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虐渣(小虐)
景帝最終是帶了不耐離開,卻在第二日送了許多賞賜到椒房殿。得知這件事的劉嫖人雖未到,卻也讓人送了許多東西前去,倒是薄皇後一如往常,在漢宮依舊平淡這,絲毫未有走入衆人視線的意思。
得了景帝傳來的消息,劉嫖來不及跟陳午交代,就乘了馬車入宮。待到陳午得知消息時,已然是第二日了。陳老夫人看着眼前低眉順眼服侍自己的趙氏,又想到劉嫖母女自得勢之後的重重,心裏生出諸多的不滿。明明是嫁入堂邑侯府的媳婦,偏偏自己半分奈何不了,就是這個兒子也處處順着對方,怎能讓她歡喜。
趙氏奉了茶上前,順着老夫人的視線看向陳午,心中閃過莫名的情緒,随即壓下不甘,溫言道:“宮裏自有太後和陛下做主,老夫人與侯爺無需太過擔心。”想了想又道,“想來長公主并非有意忽視了老夫人和侯爺。”
這話若是放在別人家中,定然會被人認為是妾室挑撥。可偏偏是發生在堂邑侯府,況且這最後一句又引得老夫人想起了許多。自兒子收了妾房,劉嫖就在沒有來請安問候過,便是年節入宮受賞也會以長公主的儀仗先行入宮。如今更是忽視堂邑侯府的侯爺,可謂是為妻不賢。當下面色一沉,呵斥一句:“當真是個沒面皮的,當年為了嫁到咱們府裏,還不是下賤的到我院子裏立規矩?如今倒是得意了,不敬婆母也就罷了,這亂了侯府規矩算怎麽回事!”
趙氏剛想再說話,擡頭卻對上陳午滿是寒冰的眼神,心中一縮,将要出口的話再說不出半句。她自然知道侯爺待她并無半分感情,當初也是她自己尋了機會近了侯爺的聲,得了身孕之後又求到老夫人跟前,這才得以留在侯府。可這些年,縱然有了女兒,可侯爺依舊當從未有過自己這個人。加之長公主五年前小産之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讨好着老夫人,求得一方庇護。
“母親切莫動怒,阿嬌是公主與兒子唯一的女兒,自小被奉為掌上明珠,如今受驚,公主慈母之心自會擔憂。”說着放下茶杯,垂眸斂了表情道,“皇家之尊不可輕視,母親當約束身邊人。”
說完又擡手行禮,道:“如今堂邑侯府在帝京雖還算尊貴,但其多半也是依仗了公主的威儀和操持,所以母親再莫多言。”
陳午非魯莽之人,更非無知之人。公主雖說嚣張卻也因着那份嚣張和尊貴,為堂邑侯府謀了許多好處。加之當初自己确實是因愛慕她才求了這難得的賜婚,之後也是自己違背了承諾不僅收了婢女進房,還生了庶女。更甚者還因着這庶女使得公主腹中未成形的孩子夭折。說到底,是他對不起公主,如今府中這般境地怨不得別人。
心中苦澀,如今就算自己想待公主好都已沒了機會,她對自己何止是不接受,簡直是毫不加掩飾的厭惡。緩下步子,略作斟酌,随即苦苦一聲哂笑。
“備了馬匹,随我入宮。”側身對後邊跟着的侍從吩咐一聲,随後嘆息着離去。
劉嫖帶人匆匆趕到長信殿的時候,窦太後剛剛讓人哄了阿嬌用安神湯。将女兒抱在懷裏仔細查看,确認無虞才長松了一口氣。
等問明了情況,知阿嬌并未受委屈,點頭表示知曉了。至于劉越,她并不曾多問一句,而坐在一旁的窦太後也沒任何不滿。單是這番表現,就能知道阿嬌于漢皇室是如何的受寵。這百年皇權史本就是血跡斑斑,偏得到了景帝這一代,宮裏出了阿嬌這般可人的女娃,也算得上是争鬥漩渦中的一抹真意。
陳午最終也沒有見到阿嬌,他知太後還因着自己母親借用長公主名頭恐吓石家夫人和京中衆位婦人之事生氣。遂也不敢多言,只偷偷看向劉嫖,見劉嫖坐卧在虎皮之上垂頭抿着手中的茶水,心知她無意幫自己說話。當下也明曉了這次入宮定然接不回女兒,只怕連公主也會借此留在宮裏了。
“阿嬌受驚,還是留在宮裏調養的好。”窦太後稍稍擡頭,聽到女兒在一旁發出一聲輕呵,猜想她是懶得回侯府。微微吐口氣,将頭側向女兒所在的一側道,“這幾日你便留在長信殿吧,也幫哀家照看一番。”
陳午仰頭,見劉嫖的視線雖瞟向自己,但其中确實無謂的淡然,心底一痛。不想接着就聽到窦太後又問一句。
“你府上的二小姐可說對了人家?”
一句話,竟問了陳午一個臉紅。這二小姐自太後口中說出,可不就是滿滿的嘲弄?
見陳午沒話說,窦太後再言,“歷來都有子憑母貴之說,卻不曾聽說富貴人家的夫人為一個未入家譜的庶女落了臉面。”這話已透了不滿和訓斥。
“太後所言極是。”陳午起身抱拳彎腰恭敬的回話。
見陳午還算恭敬,窦太後的視線掃過女兒。她明白自己這個女兒雖跋扈卻異常驕傲,加上女兒的舊心結,只怕要他二人恩愛和睦幾不可能。于是也不再說什麽。
午食前,陳午極有眼色的尋了個由頭,行禮告退。卻不知他剛剛離開,劉嫖就軟了身子,一手支在墊子上,一手揉着極為疼痛的額角。可就算如此,心中的煩躁悶熱也無法消散。
陳老夫人得知陳午并未将人叫回來,心中極為掃興,對劉嫖母女的不滿再生幾分。若不是礙于兒子的警告,只怕她就要罵出聲來。剛一轉身,趙氏就恭順地上前伸手攙扶自己,又覺得眼前的人更是順眼幾分。
阿嬌起身時已然到了用午食的時間,青稞見翁主醒來,趕忙上前伺候着更衣。落水後的晚間,青枝就得了風寒,阿嬌心疼她,求了窦太後将人送回了堂邑侯府。窦太後擔心阿嬌少了貼身侍女不習慣,這才遣了身邊得力的青稞過來伺候。
金絲暗紋的袖口,羽花刺繡的裙裾,綴了東海明珠的束帶,還有腳上流轉着玉色璀片的紅色繡鞋。雖華麗富貴,卻不失女孩的俏皮可人。如此小小的阿嬌,人未動,卻依然暗淡了世間風景;其話未出,卻因一個明媚的笑容絢爛了滿屋氣息。
阿嬌掃了一眼妝匣裏的頭飾,微一挑眼,就看到銅鏡中高高挽起的發髻。
待到挽發後,青稞讓人取了另一面銅鏡于阿嬌身後,讓其查看是否需要重新換發飾。阿嬌歪歪頭,于鏡中瞧見發髻之上雖只有一串紅寶石鑲嵌的流蘇,但絲毫不會拉低她的氣質。暗自贊嘆,果然是個心靈手巧的,怪不得皇祖母一生都極喜青稞侍奉。
聽說父親來過了,阿嬌愣了一下。得知皇祖母和母親并未派人來叫自己,無奈一嘆。母親與父親之前的感情如今是愈發的淺淡,可她偏偏絲毫無法阻止。感情這種事啊,莫說母親待父親并無男女之情,便是有些牽挂,都會因了老夫人的招惹慢慢消磨,直至最後淡薄不複一絲。
出了房間,沒走幾步就瞧見白玉雕欄之下的劉彘。他身着一身半新的布袍靠在雕欄之上,似是有些無趣将手指關節慢慢敲打在玉石欄杆之上。阿嬌微微眯眼,瞧了一眼劉彘,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同,眼前的人雖是個孩子,可那種不經意間自骨子裏散發的霸氣和威嚴總讓她驚心,尤其是他偶爾沉思之後看向自己的目光似是了然一切。大概也因有了這個感覺,阿嬌平日裏并不愛理會劉彘,便是遇上多半也會冷冷的躲開臉去。
劉彘見阿嬌出現,先是一怔,見她冷哼一聲別開了頭,心中苦笑。這大概就是有因必有果,前世的自己不就是這般待阿嬌的麽?收斂面上的落寞神色,上前幾步笑着叫道:“阿嬌。”
趁着阿嬌還沒反應,劉彘牽過她的手,又從袖中摸出一個楠木雕刻的人像。
“阿嬌,你莫要躲着彘兒,彘兒雕刻了小阿嬌送你。”說着稚嫩的面上就帶了些期盼,明眸中鮮明的倒映出一聲紅衣的女孩。阿嬌手上的動作一滞,只一瞬間恍然覺得劉彘心中似只有她一人。可也只幾息的時間,阿嬌便記起了前世他似也未衛子夫親手雕刻了肖像,那件事便是發生在她剛被厭棄之時。
眸中的松動瞬間被冰冷覆蓋,這種人怎值得自己再信一次?若無館陶長公主最寵愛女兒的身份,他又可會多看自己一眼?下意識的抽回了手,木雕也随即落在地上,翻滾幾圈遠離了阿嬌。
劉彘心中一緊,擡起眼簾卻對上阿嬌一雙滿含冷意的美目,頓時像是被人捏碎了心髒,說不出一句話來。只呆呆的蹲下身将木雕拾起,擦拭幹淨,再次固執的塞進阿嬌手裏。
咬着下唇,阿嬌沒由來的覺得蹲在地上擦拭木雕的劉彘有些可憐。剛想開口,就見其起身把東西塞給自己,一時只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将東西丢到青稞手中再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