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子卿vs劉彘
等到在入宮給皇祖母請安的時候,阿嬌又瞧到了候在長信宮外面的劉彘。這些日子過得極為順心,父母關切,兄長寵愛一度讓她忘了前世的遭遇。如今乍一見到,心裏竟然有些轉不過彎來。
因有意躲着他,阿嬌自是不肯出長信殿。可偏偏她又是個安穩不下來的,沒一會兒就蹭着角落出了門。但想到自己如今又未說與劉彘有婚約,遂又挺直了腰板,待經過劉彘跟前是故意揚了揚下巴,拉了青枝快步往前。
許是走的急了些,剛到白玉石石階處就踏了空,身體直直向前栽去。衆人驚呼還未發出,就見得一抹月白猛然停在石階之下。
待到青枝睜眼,看到下面的場景,也來不及發怔趕忙步下臺階,自傅子卿懷中拉出羞紅了臉的阿嬌。
阿嬌眼神微動,往後退了兩步,心裏砰砰的跳個不停。想到剛剛,自己落下之時,他就那麽伸手摟住了自己的腰,然後還未等自己有所反應二人便摔在地上。甚至……甚至自己似乎還親到了他的下巴……
擡起眼有些心虛的看向傅子卿,剛剛自己落下時似聽到了他的悶哼聲,莫不是摔壞了?
阿木與身後的內侍又是一陣手忙腳亂,待到扶起了傅子卿才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傅公子身體想來孱弱,如今被接翁主,竟這般被壓倒,可不止會不會受傷。
被人扶起來傅子卿于暗中擰緊眉梢,此時他确實狼狽,剛剛為護住阿嬌,他先是被輪椅狠狠砸了一下,接着阿嬌的膝蓋又狠狠杵在自己腰腹之上。
發絲淩亂,束發的簪子也斜斜的落在地上。待到察覺阿嬌帶了歉意和擔心的目光,他只微微一笑,随手攏住垂在面上的青絲,神色中再不複見任何狼狽和痛楚。
“翁主可有大礙?”
沒等青枝說話,阿嬌就大步邁向傅子卿,一邊焦急的打量一邊喚着宮娥去請太醫。
“傅子卿,傅子卿,剛剛我有沒有傷了你?”原本燦若繁星的眸子因帶了焦急和擔心顯出幾分暗淡。
傅子卿坐定,見阿嬌如此心中不忍,趕忙說道無礙。
倒是随後趕來的劉彘心中郁悶,皺眉穩了心中的惱怒,視線厲然向下掃去,甚至讓人感到陣陣冷冽。
見到阿嬌欲要上手扶住傅子卿,劉彘在沉默不得,上前對傅子卿稍稍拱手,道:“傅公子如何到了此處?”
只幾個字,卻處處顯露平靜與上位者的質問。
阿嬌不悅,扭頭欲要說話,就看到劉彘面上的冷峻和看向自己時的固執。心中一顫,下意識的往傅子卿身後退了一步。卻不知這一動作,再度成功讓劉彘黑了面色。
他讨好她幾月,卻不敵一個外人?
“十殿下!”如今,就算再見他的冷眸,阿嬌也再不如前世那般有絲毫懼意。
見阿嬌瞪大了雙眸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劉彘一時嘆息久久凝視這那抹常常灼傷自己心肺的身影,眼底亦是深深的無奈。
待到想上前兩步,卻又見阿嬌一臉擔憂的看着傅子卿,而傅子卿眸中原本黑呦的晦暗早已化為了寵溺和溫潤。劉彘的心似是瞬間便墜入了冰水,倏然一痛,一時間竟失了上前的力氣。
“殿下……”身後的郭合低聲叫道。
等再次收斂心神,阿嬌已然同傅子卿一道前往長信殿。他竟然是去尋皇祖母的嗎?
垂眸看向自己衣袖上的暗色花紋,靜了靜道:“同我一起在長信宮門前給皇祖母請個安。”
因着立儲之事,窦太後免了後宮所有皇子與妃嫔的請安。縱然是太子劉榮多也是跟着景帝或是阿嬌偶來。遂縱然劉彘有意入殿,也克制住,只在門外跪拜請安,道了幾句吉祥話便離去了。
窦太後得知傅子卿前來,心中猜測此番定是景帝的意思。大概是為了梁王又興土木随行車架遠超帝王之事。如今這個時候,武兒卻是過于招搖了。此時她尚不知,傅子卿此來所帶消息,非她慈母心腸便能容下的。就此,大概也埋下了梁王的結局。
阿嬌被青稞拉出了殿門,只是心中念着傅子卿,如何也不肯走遠了。青稞無奈,只得同青枝陪着她。
沒過一會兒,就聽得殿內物品一陣摔落,酒樽銅壺與玉石地面發出沉悶的響聲,接着便是窦太後急聲呵斥。阿嬌腳下微動,就要進入殿中勸勸二人,卻被青稞與青枝左右拉着。
“你們快放了我啊,皇祖母都惱了。”往日裏別說是常人,就連皇帝舅舅也極怕皇祖母生氣。何況傅子卿身體本就不好,若真惹惱了皇祖母,一個酒樽砸下去,他都躲不開的。
阿嬌咬咬唇,這般想着面色就更為不好。心裏暗怪,剛剛就應該陪他去見皇祖母,再如何自己也能給他求了情的。
“翁主,莫急……”青枝雖不知青稞為何會拉着翁主,但想到太後剛剛遞過來的眼神,那般淩厲嚴肅,心知此時殿內談及之事非她們做奴婢的能聽聞的。當下勸道,“翁主,太後定然不會傷了傅公子,何況傅公子身邊還跟着阿木。”
這話說的其實毫無道理,縱然有阿木在身邊,但也不可能有膽子擋了太後的怒氣。只是這個時候,青枝也只能想出這一個想法。
“翁主,畢竟有些事涉及國之大事,您……”青稞倒是個穩重的,因着在太後身邊待的時間久了,也會較常人看事能看深一分,“這事兒總歸有太後做主呢。”
“可是……”阿嬌頓下腳步,煩躁的拽拽衣袖,于原地轉着圈。沒過一會兒,又跑到關閉的殿門口仔細聽着裏面的動靜。
傅子卿剛出門,還未收斂起臉上肅然淡漠的神情,就見阿嬌提裙跑向自己。接着那嬌俏的面龐上下打量自己一會,才聽得她帶了慶幸低聲道:“幸虧沒挨打……”之後又心有餘悸的叮囑道,“你以後也千萬別再惹了皇祖母生氣了。”
皇祖母身體雖然健朗,但畢竟已經年邁。若是氣急了生病那便不好了。再者,傅子卿若真違着皇祖母的意思來,也定然得不了好果子。
傅子卿一笑,眉目明朗,仰頭看着阿嬌慢慢道:“日後不會了。”
猛然見到這般暖意的笑,阿嬌忽而紅了臉,瞪了那個不知道害怕的人一眼,微微揚聲道:“反正我又管不着。”
說完,噔噔地向殿內跑去。她還要去看看皇祖母呢,若是真生氣了也好哄了她高興。
阿嬌面上的懊惱和羞澀一絲不錯的落入傅子卿眼中,聽着女子嬌蠻的聲音,他只管淺笑看着。卻不知他這一番表現早已落入青稞眼中,只是礙着阿嬌是太後心尖尖上的寵兒,并未敢直言。
也幸得青稞沒有将此事直接說與太後聽,而是暗中學給了窦嬷嬷,窦嬷嬷在漢宮多年,見多了同床異夢或是強塞的賜婚,遂她歷來都認為天下男子唯有阿嬌喜愛,才是值得。至于高權厚財,無論是作為堂邑侯府阿嬌翁主,還是太後手中的嬌女阿嬌,她此生都不會缺少。所以,此後多次,窦嬷嬷為二人說情,終是得了二人眷屬之時。
阿嬌進入殿中,就看到皇祖母一臉疲倦的靠在身後的座背之上,面色自然談不上好看。蹭到窦太後身旁,跪坐在一側,伸手慢慢給窦太後輕輕揉捏着腿。
宛兮見太後神色稍稍放松,同窦嬷嬷相視一眼,悄悄退到側殿倒了些茶水,又取了一些糕點放在案桌之上。嘆口氣,輕聲退到一旁。
阿嬌給窦太後捶着腿,一邊跟窦太後撒嬌。過了一會兒見窦太後面上露出了笑意,才趕忙湊到她懷裏,取了一小塊翠玉壽果糕遞到皇祖母嘴邊。
窦太後拉了阿嬌的手,伸手摸着她的長發,欣慰道:“我家嬌嬌越發的懂事了呢,只是這種零嘴兒自是備給嬌嬌吃的,皇祖母啊是吃不動咯。”
聽聞這話,阿嬌猛然想到,就算同皇祖母在一起這般久,自己都不曾注意過皇祖母的喜好,更未曾注意過皇祖母這般年紀吃不得壽果了。擡眼看着皇祖母鬓角處的花白,阿嬌心中頓時不是滋味。她當真是不孝極了,前一世一心撲在王氏母子身上,記得他們的生辰他們的喜好他們的一切,卻獨獨未曾注意過身邊真心待自己的親人。跪坐在窦太後膝旁,阿嬌伏在其懷裏,滾燙的淚珠莫名就落了下來。
“嬌嬌,怎麽哭了?”感到手下有些濕潤,窦太後趕忙急急詢問。
“皇祖母,嬌嬌以前不懂事,以後再不會了。”說着偷偷用袖子抹了一把淚痕,又往窦太後懷裏鑽了鑽,“你以後一定不要生嬌嬌的氣。”
皇祖母,有些話嬌嬌無法同您說,但日後嬌嬌再也不會只顧這自己快樂,再也不會傷了你們的心意。這般想着,心裏複是一酸,淚珠兒就又冒了出來。
窦太後不知阿嬌到底有何心事,但聽到這幾句話,心裏也是極為動容的。她的嬌嬌總歸是長大了,往日裏怎能聽得這般暖心燙貼的話語。一時間,又将人摟在懷裏說了許多話。剛剛得知梁王劉武刺殺朝中重臣之事的陰郁也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