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山月不知心底事

那日的勸婚之後，杜渝飛不但沒有任何改進，反而變本加厲，從經常夜不歸宿，變為十天半月不見人影。林管事打聽了告訴我，杜渝飛在外面養了一個青樓女子，名喚梅香，是嫣紅閣的一個紅牌姑娘。

我聽了半晌沒反應過來，從前杜渝飛雖然愛玩，但至多停留在和姑娘打鬧嬉笑，從未聽說他**女人。只是此事我也不好過問，于是對林管事說：“林叔，上次勸他沒有效果，此事我恐怕也不好過問。即使過問了，他也不見得聽我的。”

林管事立刻苦了張臉：“表小姐，平時我看二少爺也就你的話還聽幾句。如果你都不管，我可真不知道怎麽辦了。這件事要是傳到黃老爺耳裏，婚事怕就不好了。少爺來了這麽久不去拜見，到處閑逛，已經落了不少閑言閑語了。再出這個事，唉，我可怎麽跟大少爺交代啊！求表小姐可憐可憐老奴，再勸勸少爺吧！”

看着林管事一副無可奈何的哀求樣子，我只得說：“我再勸勸哥吧，只是怕他不聽。”

林管事面露喜色，連連點頭說：“謝謝表小姐，你勸一句，比老奴說十句都好用！”一邊作揖，一邊點頭，樣子甚是好笑。

等了幾天，也不見杜渝飛回家，看來真的是流連花叢不肯歸了。無法，我只得找上嫣紅閣。那日十點多鐘，我便讓林管事安排馬車，送我到鎮上去了。嫣紅閣是鎮上最大的青樓，紅牌姑娘多，年輕貌美才藝俱佳。到了門口，我下了車一看，朱紅色的三層閣樓，大門緊閉，門上挂着嫣紅閣的牌匾。門口站着兩三個小厮，其中一個随即迎了上來。他悄悄打量一下，大約看我梳着發髻，邊笑着說：“夫人有禮了。不知到嫣紅閣有什麽事嗎？”

我想了想，便直接報上杜渝飛的大名，說：“我是杜渝飛的妹妹，家裏有急事要找他，麻煩通報一下。”

小厮點頭哈腰地說：“夫人稍後，我去去就來。”一面吩咐另一個小厮，“好好伺候着。”說完繞到後面的小門進去了。

一盞茶的時間才回來，一見我就笑眯眯地說：“夫人久等了。只是夫人是不是記錯了，杜少爺昨夜并沒有留宿在此。夫人還是到別處找找吧？”

我低頭想了想，片刻才說：“杜少爺不在沒關系，我見見梅香姑娘也是一樣的。梅香姑娘總不會昨夜也沒回來吧？”

小厮還是一臉笑容：“夫人，梅香姑娘還睡着呢，這不到傍晚也不起來，見不了客。夫人先請回吧，要見她等日頭落了再來不遲。”

語氣是客客氣氣，卻擺明了送客的意思了。

我一看油鹽不進，只得說：“我從鄉下來，進鎮裏一趟不容易。一來一回地也麻煩，不如在對面茶館等着，或者杜少爺來了或者梅香姑娘起來了，就勞煩小哥為我通報一聲，說我在對面悅來茶樓等，見不到人就不回去了。”

說完也不管他，自己轉身往對面茶樓去了，上了二樓撿了個靠外面的位置，點了壺菊花茶和一點糕點，慢慢地喝慢慢地等，反正今天見不到杜渝飛，我不走了。

日頭越升越高，茶水加了又加，泡至無味，又換了一壺。糕點點了又點，快把茶樓的糕點都點完了，也不見杜渝飛來。天氣熱，心裏煩，起身時踩到裙角，差點絆倒了，好在扶住了桌子才沒摔倒，小二見了趕緊跑過來，口中問：“夫人沒事吧？可要送到醫館看看？”

“沒事，不小心踩了裙角。”我嘆了口氣，心想算了也許他不在吧，即使在不想見我也沒用，便吩咐小二，“結賬吧。”

Advertisement

小二一聽結賬，立刻滿臉堆笑，引我下樓，一面在前面走着，一面說：“夫人下樓小心了，這樓梯老了仔細打滑。”

待下樓了，小二一面沖櫃臺大聲喊：“二樓三號結賬啦”，一面轉頭對我輕聲說：“夫人，那邊請。”

我結了帳，坐上馬車，臨時走時看了一眼嫣紅閣，此時大門已開，只是不甚熱鬧，幾個小厮丫鬟樣的孩子在擦洗大門，清掃院子。不禁嘆了口氣，吩咐道：“走吧。”

走到一半，想起茶園今天有茶要出，便又吩咐拐到茶園去看看。忙了大半天才回去。一進門，阿秀迎上來說：“二少爺回來了，在飯廳等着您吃飯呢。”心下詫異，找了半天找不着，倒自己回來了，便急急往飯廳趕去。

進了飯廳，只見杜渝飛臉色不好，坐在桌邊上擺弄一雙碗筷。我便問：“今天怎麽這麽早？難得。”他擡眼看了看我，“去哪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我去了茶園，看了看新出的茶葉，回來晚了點。不知道你要回來，不然就早點回來了。”我笑盈盈地說。

他看了看我肚子，說：“聽說你絆了一下，沒什麽事吧？”

我愣了，“聽說我絆了一下？什麽時候聽說的？”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果然在嫣紅閣，故意不見我！”心裏本來等得有氣，此時不免聲音大了些。

“你說你一個女人，跑到嫣紅閣做什麽！還好意思喊，你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啊！以後再敢去，看我怎麽處理你！”他倒教訓起我來了。

“拜托，我去是為了找你，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去玩啊！”我也不高興了，“拜托你收點心吧，要玩女人也不在這一時啊，傳開了你讓人家黃老爺怎麽想，怎麽敢把女兒嫁給你，聽說黃小姐秀外慧中，是個好女人，你別錯過了後悔啊！”

他埋頭吃飯，半晌回了一句，“你不介意我養女人，不介意我夜不歸宿，竟在意黃老爺怎麽看，黃小姐嫁不嫁我！你還是真是我的好妹妹！”

我一聽這話不對，又想不出什麽，只得說：“我是好心替你着想，正正經經地娶個老婆不好嗎？為什麽胡鬧呢？你之前雖然玩，可也不這樣啊！我覺得你最近變了很多，到底是怎麽了？”

“我怎麽了？你看我是怎麽了？”他擡起頭看着我，只覺得他眼神意味不明，似乎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我看着他，不明所以，只好不做聲。半天，他轉開了眼睛，不再說話，低頭吃飯。他不說話，我也不知從何說起，再說也是那些老生常談。一頓飯下來，沉默不語，索然無味，我心裏也很郁悶。到底怎麽了，我們何時開始相對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