，微微一笑。他的笑容燦爛溫暖，雙眼彎彎，整個人就像是春天開放的桃花一樣醉人。

蕭明旭的心髒真的要裂開了。

你誰？

他認識的于羨是标準的機器人臉，機器人行為的無情系統，就算是笑，嘴角最多也是往上提一點，不能更多了。

一樣年紀的朋友勾着于羨的肩膀，他湊到于羨的旁邊，似乎跟他說了什麽。

于羨立刻哈哈大笑，跟朋友一起一蹦一跳地走了。

蕭明旭吓得立刻跑回了九天，把遇見于羨事情報告上去。

衆系統立刻着手調查，然後他們得出了結論，那确實是于羨，而且因為進行了世界跳躍，性情大變，可能中途還磕到腦袋，所以失憶了。

為了把任務交還給于羨，而且讓他恢複記憶，蕭明旭設計了穿書做任務一系列行為。

于羨穿越的那一刻，他一直在看着他。

在看到于羨為了柳霁塵被小師妹拒絕這樣的弱智劇情設計而趴在被窩裏流眼淚的時候，蕭明旭覺得尴尬，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就像是小孩子不小心撞到爸媽打啵的現場。

現在，蕭明旭驗收了自己的成功。

于羨坐在地板上，用手指抓着自己的銀發，一點點舉起來，面無表情地看着。

“你之前去現代世界進行了一個世界跳躍，然後再回來，一共強制進行了兩次跳躍。”蕭明旭以為他還沒有回過神，跟他解釋情況。

時空穿越者會被其他時空的因果纏身。

他們系統為了警告所以的生靈，不能随便進行世界、空間跟世界的跳躍。所以做了一個小設計，每穿越一次，他們的頭發就會漸漸變白。這樣，聰明一點的人，大概都能知道他們的警示。不要輕易離開自己的生活的世界。

“你到底為什麽會突然失蹤？”蕭明旭問于羨，他實在是太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要知道，雖然于羨是新生系統，但是他是合大家之力創造出來的，優秀性不用多說。他不能想象于羨遇到了什麽困難，會導致他被迫離開自己執行任務的世界。

于羨像是小孩子一樣，将自己的銀發舉到自己的面前，随後一點點松開放下，“我忘記了。”他冷冷說道。

蕭明旭對他的态度很好，“記憶還沒有全部找回來嗎？”

于羨依舊冷淡，“是吧。”

蕭明旭跟他商量，“你失憶的事情，我們可以後面再解決。現在，可以先去解決bug嗎？”

柳霁塵。

于羨眨了一下眼睛，有反應了。

他純粹單純，每一個反應都是那麽直接。蕭明旭看着他的樣子，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惴惴不安地問于羨，“你該不會真的喜歡上柳霁塵了吧？”

于羨看向蕭明旭的眼睛。

蕭明旭能明白柳霁塵的感受，被這雙眼睛一直盯着，看誰誰彎。

“你在說什麽？”于羨的嘴角挑了一下。

那是諷刺的笑。

蕭明旭不敢說，可是你之前就是喜歡上柳霁塵了。

因此，蕭明旭不明白，究竟于羨不可能會喜歡上人，還是說，只是因為他這樣的性格，不會喜歡上人。

“在你進行時間跳躍的時候，柳霁塵已經重生過一遍了，并且走完了全程了。”蕭明旭給他彙報情況。

于羨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蕭明旭離開屁股下面的凳子，他走過于羨的面前，伸出一只手給他，“走吧，你需要去工作了。”

于羨瞥了他一眼，沒有接過他的手，而是自己撐着地板，慢慢站了起來。

他的銀發搖曳，跟蕭明旭面對面。

蕭明旭感覺到了一種壓迫感。

他們一起來到起源的地方。

降落的那一刻，于羨就因為進行反複的跳躍而力量流失，瞬間變回了小孩子的模樣。他用僅存的法力，将自己的頭發變成全黑，然後将身上的衣服縮小。

“我先抱你過去柳霁塵會路過的地方。”蕭明旭提建議。

于羨沒有意見，他朝蕭明旭伸出手。

蕭明旭一只手抱着他，然後沿着目的地前進。

天空的雪花飄落。

這一座看不見盡頭的雪山，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

“很榮幸能跟你一起工作。”蕭明旭抱着于羨，絮絮叨叨，“之後我會繼續逗留在這個世界，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就通過系統叫我過來就可以了。”

于羨沒有說話，他靠在蕭明旭的手臂上，随着蕭明旭走動的幅度，頭發在空中飄來飄去。

蕭明旭自說自話，有點尴尬。

他有點懷念那個對于他的話都有反應，反應還很有趣的于羨了。

于羨靠在他的身上，突然，他張開嘴巴，“小心。”

“嗯？”

蕭明旭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話是什麽意思，他的脖子上就架起了一把劍。利刃在白雪中閃光，承載着冰冷的寒意與濃郁的殺氣。

雪花飄飄，落在了靜止的人的身上。

蕭明旭的頭發已經被雪覆蓋。

那把劍上也有雪，持劍人故意彈了一下劍身。泛着青色光的長劍震動了一下，聲音長鳴，白雪避讓。

“不好意思。”他的身後，傳來了愉快的笑聲，“你手上的那個小孩可以還給我嗎？”

蕭明旭僵硬地回過身。

那人随他轉身，但是長劍始終不變地對着他的脖子。

蕭明旭轉過身，終于看到了站在他的背後威脅他的人。

柳霁塵穿着如同雪一樣潔白的衣服，腰間系着紅色的腰帶，風姿綽約地立于冰天雪地之中。

此人，身如山上雪，心如雲間月。

修行到了一定地步，其存在就靠近系統。柳霁塵的本事，早就在部分系統之上。

看着蕭明旭驚恐的眼神，柳霁塵笑得很溫柔。

會滴出黑色的水一樣虛假的溫柔。

柳霁塵對他的惡意簡直就像是這山中的大雪一樣撲面而來。

原因很簡單。

蕭明旭說，“你要先把劍挪開，我才可以放開他。”

柳霁塵不放下劍，他說，“你只要放手就可以了。”

蕭明旭張開嘴巴，想要解釋。

柳霁塵不跟他多說，“要麽你立即放手，要麽我立即砍下去，我數到三。”他死死地看着他的眼睛，“一。”

他才數到一，蕭明旭就放手了。

但是于羨現在不僅失去了法力，還身體虛弱。蕭明旭一放手，他失去了支撐，又沒有力氣。立刻就臉朝下，摔進了雪地裏面去。

“嗚。”于羨發出了呻/吟聲。

柳霁塵對于這樣的畫面始料不及，他立刻收起劍，去把于羨撈起來。

蕭明旭趁着這個時機，立刻禦劍逃跑了。

柳霁塵慌慌張張，把劍都扔在了一邊，他提着于羨的雙手，把他拔了出來。

于羨一臉陰沉地看着柳霁塵。

如果他可以讓蕭明旭說多一句話，他一定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柳霁塵看着于羨的臉，嘴巴一扁，他裝模作樣，似乎要哭出來的樣子。他着急地抱着于羨，死死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面去，“你到底都去哪裏了？我找了你很久。”

于羨被他抱着，眼睛瞪大，有一瞬間的愣神。他想了一想，本來擡起來的手，想要回抱他的手默默放下。他用冷靜的語氣告訴他，“我沒有事。”

于羨的異常已經顯現，但是柳霁塵像是完全沒有發現一樣。他将于羨抱起來，然後跟他說，“我們回去吧。”

大雪飄飄，于羨被柳霁塵撿到。

這是他走了成千上萬次的劇情。

于羨趴在柳霁塵的懷裏，從他的身上汲取溫暖。

“如果累的話，就睡吧，我們有的是時間。”柳霁塵将下巴放在他的頭頂上，一臉沉醉。

于羨确實累了，他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太多。身邊是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他閉上眼睛，舒适地靠在柳霁塵的胸膛上，沉沉睡去。

柳霁塵本來想立刻禦劍飛行離開魔靈域，但是于羨還真的想睡了。他怕禦劍會打斷他的睡意，于是就抱着他，在雪地上行走了一段路程。等于羨的呼吸變得均勻以後，他才抱着于羨禦劍回幾月峰。

現在的于羨是小小只的，就像是他當初在雪山上遇到他一樣。

柳霁塵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自己的床上，然後給他蓋上被子。

于羨的眼睫毛纖長，稍微一顫動，就像是張開翅膀要飛開的蝴蝶一樣。

柳霁塵趴在床邊，在他的臉上留下輕輕的一吻。

他看着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從房間出去。

離開房間以後，有一個人在院子裏面。他坐在柳霁塵綁好的秋千上，一邊蕩着秋千，一邊嗑瓜子。“既然他已經回來了，那一塊玉佩可以還給了我嗎？”蘭戚說。

柳霁塵面對他，恢複了愛答不理的模樣，“我之後會向他要，然後給你的。”

“對對對，你可一定要遵循諾言啊。”蘭戚笑嘻嘻，“作為我把情報賣給你，并且協助你捕捉編碼系統的酬勞。”

說起這件事情，柳霁塵也忍不住笑了。

他棕色眼眸陰沉，笑容就像是陰靈一樣恐怖。

“然後呢？”蘭戚想要知道他進行到哪一步，“你去審訊他，逼問出了什麽？”

柳霁塵沒有想到，自己重生之後，第一個抛出橄榄枝，要求合作的是這個人。他也沒有想到，因為蘭戚，他會知道系統的存在，還把那一個算命先生，洛生給捕獲了。

“他告訴我，于羨也是系統，還是來取代我的地位，來殺掉我的。”柳霁塵語氣淡淡地說出驚人的真相。

“哦～”蘭戚一點都不震驚，反而覺得饒有趣味地笑了，“那你可真是倒黴呀，啊哈哈哈。”

柳霁塵側頭看他。

“然後呢？你打算怎麽辦？”蘭戚在秋千上蕩來蕩去，“若是想要殺掉于羨，最好趁現在。等他恢複了本事以後，恐怕你就不是他的對手了。”

“我不會殺掉于羨，我也不會讓于羨殺掉我。”他的兩只手，親親密密地合在一起，“我們會在一起，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如果可惡的系統想要阻礙我們的話。”他的手掌像是被人劃破一樣，淋漓的鮮血染紅他的手。

柳霁塵笑得爽朗，霁月清風，沁人心脾，“那我就殺死他們，全部。”

“啊哈哈哈哈。”蘭戚看起來高興極了，“恭喜，又一個瘋子誕生了。”

柳霁塵搖頭，“我不是瘋子，我只是想要跟他在一起而已，我喜歡他，他喜歡我，我們兩情相悅，應該得到好的結局。”

蘭戚對于他的事情興趣滿滿，“有意思。”他用力一蕩，然後從秋千上跳下去，穩穩落地，“我這段時間會在瓊華重玄住下，偶爾會去地下室看看我們的編碼系統，看看能不能再問出什麽。如果你有還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就叫我吧。但是，條件是，盡快把玉佩還給我。”

柳霁塵點頭，“我答應你，反正我也不需要那種東西。”

蘭戚像是撥浪鼓一樣搖了搖頭，随後雙手背在身後，跳着下山。

送走他以後，柳霁塵重新回到了房間。

于羨仍在睡覺。

柳霁塵坐在地板上，趴在他的身邊，他的手指卷着于羨的頭發，一心一意盯着他。

“我們果然又見面了，這就是天作之合。”

他明知道于羨的存在就是為了殲滅自己，但是他笑得非常開心，“只要我不死，你就要一輩子被我牽扯着，永遠、每一次、無止境地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