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屍體、宿命和翻轉 (1)
柳霁塵握緊于羨的手，看向他的眼睛，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于羨笑了一瞬間，随後攥住他的手，開誠布公，“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柳霁塵哼哼唧唧。
“說老實話。”于羨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知道。”柳霁塵不知道他想要聽到什麽程度，于是把話說得很清楚，“你是來殺我的系統。”
于羨看到他低落的模樣，拉着他的手，頭一低，從下往上親了他一口，“柳霁塵，我是來殺你的嗎？”他問，眼睛閃閃發亮。
“你就是我來殺我的。”柳霁塵确認。
“呵呵。”于羨笑了，“你也會想要殺我的，相信我。”
“我不會。”柳霁塵确信。
于羨放開他的手，然後雙手撐在背後的石頭上，他悠然自得地看着柳霁塵，随後視線微微向上，好整以暇地說，“他居然那麽說，你是什麽看法，bug。”
柳霁塵皺眉。
一瞬間，柳霁塵感覺自己身體的控制權被奪走了，他的嘴巴自己張開，發出來低沉的聲音，“他會殺了你的。好久不見，系統。”
“啊，好久不見。”于羨翹起腳。
他們兩個人坐在懸崖的邊上，現在，于羨的腳下就是萬丈深淵。
魃纥依附在柳霁塵的身上，眼睛暗沉。
他被這個系統殺死了一次又一次，最後有機會逃到這一個世界。魃纥在這個世界胡作非為，百年都沒有遇到系統。他以為他可以逃開他了，沒有想到，還是又見到了他。
“這一個世界是我的！”魃纥很激動，他已經在這個世界做了許多的改造了，如果這一次成功了，那麽這個世界将會永遠獨立，遠離系統們的控制，成為一個特有的空間。而他在這裏，會成為唯一的神。
bug們總是想要創造一個沒有系統控制的世界。
于羨有點無奈地看着他。
魃纥用柳霁塵的臉，倨傲地蔑視他，“你我都知道，我們之間只有一個結局，要麽你死，要麽柳霁塵死。”如果他想要柳霁塵活下去，那麽他只能選擇自己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他覺得這樣的選擇很荒謬，但是自從柳霁塵跟于羨相愛以後，他覺得自己戰勝于羨的機會在增加。這個人，一定會想要柳霁塵活下去的。
于羨的手放在魃纥的背後，也就是柳霁塵的背後。
魃纥疑惑地看着他。
于羨一用力，就把柳霁塵推下了懸崖。
魃纥：“……”他無聲摔了下去。
他剛才在想什麽來着？
很快，柳霁塵雙手抱着手臂，一臉不爽地飛了上來。
他背後的煙花還在開放。
于羨有一種報仇的快感，誰叫以前柳霁塵總是把他推下懸崖。“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跟你好好說話了吧？”他只想想要用最幹脆的辦法，把柳霁塵召喚回來。
柳霁塵一臉寒意。
于羨朝他招手，“過來，我親親。”
柳霁塵雖然臉色難看，但還是飄回了原來的位置上。
于羨笑笑，然後摟住他的脖子。
柳霁塵瞪着他，問，“說好的親親呢？”
于羨扳過他的腦袋，笑吟吟地親上他。
他豈是言而無信之人。
柳霁塵被他親得如癡如醉，系統啊bug，包括于羨剛才把他推下懸崖去的事情，他都忘記了。
于羨覺得，柳霁塵從某種角度來說，就是戀愛腦。
借着這個機會，于羨把之前都沒有好好說的表白認真地說了一遍，“柳霁塵，我喜歡你。”
柳霁塵輕嘆一聲，然後他抓緊。
機會難得，于羨就把自己穿越時空的事情簡單跟柳霁塵複述了一遍。
渣男于羨重點解釋柳霁塵第一世遇到他的事情，“我似乎不能在過去時空提起未來的事情。所以我那天在樹下等你，想要把我會離開那個時空的事情委婉地告訴你。但是我在等你的時候，時間跳躍的時候到了。于是我只能被動離開。”
柳霁塵抱住他，說，“已經沒有關系了。”
“如果真的沒有關系，你為什麽要咬住牙齒跟我說這番話？”于羨的聲音都在顫抖。
他覺得柳霁塵現在随時都可能拔出承影劍，一劍捅了他。
“牙齒有點癢。”柳霁塵皮笑肉不笑，“你繼續說。”
“沒有什麽好說的，該說的我都說了。”他交代得還不夠清楚嗎？
“那麽你是……那麽你是……”柳霁塵覺得自己想要問些什麽，但是又羞于啓齒。
他居然會有這樣的時候，他是這樣的性格，好像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一樣。
于羨好像能猜到他想要問什麽，“我從你第一次見到我，就很喜歡你。”
柳霁塵聽到他這句話，高興地抱住他的脖子，然後狠狠地咬了上去。
讨人厭的小鬼，就懂得要選擇什麽樣的話語來捕獲他的心。
“嘶。”于羨疼得龇牙咧嘴，“你是屬狗的嗎？”
“咬死你，咬死你。”柳霁塵恨恨地說，“就是你這個可恨的家夥，害我吃盡了苦。”溫文爾雅的表皮下，柳霁塵有一顆混混的心，罵起人來完全不帶重樣的，“王八蛋、野狗崽子、負心漢、天殺的混蛋。”
他一邊罵一邊将于羨抱緊，于羨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可是我。”柳霁塵松開手，将頭腦到靠在他的肩膀上，“只喜歡你。”
手持兩份劇本的于羨表示，“不對吧，你以前喜歡小師妹吧。”他都想起來，文蓮之就是他的官配。這兩個人的故事可是糾纏纏綿，讓回想到原本劇情的于羨都想要吃醋的地步。
雖然不管哪一個柳霁塵，都沒有這個福分走那一份劇本就是了。
“我要是喜歡小師妹，早就搞到手了，還需要跟你這個小混蛋在這裏扯皮。”柳霁塵棕色的眼眸快要冒出火焰。
“師尊啊。”于羨摸着他的頭發，教導他，“越是高山上的花，越漂亮。越是想要采摘到高山處的花，就需要越辛苦。這一切都要看你覺得值得，還是不值得。”
柳霁塵沒有選擇，“值得。”他言之鑿鑿。
于羨笑了，然後忍住沒有吐槽，就你第一世那個慫樣，還如果你喜歡小師妹的話，一定可以搞到手，他怕你告白都需要喝幾壺酒才能走到她的面前。
啊，他忘了，這個人酒量不怎麽樣，估計壯完膽以後，立馬就會倒下了。
綜上所述，你遇到我，是你的幸運。
兩人相依相偎，氣氛不錯。
就在柳霁塵想要趁着這個氣氛，跟于羨醬醬釀釀的時候，于羨突然開口。
于羨：“所以上一次我們剛見面的時候，你是把我當成于月清的兒子了嗎？”
柳霁塵的身體一僵。
于羨鄙視他。
柳霁塵解釋，“你一定不記得了，你曾經說過，要去生一個孩子，然後扔給我養。”
于羨完全不記得了。
柳霁塵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這個人的沒有良心的程度，出乎自己的所想。他可能只是随便說的話，但是他卻記得清清楚楚。甚至怕記得不清楚，每一輩子都拿本子記了下來。“于羨就是滅世者，天生天養。我明明知道，但是在不知道你們就是一個人的時候，我就是忍不住那樣懷疑。”
然後回憶那一年，于月清像是開玩笑說出的那句話。
玩笑話成了真嗎？他真的跟誰成親，然後生下了一個小孩？
為什麽不能選擇他呢？
越是細想下去，他對于于羨的感情就越是複雜。
一方面，他在想，如果這個人是于月清的小孩，那麽他一定會好好對待他。一方面，他又想，如果他真的是于月清的小孩，那麽他恨。
恨極那個男人了。
于羨終于明白柳霁塵一開始那種又愛自己又恨自己的特殊感情是怎麽回事了。“所以……你真的想過要當我的爸爸……父親？”他突然把柳霁塵的行為合理化了。
不對，如果他覺得于月清是他的爸爸的話，那麽柳霁塵應該是想要當他的……媽媽？
于羨默默從柳霁塵的身邊挪開。
柳霁塵将于羨撲倒。
“這裏是懸崖邊上。”于羨勸他看清楚場所。
柳霁塵起身，把于羨拖到安全地帶。
“住手，我還有計劃想要跟你說。”于羨推推。
柳霁塵已經坐在他的腰上，抽腰帶了，“很着急嗎？明天說不行嗎？”
于羨沉默了一下，然後老實回答，“明天說也行。”
柳霁塵繼續扒他的衣服。
“冷啊！”于羨終于說出自己抗拒的理由。
柳霁塵善于接受他的意見，“那只扒褲子好了。”
雖然是相對比較好，但是絕對不是一個好的主意。
在實力差不多的情況下，強勢的那一方占上風。
于羨姑且做出最後的掙紮，“萬一bug還在盯着我們呢？”
“被人看着，不是更興奮了嗎？”柳霁塵油鹽不進。
于羨：“……”
柳霁塵強迫于羨揉面團，揉了一整夜。
第二天的時候，柳霁塵抱着他回到小鎮子裏，找到一家客棧進去休息。
于羨跟柳霁塵說，“如果我不是系統，是普通人，恐怕早就給你搞死了。”
柳霁塵覺得奇怪，“是你進入我，又不是我進入你，而且大部分時間還是我在動。你為什麽總是這麽不情不願？”
“我沒有不情不願。”男人怎麽可以說不行，“我只是希望你看看地方和場合，最好還懂得看時間。”
柳霁塵在反省，“白天比較好嗎？”
白日宣淫比較好嗎？
于羨沉默了。
“如果你覺得白天比較好。”柳霁塵的手伸向他。
于羨攥住他的手。
柳霁塵見狀，忍不住嘴角往上勾，笑出了聲。
于羨就知道他在耍自己。
“好了，繼續昨晚沒有說完的事情吧。”柳霁塵是一個正經人，“你說你有什麽計劃。”
“世界跳躍。”于羨說出了自己打算，“世界跳躍只有在你死的那一天可以啓動，我要在那一天，帶着你離開這個世界，去另一個世界。離開這裏，你就可以脫離循環。”他說，“所以那一塊玉佩我不會給蘭戚的，再說了，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柳霁塵一愣，“另一個世界？”
“嗯。”于羨看向他的眼睛，“對你而言，可能會是一個非常陌生的世界。不過沒有關系，我會一直陪着你。”他拉過柳霁塵的手，摸着他的臉，“最重要的是，這一次，我可以陪你變老了。”
柳霁塵說：“好。”
于羨欣慰地笑了。
柳霁塵一邊跟他親熱，一邊把另一只手藏在身後。
他的那一只手，剛剛破裂開來，流下了血。
瓊華重玄那一邊正在到處找柳霁塵。
于羨也覺得一直給人添麻煩不好，于是就去找那四位少年，然後六個人一起回瓊華重玄了。
他們四個人剛開始看到長大了的于羨的時候，滿臉不可思議。當知道他就是那個小鬼頭一樣，嚴重的不敢置信更加嚴重了。
把他們帶回瓊華重玄，于羨跟柳霁塵一起走開。
他們四個人留在原地。
黎不渝點頭，“我終于相信了，原來那個小鬼頭真的是門主喜歡的人。”
柳枝枝望着于羨的背影，看着他轉頭，側着臉對柳霁塵笑。
她一邊覺得果然如此，一邊覺得心髒悶悶的。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到了幾月峰的山腳，柳霁塵讓于羨先回去，他要去處理一下自己消失了兩天的事情。
于羨點頭，踮腳親了一下他的下巴，然後笑嘻嘻地朝他擺手，“我等你，早點回來。”
柳霁塵摸着臉，也笑得一臉甜蜜。
于羨禦劍上去了。
在離開于羨以後，柳霁塵跟元依依打了一個招呼，然後去到了一個無人的房間。
柳霁塵才剛關上門，他的身體就傳來了碎裂的聲音。柳霁塵還沒有反應過來，下一瞬間，他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與支柱，倒在了地板上。
他趴在地板上，鮮血從他的身體的每一個地方流出來。
柳霁塵不會因為這些傷口死去，但是每一個帶給他的折磨都是真實的疼痛感。
“疼嗎？”一道黑霧飄在柳霁塵袋面前。
柳霁塵的眼睛轉了一下，看着他，然後抿着嘴巴。
魃纥現在附身在他的身體裏面，對他的身體狀況，恐怕比他本人還要熟悉，“原來如此，舌頭斷了啊，你現在不能說話了。”
鮮血從柳霁塵的嘴角流下，他無力地垂下腦袋。
“于羨跟你說的計劃很有意思。”魃纥笑得陰森恐怖，“現在，你要不要聽聽我跟你分析他的計劃有什麽漏洞？”
現在這種情況，就算柳霁塵不想要聽，都沒有辦法離開。
魃纥用黑霧幻化成一個黑色的沒有五官的人性，他雙手抱着手臂，優哉游哉地低頭，看着就像是蝼蟻一樣任由命運捉弄的柳霁塵。
“柳霁塵，我先直接告訴你，不論于羨的計劃是成功還是失敗，這是你的最後一次輪回了，不會再有下一次了。”這也是魃纥的最後一次機會，“你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命運帶來的傷害，以及，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其他平行世界的因果也歸咎到了你的身上。現在，你是最大的bug，也承受着所有世界的傷害。所以，你的身體已經快要不行了。你要麽在這一世活下去，要麽，會在世界重啓的那一刻，身體崩壞，徹底死去。”
這就是，柳霁塵追求了許久的結局。
“你可以活下去，很簡單。”魃纥誘惑他，“我可以把這個世界獨立出去，從此以後，不受任何系統的管制。我會是這裏的神，我擁有重新改造這個世界的本事。但是，如果我想要獲得這樣的資格的話，我需要于羨死去。”他指着柳霁塵的心髒，“你死期到的那一天，會釋放出龐大的bug。其他系統無法阻止的，而于羨，他本身就将收集的巨**ug數據藏了起來只要他一死，被他所擁有的bug就會釋出。你如果在那一天殺死他，兩方的bug同時釋出，就可以打敗系統，讓我成為這個世界的神。”
所以，魃纥才說，柳霁塵一定會殺死于羨的。
“你一直都想要活下去對吧，這就是你活下去的唯一辦法。”魃纥繼續說，“于羨的打算不錯，他想要帶着你離開這個世界。但是，蕭明旭跟洛生不會同意的，讓一個世界的人跳躍到另外一個世界，而且你還是原本的主角，加bug。當然了，于羨不一定會失敗，但是如果他失敗了，你就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柳霁塵曾經無數次痛恨，為什麽他總會輪回重生。
現在在他最需要輪回重生的時候，他卻失去了那樣的能力。
魃纥說，“系統嘛，如果你死了，蕭明旭他們會回收于羨吧。然後把他的記憶洗去，他會快快樂樂地活下去，不會再記得你。但是如果我跟你統治了這個世界，你的結局就不一樣了。你喜歡于羨，什麽樣的于羨，我都可以捏造出來。我已經收集夠了他的資料，我保證會還原一個一模一樣的于羨給你。甚至在你喜歡的基礎上改造也可以。”
“咳咳。”柳霁塵的舌頭漸漸複原了。
魃纥最後說一句話，“我會把我收集到的，所有平行世界的你的記憶給你，到時候，你就知道，于羨到底有多麽可怕。”他要挑撥柳霁塵跟于羨的關系，改變柳霁塵對于羨的印象。魃纥覺得，輕而易舉。
于羨無情殺人的模樣，不必柳霁塵好多少。
何況，他每一次，殺的都是柳霁塵。
一模一樣的臉，足以讓這個凡人産生恐懼的連鎖反應。
魃纥嘿嘿一笑，然後重新鑽進了柳霁塵的腦子裏面去。
可憐的柳霁塵，身體剛收到損害，現在腦子都要被侵害。
“啊！”柳霁塵突然捂着腦袋，在地板上滾來滾去。
他的腦子裏面突然湧進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記憶。
就跟于羨說的一樣，他存在的時間，其實要比柳霁塵要久遠的多，他經歷重複的事情，比柳霁塵還要多。
柳霁塵在記憶裏看到了魔靈域的大雪。
他的人生跟這個地方跟這場大雪，有着斬不斷理不清的因緣。
柳霁塵那時候剛剛好斬殺完魔靈域的前域主，然後在他守護的區域，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少年。少年靜靜地躺在雪地上，像是美麗人偶一樣的雪白臉蛋，快要被大雪淹沒。
他看起來很安詳。
如果柳霁塵不去理會他的話，他可能就會這樣冷死。
說實話，柳霁塵有點懷疑，這個人會是妖魔。
在魔靈域安然無恙的，不可能會是普通人。
斬妖除魔。
柳霁塵舉起承影劍，本能讓他準備一劍刺穿這個小少年的心髒。
少年什麽都不知道，只是靜靜睡着。
柳霁塵不忍心對一個小孩下手，于是他收起劍，轉身離開。生死有命，随他去吧。
但是在這暴風雪中，如果沒有人帶走他，他注定是會死的。
柳霁塵這麽想着，走了一段路，然後忍不住回頭，走了回去。
當他回到那個地方的時候，大雪已經将小少年的身體掩埋了一半。他的嘴唇冷到蒼白，但是臉上的表情依舊靜谧。
柳霁塵嘆了一口氣，随後，他彎下腰，将小少年抱在懷裏。
妖氣從四方湧現過來，魔靈域的妖魔大概是探查出來，殺死他們主人的罪魁禍首就在這裏，所以來報仇了。柳霁塵來不及細想，立刻禦劍離開，帶着懷中的小孩。
柳霁塵生性嚴謹，他帶着小孩去見他的師叔劉語容。
劉語容探查這個小孩的身體，一無所獲，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
小少年無處可去，但是他的資質太過于平凡，瓊華重玄沒有人願意收留他。柳霁塵也不可以收留他，因為幾月峰一個師父基本上只帶一個徒弟，幾月峰只要天才。
小少年的名字叫做于羨，他被瓊華重玄的弟子送下山，然後送給一家沒有小孩的夫妻收養。
不久後的一天，柳霁塵想要去看看于羨的情況，于是就在做完任務以後，順路過去了。他一去到，就發現于羨被黃鼠狼妖精追殺。柳霁塵殺死了黃鼠狼妖精，救了于羨。
于羨抱着他，嚎啕大哭。
原來那就是收留他的那一對夫妻，收留小孩不過是想要吃掉罷了。
于羨被以為是至親的人背叛，也知道自己不會被自柳霁塵接受，哭得撕心裂肺，然後又累得睡了過去。
柳霁塵沒有辦法，只好先把他帶回幾月峰。
于羨睡在柳霁塵的床上，睡了一夜。
柳霁塵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一夜。
他做了一個愚蠢的決定，他要收于羨為徒弟。
“你資質平凡，可能需要日日夜夜不停修行，付出比常人多百倍的努力，才能追上其一二。”柳霁塵先跟他說好，“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就收你為徒。”
于羨吸了一下鼻子，然後在他的面前跪下，“師尊，我願意。”
這一聲師尊，是那一位柳霁塵，死前最後聽到的稱呼。
就跟柳霁塵預見的一樣，于羨資質平凡，起步又晚。在其他弟子已經可以使用多種法術，在挑選适合自己的修煉方法的時候，于羨還在練習如果控制自己的劍。
柳霁塵坐在凳子上，一邊品茶，一邊望着飄落的花朵。
可能幾月峰到了他這一代，要考慮一下擴大規模了。比如說，收兩個弟子之類的。
就在柳霁塵這麽打算的時候，于羨一臉塵土，漂亮的臉蛋弄得肮肮髒髒地朝他跑來，“師尊！我可以控制住劍了！”他大聲喊道。
于羨很少會用那麽大的音量說法。
他長得讨人喜歡，但是性格可不怎麽讓人讨人喜歡。
他遲鈍、慢熱、認真得過分。
柳霁塵已經算是嚴肅認真，比起他，居然還相對開朗。
這樣的于羨，現在看起來高興得不得了。
這個小鬼，能力不怎麽樣，自尊心是真的強。如果他真的收了第二個徒弟的話，就是擺明了告訴他，他覺得他不行。
小鬼可能會一蹶不振。
柳霁塵嘆氣，然後看着在給自己展示控劍術的于羨。
他不想毀掉于羨。
當夜，柳霁塵去陳達夫的神位上上香。
他如果不想毀了于羨，那麽可能就會毀掉幾月峰多年來的名譽了。
在這裏，他先跟師尊道歉。
你在天上好好的，這裏的事情沒有事就不要看了。
做了決定，柳霁塵一心一意培養于羨。
柳霁塵已經用盡心裏教導他，于羨也确實按照自己的諾言，他比瓊華重玄的任何一個弟子都要努力。
但是，這就是普通人之殇。
後面加入瓊華重玄的弟子，修為都超過了他，不要說天才之流如方圓，是于羨不能觸及的。
自尊心的于羨，在某一天夜裏默默流眼淚。
柳霁塵跟他睡在一起，無奈嘆氣，然後放棄裝傻充愣的行為，睜開眼睛，問他，“你又怎麽了？”
于羨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問他，“師尊，我是讓你丢臉了嗎？”
今天，有一場基礎的弟子比賽，是為試煉大會預熱的，于羨輸得一塌糊塗。
柳霁塵坐起來，他摸黑找到于羨，抱住他，重新躺回床上去，“沒有，你做得很好。我知道你以後會更好，所以，不要因為一次失敗，就氣餒好嗎？”最重要的是，他明天要早起，你趕緊給他睡覺，臭小鬼。
“嗯。”于羨乖乖躺在他的懷裏。
試煉大會剩下的時間并不多。
于羨比起以前更加努力，有時候還會神神叨叨在一旁做什麽計算題。
柳霁塵想，如果他資質平凡，但是腦子真的很聰明，說不定他看開了，打算不修仙，回山下考狀元。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
柳霁塵看向于羨的眼神有些欣慰。
于羨發現了柳霁塵一直在盯着自己，臉紅了。
他是一個漂亮的小孩，臉蛋紅潤的時候，像是誘人咬一口的水蜜桃。
柳霁塵閉上眼睛，平心靜氣。
“師尊。”于羨跑到了柳霁塵的身邊，拉住柳霁塵的衣袖。
柳霁塵露出慈愛的笑容，看着除了臉蛋，一無是處的小孩。
“我一定不會讓師尊失望的。”他認真地做保證。
柳霁塵對于他的期望是，不要受傷就好。
但是他對着這張臉，實在是說不出那樣的話，于是乎，他只好摸着于羨的腦袋，溫柔地說，“師尊覺得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要小心。”
“第一科考的是筆試，沒有什麽好危險的。”于羨吐槽了。
柳霁塵被杠得心一梗。
筆試成績出來，于羨考了第一名，甩來第二名一大截。
于羨因此被注意到。他不習慣旁人的注視，一直低下頭，然後來到柳霁塵的身邊。
柳霁塵搭着他的肩膀，說，“做得好。”
于羨仰頭看他，眼睛閃閃發亮，臉蛋微紅。
柳霁塵盡量學習自己的師尊陳達夫，當一個好師尊。從于羨的反應來看，他覺得自己做的不錯。
有時候，柳霁塵會想，于羨究竟是天才還是庸才。
因為他的戰術，他在試煉比賽的第二輪，繼續拿到了第一名。
但是最後的對決，就不是頭腦可以解決的了。
決賽是方圓對于羨，那一場比賽，撼動了在場的所有人。資質平平的于羨，在最後的關頭爆發出了連他們幾個峰主都承受不住的力量，然後以絕對的壓制贏了方圓。
絕地反擊。
但是事後，于羨就暈了過去。
他發燒了，之後身體出現異狀，幾天之內長大了好幾歲。
醒來之後，柳霁塵本來想要嚴厲地批評他亂來，順便想要審問他，你究竟是什麽？
但是于羨醒來的第一句話，讓柳霁塵無話可說。
于羨拉住柳霁塵的袖子，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微笑，就像是春天打的春蕾骨苞。“師尊，我是你的驕傲嗎？”他問。
柳霁塵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為了提升自己的功力，用了邪魔外道之術了。
“你是。”柳霁塵仍是包容他。
當時，不排除柳霁塵因為美色而有點鬼迷心竅。
在于羨出事之前，柳霁塵的重心一直都是放在山下，為人民斬妖除魔。這一次以後，他把許多的心思跟時間都放在于羨的身上。
他害怕于羨走上歪路。
但是于羨的身上沒有一絲邪修的氣息。
試煉大會的那一場比賽，似乎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脈。于羨修行的速度飛速增長，而且他的悟性高，一段時間以後，在他這個年紀，幾乎沒有敵手。
看着時間到了，柳霁塵送于羨下山去歷練。
柳霁塵從前覺得，自己是天才，很有一種話本裏面的主角命。
看到了于羨了以後，他才發現于羨才是話本裏的主角。
他去歷練，總能獲得珍寶，而且遇到災難以後，一定會克服而且法力增加。
如果柳霁塵沒有預估錯的話，于羨将會是幾月峰創立以來，最厲害的一位弟子了。
除了修行，于羨還招桃花，他跟不少少女都有糾葛，尤其是他歷練的同伴，一位叫做柳枝枝的同門弟子。
柳霁塵很欣慰，他的弟子可以獨當一面了。
他可以……安心黑化了。
就在于羨離開柳霁塵的日子裏，柳霁塵遭遇了很多的事情。
例如說，被文成睿針對。這是從小到大的事情，不稀奇。
然後，被陷害。連番幾次的陷害，明知道真相的人都沒有出來幫他。
例如，被設計。他們想要他背鍋，還想要他不能出聲，死着背鍋。
暗戀的小師妹也不相信他，用作誘餌捕獲他，還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了。
柳霁塵殺了很多人，然後推翻了文成睿，成為了瓊華重玄的主人。
等于羨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是一年後的事情了，他剛從一個其他大陸的地圖出來。
于羨帶頭反抗柳霁塵，柳霁塵戳破了于羨滅世者的身份。
衆人在魔靈域圍剿于羨。
于羨遭遇了他當初遇到的事情，被相信的人背叛，然後入魔。
柳霁塵在他入魔之後，姍姍來遲。
于羨看着柳霁塵，心情複雜。然後，他抽出了那一把長生劍，柳霁塵賜給他的劍。
于羨把劍一擲，劍尖向下，插落進柳霁塵腳邊的雪堆裏面去。
他的動作堅決，眼神兇狠。
“柳霁塵，我今日與你斷絕師徒關系！”他說。
柳霁塵很難得能聽到他用那麽大的聲音說話。
緊接着，魔靈域域主歸位，魔靈域驅除他們出去。
柳霁塵在離開之前，帶走了長生劍。
人之一生，本來就是孤獨的。
之後，柳霁塵在修真界胡作非為，他狠狠懲罰了背叛過自己的人，殺死了反抗自己的人。他還謀劃了一場災難，一場足以毀滅這個世界的陰謀。
就是在那個時候，柳霁塵跟所有人才發現，原來他才是預言中的滅世者。
而要殺死自己的人，就是救世主。
柳霁塵收到了于羨傳來的決鬥信。
他要當那個救世主。
決鬥的地點定在了魔靈域，柳霁塵依言前去。
他心愛的弟子，從小養到大的可愛弟子。
柳霁塵去得很早，他從高處往下望，發現于羨也比說好的時間早出現。他在山下，一步步走上來。他依舊面無表情，漂亮到不像真實存在的臉龐，被風雪刮着。
柳霁塵覺得有點心疼。
在快要到山頂的時候，于羨看到了柳霁塵。他一愣，因為傻氣，他漂亮的臉變得可愛起來。他大概也沒有想到，柳霁塵會那麽早來吧。
柳霁塵一首拎着酒壺，一手持着長生劍，他将長生劍扔給于羨，“我送給人的東西，從來都不會要回來。”
于羨從雪地裏拔出長生劍，一步步走向他。
“哈哈，你來了？。”柳霁塵覺得這樣的場面實在是可笑。“好久不見，我摯愛的弟子，人喊人打的大魔頭，預言中的滅世者。”
“嗯，我來殺你了，按照你的願望。”于羨語氣淡淡。
“哈。”
兩人默默對視。
在這樣的氣氛中，于羨先開口，“你罪不可赦，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殺了你，然後……”
“如果你能殺掉我，就把我的屍骨埋在你的後院吧。”柳霁塵曾經去過魔靈域找于羨，他挺喜歡他的後院的。“若我殺了你，我就散去你的魂魄，将你制作成練屍，一輩子為我所用。”他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最快樂的時候。”他半是開玩笑半是真摯說道。
于羨沉默。
柳霁塵看到他窘迫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跟你在一起的日子，也是我人生最快樂的時候。”于羨小小聲說。
柳霁塵的笑聲停住了。
他望着摯愛的弟子，在想。
神啊，為什麽我跟他會變成今天這模樣？
我為什麽要傷害，在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要傷害的人。
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柳霁塵喝下最後一口酒，将酒壺扔開。
決鬥的時刻到了。
最後。
柳霁塵當然是戰敗死掉了。
于羨抱着他的屍體，跳下了懸崖。
在柳霁塵死的那一瞬間，于羨找回了自己身為糾錯系統的記憶。
他帶着柳霁塵來到了一個無人的新世界，他抱着柳霁塵，将他放在了自己的後院，一片懸崖空地。到了春天，這裏會長出綠草與花，是一片漂亮的地方。
于羨看向他，無情無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