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阿嬌不願

劉榮剛被扶回東宮,栗姬就帶了人匆匆趕來,見太醫還在診治。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阿嬌,也不問緣由直接下令讓侍衛将東宮伺候的人拖出去。這倒是違了規制,要知道太子身邊伺候的人大多都是禦前之人,縱使犯了錯也只有陛下和太子當得處置。

待到劉榮額頭的血跡被擦拭幹淨,便聽到母親對阿嬌的責難和訓斥,不由皺皺眉。讓身邊的醫女站到一旁,開口道:“母親勿要擔憂,兒子無事。”

再度惡狠狠的瞪了阿嬌一眼,栗姬上前幾步握住劉榮的胳膊,道:“我自然知道你無事,否則我定當活刮了那惹你受傷之人。”那模樣任誰都能看出,她只差要吞了阿嬌才解氣。

恰逢此時,景帝帶了王夫人進門,聽到這句話不悅的皺皺眉。

“你要活刮了誰!”待到順着衆人的視線看到面色發白的阿嬌,語中不由帶了厲色,“不知所謂的東西。”

轉頭見景帝是帶了王美人而來,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滿和憎意,反手就給了站在一旁的小內侍一個耳光。本就因驚恐打哆嗦的小內侍,這下徹底跪倒了地上,未過須臾面上就淌出了許多血。

景帝皺眉,揮手讓侍衛下去,接着呵斥一聲道:“混賬。”待問明原因,知是下午時候太子與阿嬌縱馬,為避開突然出現的飼馬小官太子竟倉促跳馬,這才受傷。

太子受傷本就不是小事,但這件事歸根到底也非是阿嬌的錯。遂景帝将阿嬌召到身邊,安慰兩聲,便遣人将她送回了長信殿。反倒是王美人感嘆一聲:“太子仁愛。”

可就是這般帶了明顯誇獎之意的話,又引得栗姬一番冷嘲熱諷,直到王美人面上帶了尴尬,行禮告退這才罷休。

景帝近日裏多留戀柔情解語的王美人,在他看來這番王美人又是為了後宮安寧忍下了委屈,心中不免再生憐惜。

王美人還沒出東宮,劉嫖就帶了人前來,二人相互點頭便想錯而去。原本面色不錯的劉嫖在見到栗姬的一瞬冷冷呵笑一聲,剛剛她欲要活刮了阿嬌的言論,早在內侍到長信殿禀報的時候一同說了。她倒真想看看,誰敢刮了她的阿嬌。這般想着,就忍不住遷怒了太子劉榮。當真是沒有一點為帝之氣,竟為了一個奴才涉險。

“陛下……”草草行了禮,劉嫖看向太子,“母後讓我來瞧瞧太子是受了多般了不得的傷,竟會讓人威脅要打殺我家嬌嬌!”

景帝被這話噎了一下,想到阿嬌歷來是母後心尖上的人,甚至比梁王更受寵愛,歷來都容不得被人欺負絲毫。如今被栗姬這個沒腦子的公然責罵訓斥,定然會引得母後氣急,當下對栗姬的表現更為不滿。

“皇姐言重了,”說着又冷冷瞥了栗姬一眼道,“過些日子便是母後生辰了,還請皇姐受累留在宮裏照看着些。”

這話的意思是薄皇後依舊不會有機會接手宮務,而後宮的宮權出去太後便是長公主管理了。

聽了這話,栗姬對景帝和劉嫖是怒目而視,她沒想到景帝會隔開她直接讓長公主掌權。早些年的時候薄太皇太後在位,薄太後雖無寵但也是手握鳳印,尊貴非凡。三年前,薄太皇太後薨,當今天太後又借立太子之事收回了鳳印。此後在踩白捧紅的漢宮,自己也是一家獨大。本想着今年為太後置辦壽辰之事,能得了管理宮務的權利,誰知景帝竟這般不顧舊情。

憤憤的想要開口斥駁,卻不想兒子劉榮直接拽住她的衣袖,起身行了個禮,道:“多謝姑姑關心,今日讓嬌嬌受驚了,是榮兒不是。”

栗姬雖不甘心,但想着兒子昨夜跟自己談過的話,知道這個時候不是強辯的時候,只得甩了下袖子,強壓下心裏的惱火。

再說回到漪瀾殿的王美人,面上原本的尴尬和委屈早已換成了莫名的諷刺。想到近日裏多有宮娥奴才暗地裏傳言,栗姬為争寵常常在與其他夫人及寵姬聚會之時,讓侍從在她們背後吐口水詛咒,此為施以巫術以求寵愛穩固。加之栗姬常常觸怒太後,又常給長公主沒臉,早已引得帝王不滿。想來,也只差個契機了。

想到今日陛下再次詢問彘兒關于國政之事,想必定然是長公主那邊有了運作。如今為太皇太後三年的守孝期将過,想來陛下不會長久的讓薄皇後占着後宮之主的位子。再者梁王入京必然是不可避免的,在這之前,陛下定會穩定後宮并重新考量太子之事,而這就是她與彘兒的機會。

嗤笑一聲,栗姬啊栗姬,如今你有多得意,他日你就會多快被我替代。同時,你一直引以為傲做太子的兒子,就有多快被你的愚蠢牽連。

手下不斷摩挲着溫熱的茶盞,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最近幾次接觸中,長公主總有意無意的避開兩家的婚事不說,這當真是讓人着急。

回到長信殿的阿嬌将頭伏在窦太後膝蓋之上,一如年幼之時,任由窦太後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着她的發髻。

“嬌嬌,你告訴皇祖母你可喜歡你太子哥哥?”摸了摸阿嬌耳邊的珍珠飾品,窦太後緩緩詢問道。

愣了一下,阿嬌不知這是不是皇祖母生出了什麽決定,但想到劉榮與劉彘那些子糟心事兒。她忍不住扭了扭身子,拿着透亮的眸子看着太後道:“皇祖母,阿嬌喜歡榮哥哥就如喜歡自己的兄長一樣。”說着又将面頰貼在窦太後有些粗糙的手掌間道,“皇祖母,阿嬌喜歡的那個人,一輩子只寵阿嬌一個人。”

“可嬌嬌不希望坐一輩子鳳鸾車嗎?讓天下婦人見你而拜。”

“阿嬌何須因乘了鳳鸾車才使得人見而下拜?”擡擡下巴,揚聲道,“阿嬌是皇祖母最疼愛的孫女,是堂邑侯府的翁主,是長公主唯一的女兒,這些足夠阿嬌一輩子驕傲。況且日後榮哥哥無論如何必将如皇帝舅舅一樣有許多美人,若阿嬌争寵就會折了身段,若阿嬌不争只怕會被泯滅。如是那般,不若一開始就尋一個只會疼阿嬌的人。”

聽了這話,窦太後心中有些驚喜。渾濁的眸光看向阿嬌,她是女子自然知身為後宮女子的難處,哪怕是位在皇後和太後。如今難得出現一個與自己心中想法一般的人兒,心中可不就是願意成全的。想到當初文帝在世之事,也曾對自己許下一生一人的諾言,可最終不也是失言了?可他是帝王,自己縱然難過也只能忍了。若阿嬌身在自己那樣的境地,只怕會鋼過易折,最終不得善終。這般轉念,心中就更加贊同阿嬌所言。

“哀家的嬌嬌真是長大了,竟也能想到這麽多。”捏了捏阿嬌的耳垂,窦太後笑了兩聲,心道都說耳垂大而厚的人有福氣,她的嬌嬌生的便是富貴之相。再者有漢宮和堂邑侯府撐腰,她定然受不了委屈。

“皇祖母……嬌嬌不願嫁給皇室之人……就算有皇祖母護着都不願意。”沉思了一下,阿嬌喏喏地開口,“阿嬌不願想尋常女子一般得不了自由,還要時刻提心吊膽不得安寧。”

窦太後的手慢慢撫過阿嬌的頭頂,聽到這句話時頓了片刻,許久才低沉道:“哀家也舍不得嬌嬌那般。”嘆口氣,若阿嬌真的為男人寵愛變成自己這般心計深沉,那便再不是大漢嬌女陳阿嬌。

得了窦太後這類似于承諾的話,阿嬌心中大定,最起碼皇祖母不會逼迫自己了。而母親那邊,自己自有辦法說服,畢竟在母親心中陳氏全族的榮耀只怕也抵不過子女。

而此時,她尚不知自己苦尋的女子正瞌眼淡笑,緩緩唱着哥哥譜下的曲填出的詞。那樣子,靜谧美好似幽蘭般素雅,似芍藥般純美溫柔。真真當得一句“佳人傾城又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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