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一一早,蘇映被鬧鐘吵醒。她擁着被子坐在小床上,關掉鬧鈴,重新阖上眼,就這麽坐着,緩了好一會才磨磨蹭蹭地下床。

洗漱完畢,背着雙肩包匆匆出門。一回眸,一輛黑色轎車安靜地停在轉角處。

“哥,你怎麽來了?”蘇映乍然睜眼,很是意外。

易珩川看着她,沒有回答。

半響過後,是一聲極其冷感的“上車。”

今早沒司機,易珩川親自駕車。蘇映系好安全帶後,車子緩緩發動。一路靜默,漸漸地她開始沉不住氣,正打算開口,接着車載藍牙的手機響了。

“珩川,晚上兄弟小聚,一起嗎?”

“今晚沒空,我妹回來了。”

“小映回來了?”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頓,轉而提議:“要不,你帶她過來,剛好一起吃個蛋糕。”

男人打着方向盤,直接拒絕:“算了,她不适合。”

“珩川,你方式不對,別人都是把妹妹寵上天,你倒好,明明是妹控卻總對人家……”

什麽方式不對,他根本就不是妹控。

蘇映默默腹诽。

易珩川是蘇映同母異父的哥哥,小學畢業後,便被接回易家,接受了不同階層的教育,至此兩人分別。在她眼中,易珩川一直都是個過分苛刻的資本家。

停車前,易總裁挂斷電話,目光淡淡地看着她,“怎麽回來也不說一聲。”

“忘了?”蘇映試着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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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珩川眉心微蹙,略顯不悅,看着蘇映解開安全帶時,遞給她一個沉甸甸的紙袋,又往裏放了瓶牛奶“記得吃早飯,有事及時聯系我。”

蘇映認真地應了聲“好”。

道別後,她拎着紙袋下車,轉身穿過斑馬線。

蘇映讀研二,再過些天才開學。不過她們學校本科生倒是挺早的,八月中下旬便已開課。

南城大學是百年名校,十分注重學生的全面發展。每學期都會邀請各界學者精英前來講座,而今天正好從法國來了一位蘇映仰慕已久的攝影老師。

來得很早,教室裏只有幾人。

蘇映挨着于小琪坐下,打開紙袋,将其中一個點心遞了過去,“吃嗎?我哥給的早點有點多,我一個人吃不完。”

“謝謝,真羨慕你。”她笑着接過。

“別羨慕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有多腹黑。”

吃人手短,于小琪附和地“嗯”了聲。

攝影大抵還是小衆,和學校裏受歡迎的講座相比,這次真不算熱鬧。不過這位來自法國的老先生語言風趣,幹貨硬核,大家欲罷不能。

在講座即将結束時,Andre先生在大屏幕上投放了一些自己拍攝的作品。大家仰着腦袋,看得認真。期間,某次作品切換後的間隙,觀衆席忽然出現一陣小躁動。

蘇映楞了楞,照片中那人她認得,是沈澤延。

鄰座的幾個姑娘拼命克制,努力壓低因激動而略顯高亢聲音——

“沈影帝居然和Andre老師合作過!”

“我的天,這照片美得慘絕人寰,拍得也太好了吧。”

“就是,這分明就是神仙合作!”

照片上只有一個簡單的剪影。男人腰打的很直,穿着件長至小腿肚風衣,夕陽淡黃色的光暈至上而下鋪滿整個天空,而逆光的緣故,關于他一切都是暗沉的。

整張照片色調偏冷,可又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

“哪裏有賣攝影集,我要買一疊,帶回家吸男神。對了,我之前看過一個直播訪談……”意識到講座還沒正式結束,于小琪說了一半忙收了聲。

“原來大家認識,”顯然這位來自法國的攝影師低估了沈澤延的人氣,“這張照片是去年冬天在曼徹斯特海邊拍的,當時的溫度低,但……”

他講述着照片背後的故事,在最後還不忘稱贊:“他真的很難約,不過專業素養沒得說。”

講座結束後,攝影集被搶空。

僅于小琪一人就買了12本,真就是買了一打。

蘇映拿着攝影集站到講臺的隊伍中,經過一番等待,終于得到了一個落在扉頁上的簽名。身後的一個朋友在合上書頁,忽而感慨:“要是哪天我也能給拍張照就好。”

“那樣的大明星哪是我們想拍就能拍的。”一姑娘嘆氣。

“也不全是。”于小琪拍了拍她們的肩膀,語重心長——“晚上好好睡一覺,夢裏什麽都有。”

“能在夢裏拿到簽名照就圓滿了。”

“哈哈哈……”

衆人笑得開懷,窗外,風吹樹梢,光影清淺。

以往蘇映對這樣的話題興趣寡然,不過今天她卻豎着耳朵聽得認真。忽然間想到什麽似的,停下腳步,“诶,前面不是說有東西要給我嗎?”

“你不說,我差點都忘了。”于小琪腳步一頓。大大方方地指着袋子裏的盒子,表情得意。“沈澤延同款方糖,微博上的那個。還好我下手早,現在全網斷貨!”

這就賣斷貨了嗎……

她愣愣地接過,彎着眼眸道謝。

下午回到家後,蘇映發現自己早上背着的小包聽講座時落在了教室。出門去取時,發現天空似乎有些陰沉。

進地鐵站後,收到了沈澤延發來的消息。

[現在有空嗎,想約你一起喝下午茶。]

蘇映估算了一下時間,覺得自己可能趕不上。

恰逢人流高峰,地鐵站有些擠,她在轉角處停下,一緊張,打錯了好多字,好一會才編輯完信息。

[抱歉,下午估計要很晚才有空,我早上去學校聽講座,把包落在教室裏了,現在在過去的路上。能把時間換晚上嗎?]

蘇映發了消息之後忽然覺得不妥。沈澤延的時間應該很緊吧,別人想見一面都難,而她居然還……于是删删減減後,亡羊補牢地又發了條信息。

[還是你定個時間吧,晚上不方便的話現在也行,我可以改天再去拿東西。]

很快微信上出現“對方正在語音輸入”的提示,蘇映怔了怔,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從口袋中拿出耳機

——“沒關系,我都有空,不用刻意再改時間。”

聽完語音後,姑娘用手背貼着耳朵,緩了好一會兒,才回了個“好”。

從大學城的地鐵站出來後,天色暗淡,灰沉沉的雲似乎壓得很低。蘇映擡頭看了看天,後悔出門前沒随身帶傘。

她加快步子,穿過校門,上二樓的教室取回落在那的小包,點亮手機屏幕查看時間,再一擡頭,耳畔已是雨聲陣陣。

情況不算太壞,雨很小,一樓大廳有便民雨傘,只不過這會兒沒帶傘的有些多,估計得和順路同學湊用一把。蘇映轉身,打算過去問問有沒一起去地鐵站的。

剛往那走了兩步,忽然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蘇映。”

瞬間,杵在原地。

很好聽的男低音,聽得她心窩發顫。

但隔着的距離有些遠,中間還夾雜着淅淅瀝瀝的雨聲,一時間,蘇映也辨不出是誰在喊她。

尋聲回首,光線忽地從暗到明,視線便有些恍惚,蘇映微微眯眼,過了會兒,目光裏的焦點慢慢聚攏。

霎時間,聲音啞然。

那名字就卡在口中,怎麽也出不來。

看在沈澤延一步步往自己的方向走來,半響,蘇映才從喉中順出一句:“你怎麽來這了?”

面前的男人身形颀長,一手撐着傘,一手自然垂在身側。鼻梁上架着副平光鏡,臉上挂着副黑口罩,襯衫西褲都普通裝扮,卻抵不住人是天生的衣架子。

他輕笑着開口,“沒什麽,下雨不方便,就來接你。”

這裏是教學樓一樓,名副其實的公共場所。下雨的關系,人雖不多,但絕不能算少。

蘇映生怕沈澤延被人認出來,探着頭左看右看,依舊是不放心,忙拉着他的衣袖把人帶到一個小角落。

确認外邊沒人後,才小心翼翼地讓沈澤延出來。

男人跟在她身後不急不慢地走着,口罩後的表情似乎有些無可奈何,但最後只是紳士地為她拉開副駕座的車門。

等第一個紅燈的時候沈澤延為蘇映調好電臺。

“謝謝,還有今天來接我,麻煩你了。”姑娘開口道謝。

沈澤延頓了頓,微微沉聲:“蘇映,我們之間可以不用這麽客氣。”

蘇映一愣,轉過頭詫異地看着正在開車的沈澤延,“其實我不是想刻意客氣,就是覺得你身份也特殊,肯定也比較忙,過來接我會不方便。”

“不會的,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忙,時間很多,過來接你也沒有什麽不方便的。”沈澤延低低地解釋着,聲音溫潤。

姑娘半信半疑地撇撇嘴,語氣哼哼:“可是他們都說你很難見。”

“蘇映,這得分人。”

綠燈亮,沈澤延踩着油門發動車子,低啞的聲音中藏着笑。

蘇映一愣,心髒突地重重跳了一下。

倏然間手心中央的位置也有些熱,她撇過頭,假裝只是在很認真地看風景。

冥冥之中,她能揣摩出話裏的意思。可又有些害怕這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話,是自己少女漫看多了,過分解讀了。

晚餐的餐館位于城郊的海邊。

車程有些遠,蘇映怎麽沒料到途中自己居然偏着頭睡過去,朦朦胧胧醒來後,發現除了脖子發酸外,人還有些暈。

沈澤延體貼為她拉開餐桌前的椅子,“怎麽了?”

“就是睡糊塗了。”蘇映搖搖頭,擡起手來胡亂壓了壓翹起來的頭發,覺得自己現在一定是毫無形象可言。

正糾結着要不要找個借口出去補個妝時,上菜了。

沈澤延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先吃飯吧,這裏的糖醋小排很好吃,你應該會喜歡。”

接下來的一切順暢。起初,蘇映還有些擔心沈澤延會一上來就問自己的上次說的事考慮得怎麽樣。可沒有,他只是不疾不徐地同她聊天,把話題和節奏控制得很好。

期間,手機震動後,蘇映瞄了眼屏幕。

“沒關系,給朋友回信息吧。”

她搖搖頭,把手機放進口袋,“不是。漫畫加更的提醒。”

蘇映想起有次《悄悄心動》也是飯點時加更,自己邊吃邊樂,結果就是被朋友們笑話沒生活。那現在和沈澤延一起吃飯,從她們的角度看,算上有生活的吧。

不過,其實沈澤延吃飯時很普通,和正常人沒什麽兩樣。就在思緒漸遠的時候,忽然被人打斷。

“在想什麽?笑得這麽開心。”他問。

二樓的包廂正對着海,雨已停,側過頭,正好能看夕陽餘晖逐漸消失在地平面上。蘇映想起早上的講座,岔開話題——

“今天早上我去Andre先生的講座,我特別欣賞他,然後正好看到一張你在海邊的剪影照,有幾個朋友是你的粉絲,看到後特別激動。”

沈澤延稍作停頓,“是嗎?”

“嗯,我一個朋友是你的超級影迷,講座結束後,買了一打攝影集,”蘇映誇張地用手比劃了一下:“足足這麽厚。”

沈澤延為蘇映添了杯果汁,垂下眼看她,聲音禮貌:“那有空我們請她們一起吃個飯。”

姑娘怔怔擡頭,在注意到了沈澤延用詞的微妙後,面頰漸漸發燙:“那…那她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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