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嬌跳窗

人潮湧動的街頭,陳季須牽了阿嬌的手避着人群走着,這幾日是各家出游的好日子,帝京近郊的街上人也多了不少。

道路兩側是熙攘叫賣的攤位,又稚童買了心儀的玩具吃食在人群中穿梭,也有老妪摩挲這賣貨郎遞上的針線。阿嬌随着大兄的牽引走到一個賣首飾的攤位前,陳融則趁着大兄翻看飾品的空檔得意的湊到阿嬌身邊邀功道:“嬌嬌,這就咱們自己逛街的主意可是二哥想出來的。怎麽樣,高興不?”

阿嬌側目,就對上他讨好的神情,心中略微一動便知是因為昨晚欲偷偷跑出來之事,怕是受了大兄的訓斥。挑挑眉,伸手撩了撩頭發,道:“二兄,就算說了好聽的,回去也少不得罰的。”

一聽這話,陳融的臉就皺巴了片刻,本想着讨好了嬌嬌,讓她求求大兄,誰知這丫頭根本就是存了看自己出糗的心思。

“不過二兄若是肯告訴嬌嬌,你夜裏非要出門的緣由,嬌嬌就幫你跟大兄說些好話。”學着陳融的樣子,阿嬌将頭湊近他帶了好笑說道。

餘光不斷瞟過大哥,見他似乎沒注意,陳融才哼哼唧唧的說道:“昨兒個聽說石洛坊的主家開了迷局,能答了問題就能得到些好物件。”

挑挑眉,并不滿意陳融的解釋,二兄雖說魯莽不羁,但也是見慣了珍寶貢品之人,怎會為了街邊猜謎的獎品違了大兄的意思和規矩?見阿嬌不信,陳融趕忙拉了拉她的胳膊,“有一件是魚藏劍。”

魚腸劍阿嬌自然知道,秦朝之時名鑄劍師歐冶子大師所鑄,當時為刺殺吳王僚,置于魚腸之中而進之,以刺吳王僚,僚立死。此後此劍不知所蹤。若是這般,對于喜愛兵器的二兄來說,倒是極有可能。

陳季須取了東西轉身就看到身後兩個人不知在嘀咕什麽,縱容的笑了笑,上前拉起阿嬌接着走着。一路上,阿嬌又買了許多小玩意兒,甚至連青枝那份也沒落下。走走玩玩,三人在外用過晚飯才回到驿站。

阿嬌自是先去看了青枝與衛青,這衛青倒是幹淨了許多,嗓子也沒那般沙啞,可青枝卻沉着臉似乎極為忍耐。捏了捏衛青的手臂,複又搖搖頭,似乎覺得十分不滿意,這麽瘦小,就算放到大兄身邊也受不到重視,若大兄不重視,那他二人怎麽能打好關系呢?立起身,摸摸下巴,二兄倒是個好相處的,只是二兄向來讨厭那些兵書陣法的學習,若放到二兄身邊,只怕會耽誤了自己的計劃。

眼珠滴溜溜的轉動,沒一會就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也說不定二兄能被衛青影響呢?

夜裏,阿嬌輾轉無眠,睜眼盯着頭頂繡着複雜花紋和紗帳,突然腦中閃過一襲白衣,像是驚鴻一瞥就那麽記在心中。懊惱的晃晃腦袋,用被子蒙住,那個人對自己來說只是個陌生人,怎麽會想起來了呢?莫不是心疼送出去的那個明珠?

這廂正煩惱着,卻聽到自己的窗戶想起咚的一聲,阿嬌猛然坐起,緊張的盯着窗扇。須臾之間,又是咚的一聲,似乎是什麽東西敲砸在窗棂上。阿嬌屏住呼吸,擡頭想叫青枝才想起,青枝被自己安排去休息了。慢慢從被窩裏爬出來,披上外袍,又拽了茶壺在手裏,才悄悄走到窗邊。

“嬌嬌,嬌嬌……”竟是二兄的聲音。

氣惱的将手裏的茶壺丢在桌上,阿嬌開了半扇窗戶,盯着下邊做賊一樣的二兄。

陳融也知可能是吓到阿嬌了,尴尬的撓撓腦袋,眨巴眨巴一雙桃花眼,低聲道:“嬌嬌,我帶你出去玩可好?”

意興闌珊的半趴在窗棂上,阿嬌支起腦袋,白了地上的人一眼才挑挑眉梢道:“莫不是讓阿嬌也如二兄一樣爬窗躍牆?”

陳融也不介意阿嬌的調笑,趕忙說:“嬌嬌跳下來,二兄接着你就是。”至于真讓阿嬌爬下來,他倒也是不敢。

想了想,往年總聽說夜間也有熱鬧可尋,只是母親和大兄總是管束着,若這次不出去,只怕明年母親在更不可能出門。遂讓陳融等下,自己回屋換了整潔的衣服,才扒着窗戶要往下跳。

陳融在底下伸手,在阿嬌躍下的一瞬間向前接住。只是因着沖擊,腳下一軟抱着阿嬌就在地上滾了一圈。阿嬌起身,見二兄還呲牙咧嘴的,趕忙扶起他低聲詢問。

見妹妹急了,陳融也不矯情了,趕緊甩甩胳膊又抻抻腿,咧嘴笑着哄道:“二哥沒事,嬌嬌那麽輕怎麽可能傷了二哥。”說着還給阿嬌拍了拍裙裾的塵土,像是對剛剛摔倒擱在石頭上的事半點沒放在心上。雖說面上還是不羁和無所謂,但暗中還是揉了揉胳膊。

彩燈高挂,街上的叫賣和人群穿梭并不比白日少,此時還多了許多雜耍賣藝的攤位。沒一會兒,人群就向着一個方向而去。

“是石洛坊的迷局又開了,今日便是最後一日,也不知有沒有人好運能解了坊主的迷。”人群中有人高聲說道,衆人也紛紛附和。陳融自然知道這事,趕忙拉了阿嬌跟着人群聚攏而去。

一人多高的高臺之上,華亮精美的彩燈旋轉,周圍幾個舞姬挑了彩燈襯着高臺之上的謎題。陳融攥緊了阿嬌的手,一邊還墊腳看着臺上,只等主持的人上臺開局。阿嬌被擠得難受,但也不忍打斷二兄的興致,只得順着人群向前。

“老朽在此替我家主人擺局多年,未曾遇上一位能破開棋局、迷局之人,不過今日老朽倒是想換換規矩,同伴可一同上臺,只要能解開臺上迷局,便可得了相應的寶物。”一位老人笑眯眯的上臺,似乎還若有若無的看了一眼陳融的方向。心道,也不知主人這是為何,若真喜歡怎不直接求了人家姑娘。

高臺對面的二層彩樓之上,少年眼若星辰望着燈火闌珊深處那個小小的身影,人群湧動卻遮不住那一抹明紅。扶着輪椅的手慢慢探向空中,虛虛描畫着她的音容相貌,最後全部化作一抹嘆息。

接過阿木遞上的參茶,傅子卿心中思索,她二兄陳融喜愛兵器必是看重了這魚腸劍,剛剛得了消息又說她帶回一個孩子,根據底下人的描述倒是個為将的好苗子。想了想,開口道:“給姬師傳個消息,就說堂邑侯府有他要找到人。”

姬師雖已隐世,但總覺得他曾教導過的周亞夫雖為枭将,卻為人高傲自負,日後必不會善終,遂常常抱怨他這一生沒遇到過一個值得傳授畢生所得的學生。自己冷眼瞧着,陳季須有儒将風範,陳融也有武将之才,而衛青……

若有姬師教導,無論陳季須還是陳融和衛青,日後作為都不可估量。

阿木也不接話,依舊沉默立在傅子卿身後。外有傳說傅家子卿,人稱九郎,其智近于妖,識人之能天下莫有人能與之相比。可世人不知,如此人物,就是自己跟前這個身有不足的少年。

棋局是在阿嬌的指導下解開的,楚漢相争,有高人創了象棋以觀天下局勢。武帝當年也讓人專研了各種棋局,阿嬌為了得武帝關注,曾日夜不眠全心學習。今日之棋局便是當初自己用了半年時間解開的。

陳融倒不曾想過阿嬌得了怎樣的機緣習得這象棋之法,畢竟在漢宮何種高人沒有?皇祖母一向疼愛阿嬌,若阿嬌想學,自是不必大費幹戈。喜滋滋的将魚腸劍放進懷裏,瞧着別的物件也沒阿嬌能用的,陳融護着阿嬌逆着人群退了出去。

“二哥,等回去我就把衛青放在你身邊可好?”拽拽陳融的袖子,阿嬌試探着問,“賣身契的事還有勞二哥想想辦法,不然還得被大哥說教。”

空着的手不斷在懷裏攏攏,陳融也沒注意阿嬌說了什麽,但一想到大哥的說教,腦殼就覺得疼。于是趕緊答應着。看着時間,已經到了亥時,知道再不能在外逗留。二人便回了驿站,一番動作自然也是踩着陳融的肩膀翻窗而入。正當阿嬌費勁的上爬時,窗戶突然開了,腳下動作一緩,就撲進了屋裏,幸虧青枝反應快拉住她,才沒摔了。

原來青枝夜裏擔心阿嬌踢被,前來查看,卻不想正碰上她翻窗弄出動靜。乖乖的讓青枝給自己褪下漢服,阿嬌低着頭也不言語。青枝轉身就瞧她垂着腦袋的樣子,心裏一時也覺得自己剛剛的表情有些嚴重了,翁主自小被嬌慣又是貪玩的年紀,加上二少爺是個不着調的,可不就容易被帶壞!想到這,心裏又怨起了二少爺,若不是他,自家翁主還是個乖巧可人的女孩。

“翁主莫要多想,早些休息吧。”上前給阿嬌改好被子,又熄了燈火,只留下床腳圓桌上的一個起夜用的燭火。“奴婢就在一旁守着,您若有事就叫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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