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子卿禮物

昨夜下了半夜的雷雨,今兒一早起來這院子裏還滿是濕氣。聽得母親又入宮了,阿嬌索性又窩回了榻上。身邊伺候的幾人丫鬟也各自跪坐在腳踏上說着趣兒話。

等到用過午食,阿嬌見院子裏再不濕漉漉了才起了興致,帶了青枝和青稞到院子裏擺弄花草。

“翁主……翁主……”沒玩鬧一會兒呢,小四兒那個貪玩的小東西就喘着氣兒跑了來,“翁主,傅公子送來一套瓶子,可好看了。”

自上次醉酒,阿嬌見小四兒機靈逗趣兒,索性就将她帶在身邊了。

聽得是傅子卿送來的東西,阿嬌丢下手裏的小水壺一路跑了出去。倒是小四兒嘟嘟嘴說道:“青枝姐姐,一會兒小四兒要吃白米糕,跑的都餓了。”

青枝咬牙戳戳她的額頭,一邊快步跟着阿嬌向外花廳走去。剛到花廳,就見翁主正一臉帶了笑不停把玩着手裏幾近透明的玉瓶兒。許是覺得喜歡,阿嬌又取了另一個更精致的對光瞧着。當真是精靈剔透呢。

“傅子卿還說什麽了嗎?”高興完了,想到送東西的人還在候着自己的回話,阿嬌趕忙扭頭問道。

“翁主,奴才叫阿呆。”這阿呆自不是如阿木一般的木頭,他可是個圓滑慣會哄人的,如今眼前這位可是公子心尖兒上的人物,得讨好着。這般想着,一雙眼就眯成了縫兒,“我家公子自是給翁主準備禮物去了,保管讓翁主歡喜。”

放下手裏的小玉瓶兒,阿嬌坐到上座晃着腿調笑道:“叫阿呆卻一點都不呆,還油嘴滑舌的呢。回頭就讓你家公子給你改了名兒。”

阿呆彎彎腰,一張臉苦笑着說:“翁主哎,要取名兒可得您給取,我家公子只會取阿木阿呆,叫的奴才都傻了。”

被阿呆哄的很高興,阿嬌剛要給他改名兒,就猛然想起這可是別人家的奴才,這麽貿貿然改名肯定會引了主人家的不高興。而阿呆稍稍猜測就知道阿嬌翁主為何撇嘴,心裏不由暗笑,自家未來的女主子給改名,有什麽當不得了。又想到公子費盡心思得了這些難得的小玩意兒,只為讨好眼前的嬌人兒,想必是稀罕慘了人家。

“你回去問問你家公子什麽時候有空,本翁主請他玩耍。”

“翁主相邀,我家公子自然是時時有空。”

随後阿呆又說了許多讨喜的話兒,得了阿嬌的許多賞才離開。

青枝知道自家翁主自小喜歡各種精致的珠寶飾品,如今見她這般稀罕,也是彎眉一笑。上前接過阿嬌寶貝的物件,嬉笑道:“翁主哎,你可莫要這麽喜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位郎子送的呢。”

被說中了心意,阿嬌面上一紅,随即叉腰跳腳道:“趕明兒就把你嫁出去,就嫁給看門老漢的兒子。”

青枝倒也不怕,将錦盒收好,瞅了瞅翁主見她是真有些羞了才捂着嘴,打趣兒:“翁主,往年家都是你讓別家的郎君娘子臉紅,如今倒輪到自己了。”

這麽一說,阿嬌就又想起了她往常花宴上胡鬧,常常惹得俊美的公子和娴熟的女子紅了眼,不由有些喏喏。見青枝還看着自己小,而小四兒還不斷嚷着要聽。心下惱怒,就要上前假意扭住青枝的嘴。

“哎呀,我的翁主哎,你可慢點,奴婢手裏可拿着你的寶貝呢。”見阿嬌上前,青枝趕忙護住手上托着的錦盒。這東西可是掉不得地,這一落便是一溜兒脆響。

三個人又說了一會兒子,後來小四兒得了話就一溜煙的跑向廚上找吃食。餘下青枝同阿嬌二人回了房間。

“翁主,雖說那傅公子不像是壞人,可這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個世界上多的是人暗地裏使手段。”将桌上的竹簡和玩物細心收起來,青枝嘆息一聲說道,“難保不是為得公主和侯府的富貴權勢。”

阿嬌聞言一怔,思忖片刻不由陷入某種悵然。可不就是,前世的時候她瞧着那些人都是好的,王夫人是慈祥溫柔的,陽信公主是善良穩重的,連劉彘都是哪都好的。可如今夢醒了,她明白了,但那些人的心思太複雜,她懶得猜。

自嘲一笑,看着還在細細叮囑自己的青枝,阿嬌一笑,做什麽總嘆息惆悵?重生一世她早已看透了未來,如今護着自己的人都尚在人世,自己再不會如前世那樣莽撞的跌進劉彘的陷阱。

這般想着,人又開朗起來。

漢宮長信殿,劉嫖扶着窦太後在幽靜處散步,宮娥內侍都成排跟在三步之外,遂她二人說話倒不怕人傳出去。

“你當真覺得阿嬌可擔起你的擔子?”拐杖落在石子路上,清脆而淩厲。大漢外戚與朝臣關系複雜,歷來都需人連接各宮女子和權臣後宅。當年文帝之時是窦太後,景帝之時卻是館陶公主劉嫖,而下一代原本窦太後想着待陽信成親後便細細教導,雖心胸狹隘,但到底也當得起事。誰知今日女兒入宮,竟言道自己那性情剛烈的外孫女有大才。

“母後不必将阿嬌當做小孩子,”劉嫖眼中閃過驕傲的光亮,再開口時已帶了不容置疑的堅信,“以前我也曾擔心她太小,太烈。可如今她識人之能讓傅家公子折服,且有意遠着王美人那邊。再者說,若非她提醒,母後與我只怕都看不出王美人的野心吧。”

畢竟那麽恭順之人,便是說道栗姬與太子也多事誇贊和恭維。誰能想得到她存了通天的心思?

“再者說,阿嬌同我一般,絕受不得與人共事一夫,若非要讓她入宮,只怕……”劉嫖餘下的話未說出口,但意思十分明白,“我大漢的興起,阿嬌的幸福都不應該靠姻親之事。”

當然劉嫖不曾說,陳氏同堂邑侯府日後只怕少不得阿嬌幫襯。相比于自己的兩個兒子,這個并未被細細教養的女兒更懂得上位者所慮。只要她在宮外,就能保兩個兒子一世榮貴富庶。

窦太後思量片刻,不得不承認女兒所說之言。阿嬌剛烈,若困于後宮,只怕不得善終。

“傅子卿如何同嬌嬌行到了一處?”傅家之名,窦太後并不陌生,當初掌權多久她便聽了此姓多久。想到那如玉的人,倒也十分可惜。

“噗,”想到自家寶貝閨女做下的混賬事兒,劉嫖既覺得好笑,又覺得憤然,“還不是阿嬌跟窦家張家的女兒喝多了,誰知怎麽着就鑽到了人家的瑞獸後頭。大約是擔心有人壞了阿嬌的名聲,傅子卿才将人帶回府裏安頓。”

窦太後揉揉眉間,當真是拿阿嬌毫無辦法。嚷不得,罵不得,打不得……就算罰了默書,最後還是會被她一陣撒嬌膩歪哄的放了過去。

“罷了罷了,左右傅子卿是可信之人,讓嬌嬌同他交好,也不是壞處。”

阿嬌不愛讀書,不愛聽人說教,若有傅子卿在一旁指導着倒算得上是造化。

“只是,你當要想着讓阿嬌避開……”窦太後所擔心的是阿嬌對傅子卿用情,這傅家當家人歷來沒有高壽之人,她自是不願讓阿嬌喜歡那般短命之人。這一生她便是獨自一個人想了幾十年念了幾十年,哪忍心自己捧着嬌着的可人兒如自己這般。可最終,話還是沒說出口,畢竟這男女情愛之事,哪是她們要阻就能阻斷的。

劉嫖擡眼看了母後一眼,随即皺眉。若說盯着阿嬌,她當真是做不到。可若說教導阿嬌感情之事,她也自覺教導不好。當真是心煩的很。

這邊還未說完,就又宮娥來禀報,說是景帝有事求見。劉嫖欲要張口,就聽窦太後說道:“莫要多說,這個時間,你那弟弟為何前來,你還能猜不出來?”

點點頭,劉嫖回頭看了一眼遠遠跟着的蜀娘,待得了回應,才笑着扶了窦太後往長信殿的殿門行去。

見母後回來了,景帝趕忙起身恭敬的将人扶到上位坐下。等母親坐定,景帝才說道:“母後,如今栗姬越來越不像話了,如今竟暗中派人催促大臣奏請立栗姬為皇後。”

想到剛剛在朝堂之上被幾位大臣相逼,景帝就十分惱怒。他倒不知,栗姬同太子何時與那些大臣有了這般牽連。竟會讓人冒了帝王忌諱直言,“子以母貴,母以子貴,今太子母無號,宜立為皇後”。

怔了一下,窦太後皺眉,她心裏猜測此時只怕內有緣由。但想到那日在長信殿外挖出的木偶,以及劉嫖暗中捉拿的那個茅山術士。心中明白,這栗姬沒有為後的手段,讓人玩弄于手掌之中,還在沾沾自喜。暗自搖搖頭,也幸得景帝不知後宮女子的手段,否則他也不會又如此言語。

“皇帝,雖說栗姬是個不成事兒的,但榮兒同你與你父皇一般是仁義之人。”

雖說不願承認,但無論是窦太後還是景帝都明白,帝有十四子,栗姬所生的前三子劉榮、劉德、劉阏于,除去劉榮是有才能的其餘二人都是喏喏之輩。而四子劉餘口吃,且好宮室苑囿狗馬。五子劉非有才卻為人驕奢,非仁德之君。劉端性情狠戾但不近女色,自不能立為儲君。劉彭祖乖張,劉勝極好聲色,餘下的除去伶俐王娡之子的膠東王劉彘,便就剩幾個或是無能便是王姁兒三個幼小無母的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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