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幸有女主禦四方（三）
其實，早該明白這個江湖是挺沙雕的。
李建成領着徒弟出門不久，江湖上關于屠龍刀和張翠山夫婦的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客棧啊巷子啊都是一群低級小號在叭叭叭明教金毛獅王謝遜如何殘暴如何兇狠，屠龍刀不能留在他手中怎麽怎麽地。叫嚣着要向張翠山夫婦逼問謝遜的下落，卻不敢直接上武當山……
啧，聽說屠龍刀和倚天劍是郭靖夫妻在襄陽城破前請人鑄的，那麽點時間內就能鑄成這麽一對名滿天下的神兵……李建成有點懷疑屠龍刀和倚天劍的質量。
屠龍刀在謝遜手裏，倚天劍則在峨眉掌門滅絕師太手中……
相比起這對刀劍，李建成更感興趣的是鑄出它們的鑄劍師。可惜，當時的襄陽城，誰也不知道郭靖和黃蓉是請誰鑄造的。
“師尊，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裏？”
周芷若見自家師父半晌沒說話，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便出聲問道。
李建成從沉思中醒來，看見自家小徒弟乖巧的給自己倒了杯茶，順手便接了過來。
“我在想，不久之後我還得帶個小姑娘，該怎麽安排。”
周芷若道：“師尊要新收弟子嗎？”
李建成撥弄着劍穗，懶懶道：“那也得人家母親同意啊。”
看見小徒弟疑惑的樣子，李建成解釋：“是我一位故友的女兒，她們家有祖傳的武學，不一定會另投我門下。”
看師尊的神色，那位故友對師尊來說應該不一般。
周芷若點點頭，壓下心底的一些疑問。
“……你當真是符姣姣？”
李建成如約到了故友約定的地點等候，不一會兒，便見一清雅佳人帶着一個比周芷若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走進涼亭。那佳人神清骨秀，風致嫣然，身邊帶着的小姑娘也是個肖似她的小美人胚子。
然而李建成震驚的不是她有多美，而是……
他當年認識符姣姣的時候，她可不長這樣。丫的幾年不見整容去了嗎？？？
“……你倒是一點沒變。”
符姣姣撩起一縷頭發別在耳後，看着容顏氣度一如當年的舊友，笑容苦澀。
“我生來就是這幅模樣，只是練了千蛛萬毒手後，面容有改，才是你以前見到的那樣。”
李建成默，那你改的可不是一兩點。
“那你現在又恢複原來的模樣，豈不是？”李建成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臉色微變。
“就是你想的那樣。”符姣姣平靜道，“我散了千蛛萬毒手。”
“就為了你那個丈夫？他哪裏值得你如此了？”李建成恨鐵不成鋼，奈何之前也勸過故友，殷野王未必是她的良人，偏偏她不死心，一頭紮進了火坑。
符姣姣喃喃：“他喜好顏色好的女子，我自認散功後的容顏不輸任何人。我那時候以為，他會一輩子對我好……可誰知……”
女子面色陡然蒼白，五指收攏，指甲嵌進了掌心裏。
“誰知他會放任妾室，任由她們欺負我的阿離。”符姣姣秀美的面容上滿是憤怒，“我就阿離這麽一個女兒！”
“阿娘……”
旁邊的小姑娘見母親神情，拉了拉她的手，擔憂的喊道，又狠狠瞪一眼讓母親不開心的李建成。
李建成無奈道：“真把你放在心裏，哪裏會在意你的容貌。當初我就跟你說過，殷野王那小子不像個長情的，你又不聽。”
符姣姣澀然：“當時我哪聽得進去啊……”
半晌，符姣姣牽緊女兒的手，道：“如今我已經對他死了心，卻不想就這麽放過那對要害我女兒的母子。”她摸摸殷離的頭，看見女兒稚嫩的面容，最終咬牙道：“昭明，我女兒殷離，便交給你了。”
李建成道：“我會收她為義女。”
心裏卻微微嘆氣，你哪裏是對他死了心啊，分明還有一絲期待在眼裏。
“不用……讓她拜入你藏劍山莊門下吧。”符姣姣想起自己因為練千蛛萬毒手而遭受的一切，哪裏舍得讓女兒再吃她受過的苦頭。
“千蛛萬毒手……我不會讓阿離練的。哪個女兒家不愛美呢，阿離以後只要過得開心就好了。”
“我如今……”符姣姣自嘲，“竟也只有你能托付一二了。”
殷離已經十二了，自然聽得懂母親再說些什麽，可是即便母親之前已經交代過會把她送走，這時候也是慌亂起來。
“阿娘，阿娘，咱們一起離開不好麽？”她搖搖母親的身體，眼角泛起了淚花：“阿娘，你要抛下阿離嗎？”
“你要抛下阿離嗎？”
符姣姣心裏刀絞似的疼，可是她已經沒了別的辦法，失了武功，她不是殷野王的對手。阿離性子烈，遲早會和那對母子起沖突，到時候她護不住阿離，可要怎麽辦？
李建成見狀，起身向遠處走去：“你還是再想想吧，跟你閨女好好說。”
“阿離，你莫要任性。”見李建成善意離開，符姣姣心底下定了決心。她撫上女兒的側臉，看着女兒肖似自己的容顏，眼中滿是悲戚。
“阿離，阿娘沒用，護不住你，只能把你送走。”
看着殷離死命的搖頭，眼淚珍珠似的往下掉，符姣姣狠狠心道：
“阿娘同你父親還有一筆賬要算，不能帶你一起走。方才那位是阿娘故鄉的朋友，他會好好照顧阿離的。”
……
李建成轉悠回來的時候，符姣姣總算安撫好了她閨女。
“說完了？”李建成挑眉，竟看到了初遇符姣姣時，女子身上的狡黠。大唐的江湖女兒，向來都是有幾分大氣和張揚的。
“談完了，”符姣姣勾起一抹笑，“倒是還有個事情忘了給你說。”
“嗯？”
符姣姣的眼神中亮起凜冽的光：“我的女兒，自然随我姓。”
“你的意思是？”
“你既然答應收阿離為徒，便為她起一個大名吧。”符姣姣輕描淡寫道，“阿離這個小名倒是他親爹給起的。”
李建成：“你确定是小名？”
分明是大名吧，話說哪家父親會給自家閨女取一個“離”字當名字的，太不上心了吧。
符姣姣平靜的望了李建成一眼。
——你丫的心裏清楚就行，問什麽問。
李建成：“好吧。”
啧，這會兒才像符姣姣本人嘛，以前那個被殷野王幾句話一糊弄就死心塌的簡直就像是被下了降頭。還是說談戀愛真的會影響智商？
想起當初被唐無樂蒙了大半年的葉凡，以及葉好八卦給他聽的其他世界一些癡男怨女，李建成默默的想，可能兩者都有吧。
咳咳，思想跑遠了，拉回來拉回來。
李建成沉吟，雖說他确實答應了收養殷離這小姑娘吧，直接把人老爹起的名改了也不太好，但是人家媽又這麽說了……
李建成掃了一眼殷離，小姑娘眉眼間的靈氣是擋都擋不住的，眼底的傲氣也肖似極了符姣姣最初的模樣。
“把’離別’的這個‘離’換成‘骊珠’的‘骊’如何？取珍寶之意。”
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淵，而骊龍颔下。
掌上明珠。
“骊珠……符骊嗎？”符姣姣喃喃，是個好名字。
她低頭看向閨女：“阿離，阿骊，你可喜歡新名字？”
她的笑容分外的明媚，殷離已經許久不見母親笑得這麽開心了，她堅定的點點頭：“喜歡，阿骊喜歡這個名字。”
她讨厭父親。
随阿娘姓，真是太好了。
以後，再沒有殷離。
她是符骊。
李建成帶着小姑娘回去下榻的院子，讓周芷若帶她下去好生休息了。小女孩之間相處相處，總會有共同語言的。
李建成清楚，這怕是最後一次再見符姣姣了。想必符骊心裏也明白，一聲“師父”倒是叫的幹脆。
不過，就算符骊不叫師父，李建成也會好好照顧她，也會在确保符骊一生無憂後才會離開。
且不說他同符姣姣少年相識的交情，單憑他們同為大唐江湖子弟，他也會好生照看好符骊。
況且，符姣姣的遭遇，也有他一份責任在。
畢竟，當年是他破碎虛空時的陣勢太大，才會不小心把前來送別的符姣姣也拉進了時空裂縫，帶到了這個世界。
若不是長琴及時護了符姣姣一把，只怕這個還不到破碎虛空境界的姑娘當時就會被時空縫隙裏的罡風撕成齑粉了。
只是即使當時護住了她，卻依然受到了影響——
符姣姣到達這個世界的時間點，竟是比他早了十年！
好在符姣姣和他不同，畢竟只是一個普通江湖女子，還觸發不了此方世界的警制。因此，符姣姣也就在這個世界安安穩穩待下去了。
十年之間能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而這些事情，恰恰是李建成無法改變的。
否則，憑着他跟符姣姣的交情，怎麽也不會讓她被殷野王哄了去！
不是沒有想過要送符姣姣回去，只是符姣姣那時舍不下殷野王，後來又有了符骊，便自動放棄了。且李建成也沒有把握能準确把人送回她離開大唐的那個時間點，只得作罷。
武當山。
宋遠橋剛從自家五師弟那裏回來，滿心憂慮着不久後師父的壽辰會不會有人來鬧事。方才在五師弟那裏，他卻是半點心思都不曾露出來讓師弟擔憂。
五師弟同弟妹平安歸來是好事，怎麽能再讓他們擔憂這些。左右有事，也還有他們師兄弟一起擔着。
這麽想着的宋遠橋，剛剛踏進院子，便看見一個小少年手裏抱着一個紙包從門內走出來。
“青書，你這是去作甚？”
宋遠橋皺了皺眉，這個時候應該是宋青書練劍的時候，他不在校場練劍，待在院子裏作甚？
宋青書頓了一下，恭敬道：“師兄下山給我帶了龍須酥，我想拿給無忌師弟嘗嘗。”
宋遠橋眉頭松開，點頭道：“合該如此，青書，你是師兄，要好好看顧你無忌師弟。”
宋青書垂眸：“孩兒知曉。”
自覺自家孩兒懂事了，宋遠橋走進了院子，并未發現身後宋青書晦暗不明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覺得，殷離這個名字的含義也太凄涼了些。既然都把小姑娘給大公子帶了，就把名字也換了吧。
以及因為大公子破碎虛空業務不熟練而帶來的後遺症，并不只有符姣姣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