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子卿出場

阿嬌在有些硬生生的榻上翻動了幾下,有些難受的挑開眼皮,又忽閃幾下突然起身。然後半醉半醒之間,就記得自己行至一個門有瑞獸,上有雕梁畫拱的府邸。或許是困乏至極,最後竟然卧在瑞獸之後的石階之上緩緩而眠。

芙蓉花香四散宜人,一身白色錦袍的男子在馬車上瞌眸沉思。待到馬車停下,阿木自外打開簾帳接了輪椅将他推下馬車時,他才猛然睜眼。待到欲要進府,餘光卻被鎮宅瑞獸之後的一抹湘紅牽引住。揮手制止身後人的跟随,吃力的将輪椅轉動到瑞獸一旁。只見女子斜倚在石獅腿上,夏日的光芒打在她面上,滿是胭脂紅粉。

傅子卿原本冷沉肅然的面色因着眼前這番場景柔和了許多,便是那在景帝面前都深邃冷清的眸子都沾染上了許多暖意。也不知這丫頭怎得就睡到了這裏,待到行近了,才嗅到濃濃的酒氣。

看向左右,幸得傅家府門并未如石洛坊一般開在熱鬧街市,如今并未有人注意到醉卧石階之人。想了想,傅子卿微微向前探身,見喚不醒沉睡淺笑的小人兒,索性手上用力将人抱在膝上帶回了府裏。

等到讓侍女将人送到客房,才接過阿木遞上的手帕擦拭了一番額間的汗水。待到在擡頭,面上就帶了許多厭惡,他這具殘破的身子,也不知能撐到何時。

阿嬌這一睡便過了午時,呆坐半晌才回過神來,環顧四周之間房間幹淨整潔,雖不若堂邑侯府華貴奢侈,但所列陳設也都是千金難買的珍品。掀開身上蓋着的蠶絲薄被,阿嬌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穿上鞋子下床,欲要出門尋人。她自是不驚慌,用的起如此華貴之物的人非富及貴,而這般人物自當識得長安阿嬌,必不會為難與她。

順着長廊行了許久,才聽得有人說話。自出門,她還未見到小厮和侍女,如今聽得人聲,自是提起裙裾快走了幾步。卻見花園林深處,有男子俊秀如玉郎,雖坐與輪椅之上卻不掩其翩翩清華之氣。原來是那日在漢宮偶遇過的男子,他似是叫傅子卿?阿嬌呢喃子卿之名,莫名的就踟蹰了一下,想到自己之前并未梳理也不知此時是個怎樣狼狽的形象。

摸了一下發髻,覺得有些松散,阿嬌不由後退兩步,正待離開。就聽得有一女子的聲音響起:“傅公子當真這般無情?”

微微墊腳便看見有一身着灰白布裙的女子婀娜立在傅子卿身前,剛剛因着被樹木遮擋了視線,倒是被阿嬌忽略了。

“小姐擡愛,子卿相受不起,只是傅府不招待女眷,還請小姐早早離去。”傅子卿雖還帶了笑意,但語中滿是淡漠和疏離,似并不為那女子黯淡帶了哽咽和悲切的聲音感動。

也不知是何種心态,阿嬌只覺得這般話聽着雖無情卻極為順耳,連帶着面上的笑也燦爛了許多。甚至不急着離開了。

沒再給女子開口的機會,傅子卿直接喚了阿木将人送走。等二人走遠,才回首看向阿嬌的方向,微微翹起嘴角,好笑的說道:“人都走了,還不出來?”

阿嬌摸摸臉頰,不好意思的錯開與傅子卿對視的視線,用手撫了撫澎湃跳動的心肝,低聲道果真是美色誤人啊。

她卻不知,看着她臉色慢慢發紅的傅子卿心中又是如何歡喜。若是知道,只怕少不得說幾句壞人,看人出糗竟會欣喜。

“可是餓了?”傅子卿看着阿嬌一雙靈動光亮的眸子,忍不住淺淺一笑,柔聲問道。再不見之前的一絲無情和淡漠。

走到傅子卿跟前,歪歪頭,一雙明如彎月的眼上下打量男子一番,才帶了怒意道:“你到底是誰?”

說是帶了怒意,可眸子裏并未有不饒人的怒氣。

待到傅子卿幾句話解釋完,阿嬌也知此事是自己魯莽了,幹笑兩聲不再言語。後又向傅子卿尋了一身恰當的女子服飾換上,才乘了馬車自後門悄悄回了宅子。

且說宅子裏,兩位醉酒的小姐醒來知阿嬌失蹤,都知自己是犯下了大錯。也都遣了身邊親近可信的侍女分散尋找,一時間衆人心中惶惶,只恐阿嬌被壞人擄了去。若是那般,他們全族性命都不夠的賠。

青枝畢竟自小被長公主調教,知道這事兒不能宣揚,只跟幾人定下路線,先在暗中慢慢找尋。若傍晚還無音信就遣人去長公主府禀報,讓長公主遣人大尋。

如今她們只盼着是阿嬌當時并未喝多,只是貪玩去了哪個鋪子或者尋了哪處的吃食不願離開。

這廂幾人分了幾路暗中查找,那邊阿嬌也乘了馬車換了許多地方繞回了宅子。不過半刻鐘時間,得了消息的青枝等人就趕了回來。

窦蔻和霜華一見人安然無恙,眼眶立馬紅了,上前捶打了幾下,才将人拉倒了屋裏坐下。

“阿嬌,你跟我說你沒事吧,怎得回來還換了衣裳?”說着性急的窦蔻就要上手解開阿嬌的衣裙,要查探一番。女子貞潔事關重要,她雖蠻橫驕縱也知此事玩笑不得。說着淚珠兒有滾落了許多。

阿嬌扯住窦蔻的袖子,忙安慰一番,待到二人情緒穩定,才将之前遭遇敘述一番。一聽是傅家公子,窦蔻松了一口氣,猛地跌坐回毯子上。若說別人,她自是不放心的,但這位連自家祖父都稱贊的傅公子,倒是一個正人君子。

青枝在一旁,聽着聽着又紅了眼。見阿嬌帶了讨好的看她,又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這才抹抹眼淚,低着頭退出去,讓人端了茶水前來。

在外面宅子裏發生的事自是瞞不過劉嫖的,未至傍晚,劉嫖就帶了劉融趕來了。阿嬌知道自己無法糊弄母親,便将事情複述了一遍,待到自己提到傅子卿之時,也不知是不是母親察覺了什麽。只見她緊皺眉頭,又思量片刻才複又笑了出來。

窦蔻和張霜華也給劉嫖行禮,并道了歉,卻不想劉嫖笑道:“這本也不是你們的錯,女子總要又三兩個合性子的密友。你們身為貴女自當又貴女交際的樣子。何必做那些虛僞做作的淑女,壓着性子賢良?”

見幾人面上因自己幾句話有了慶幸,劉嫖将手裏的熱茶推至一旁,道:“然阿嬌此番還是犯了錯,若非又傅家公子相幫,只怕你這名聲……”

“母親,阿嬌錯了,日後自是不會這般了。”說着湊了上去,“都說吃一塹長一智,阿嬌日後再不會犯了。”

長公主忍不住哂笑,她并非尋常慈母,阿嬌性子剛烈,當由着自己慢慢教養。更何況,張揚絢爛的阿嬌才是她的女兒,若真如別人家的活得步步謹慎,那當真是侮了嬌女之稱。掃了一眼張霜華,想到她自出嫁也不曾舒心過,不由嘆息一聲道:“你生在皇上和太後的庇護下,你的名聲從來無需靠着賢淑良善名頭。但日後,你總不能一輩子靠娘家之勢自在潇灑。你要知道就算是再沒出息的人,到了極致也不會再懼怕任何勢力。”

張霜華聞言一怔,面上帶了苦色,她是個通透的,自是明白長公主這是有意提點自己。

“這人啊,最後不過是黃土一抷,尤其是女人,難不成還指着留垂青史名揚萬代?”

也不知如何,劉嫖就想到了自己,語中也帶了些難查的暗淡。說罷,又叮囑幾人一番。聽到三人欲要留宿宅子,也不強求她們回去,只留了兩隊侍衛守着,便上了馬車離開。

晚間三人擠在一起說着閑話兒,當說到距宅子不遠處有一大片荷塘,如今去賞花才蓮正當時的時候,三個人面上都挂上可興致昂揚的表情。只聽得外室伺候的青枝和另外兩個侍女連聲嘆氣。自家主子可真是個不省心的。待到入寝時,三人才不舍的分開。

房間裏,躺卧在柔軟的墊子之上,阿嬌灑然一笑,眸中的漆黑滿是堅定。母親說的對,她的出生注定了她輕易能得到許多,既是這般,她自不會如尋常世家貴女那般為了個好名聲掩了本性。

卻說劉嫖回到堂邑侯府時恰遇上陳午出門,而他身後跟着的卻是妾室趙氏。陳午本欲同劉嫖說句話,可對上劉嫖冷傲的眸光只能諾諾的喚了一聲公主。待到那個身影離開,才回過神想起身後的趙氏,不由自嘲一笑,落寞的踏出拱門。

劉嫖自是懶得理會那個虛僞的男人,曾經她也曾想與他舉案齊眉好好生活,可當自己決定放下心結之時,他又是如何做了?寵幸妾室,維護傷了自己身子的庶女。甚至為老夫人和趙氏的挑撥,多次觸怒自己。面色冷凝幾分,當初若不是自己死心了,斷了對他的所有情誼,将後宅女子争寵的手段赤裸裸掀開,他又怎會有半分悔意?

世間女子如花,或絢爛或撩人,當她意欲綻放之時,便不允許其他人争輝。相較于尋常因家世被人恭敬的女子,這般因自我而芬芳之人,才當得貴女之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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