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婚生活比想象中的平靜。在此之前，蘇映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在領完證後第一件想做的事只是好好睡一覺。
姑娘坐在副駕上，耷拉着腦袋，哈欠一個接着一個，困得幾乎掀不開眼皮。不過為了防止補覺的時候忽然被餓醒，還是決定先随便吃些東西。
車在一個巷子前靠牆停下。一牆之隔的那頭是市一中，早已上課多時，小攤販推車陸陸續續收攤，但附近的早點鋪都還開着。
沈澤延問：“你之前說的在這邊嗎？ ”
蘇映揉了揉眼，睨向窗外，表情一下變得意外。
自己也只是在剛認識的時候順口說過高中門口的豆花很好吃，沒想到沈澤延卻還都記得……
下車後，兩人徑直走過去。
這家豆花店東西不錯，就是店鋪太小，裏面僅有的幾個位子已坐了人，不過店鋪外還有空位。
蘇映指了指在樹下安靜支開的小木桌：“現在人不多，你坐外邊沒關系吧？”
“沒關系，”男人點頭，為蘇映拉開椅子後，挑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只是吃份豆花而已，被認出來也不用太緊張。”
去民政局的關系，沈澤延今早出來并沒有戴墨鏡口罩，他這會兒依舊是白襯衫黑西褲的打扮，臉上還戴着金絲平光鏡，斯文的樣子很像大學教授。
蘇映悄悄看着對面的人，讪讪移開視線。
兩人剛坐下，老板堆着笑臉出來招呼：“兩位要什麽？”
“兩根油條，一個煎餅，豆花的話……”蘇映撐着下巴擡起頭，看向沈澤延，想了想，提議道：“一份甜，一份鹹？”
老板點頭正要走，沈澤延輕輕攔住，“我的那份也改成甜的，謝謝。”
老板應了聲“好”，端來兩份豆花，笑着打趣道：“姑娘，你這個女朋友當得有些不合格吧，怎麽連男朋友喜歡什麽口味都不清楚，剛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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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映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臉“刷”地紅成小番茄。她承認自己和沈澤延接觸得不深，很多事也沒那麽了解，可是她昨晚還惡補過維基百科來着……
“她是我太太，不怪她，是我突然想換個口味。”沈澤延解釋，話中帶着一絲旁人難以揣測的情愫。
老板走後，蘇映低着腦袋，有一下沒一下地搗鼓着碗裏的豆花，低低嘟囔：“你怎麽改成吃甜豆花了，明明維基百科裏說你不喜歡甜的。”
念及至此，不由慚愧，現階段她連沈澤延喜歡什麽都得靠百科，估計他的粉絲都比自己合格吧。
一擡起頭，就見沈澤延靜靜地看着她。
……他這是什麽意思，怎麽連話都不說？
蘇映一頭霧水地揉着眉心，突然一激靈，愣愣地杵塑料凳上，低垂着眼，整個人窘到不行——她居然在沈澤延面前，把自己看百科說漏嘴。
“我沒百科，是你聽錯了。”
都說亡羊補牢沒用，但不試試怎能知道，雖然…蘇映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兩人坐在樹下的木桌旁，離熱鬧的店鋪有些遠，剛翻車的姑娘正用小白鞋蹭着草，那一下下的飒飒聲在安靜的空氣中也分外明顯。
見姑娘局促成這模樣，沈澤延決定先不難為她，恢複之前溫潤如玉的模樣，從善如流：“嗯，耳朵不太好，沒聽清楚。”
蘇映知道那是假話，但還是松了口氣。
在兩人結賬正打算離開時，忽然被老板娘攔住，她往蘇映手裏塞了份麥芽糖：“你以前是一中的學生吧，我總覺得你特別面熟。”
蘇映笑着接過，甜甜說了聲“謝謝”。
老板娘又道：“你老公我也覺得面熟，總覺得前幾天在哪見過……”
“老板你覺得面熟，那應該是他長相大衆。”
她楞了會兒，幾乎是本能地開始胡謅。可看到沈澤延那張極具辨識度的臉後，也不明白老板怎麽就信了自己的話。
……
上車後，終究還是沒什麽底，蘇映抿着唇，看着身旁的人：“前面我說的那些話，會不會惹你不高興？”
“不會，”沈澤延緩緩踩下剎車，平視前方的雙眸微微垂下，“其實，我一直覺得自己就是大衆長相，能力也普通，能被沈太太看上是我的榮幸 。”
他的聲音誠懇而自然，蘇映全然聽不出他話裏自謙的意思，她下意識地斜了眼所謂的“大衆長相。”
今早籠着薄霧，微小的水顆粒蕩漾在四周的空氣中，如同一層天然的濾鏡。濾鏡下，那人半垂着桃花眼，烏黑眼睫濃密還帶着些微卷。
這……明明一點也不大衆！
*****
蘇映一覺睡到了下午，在醒來時側身探去，只見眼牆上的時針正落在二和三之間。
“蘇映，你快過來幫幫我，江湖救急！”電話那頭，于小琪急得都要哭了，接着是一連串沉重的呼吸聲。
“啊？”蘇映剛睡醒，雖握着手機，人卻在夢裏，含糊地問：“你慢點說，具體是怎麽了？”
今天工作室為某個男團拍攝紅毯定妝照。
問題出在，前邊休息時工作室的攝影師們全點了同一家的盒飯，結果全都吃壞肚子了，這會兒全在趕往醫院的路上。
蘇映覺得自己新婚第一天就撇下人跑去工作，似乎不大妥當，但也知道于小琪應該是走投無路了，才有求于主攻人文攝影的自己。
“我朋友的工作出了岔子，我可能要過去救個場。”
挂斷電話後，蘇映走出房間和沈澤延大致說明情況。
“好，”沈澤延點頭，表示理解，“你要拍攝的那個男團一共有多少人？”
“好像是十三個左右？”說完後蘇映也有些愣住。
“沒事，我送你過去。”男人拍了拍蘇映的肩，而後半俯下身子，拿起放在茶幾上的鑰匙。
蘇映拍照有自己的風格，于小琪他們留下的東西她可能用不習慣了，于是收拾好設備後，又從沈澤延家中借了幾樣小飾品放入道具箱中。
到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十分。
下車後，沈澤延帶上黑口罩，幫蘇映把小紙箱從後門搬到電梯口。
他壓低聲音解釋：“等會兒可能沒法陪你太久，這個紅毯活動我之前明确拒絕過。”
“沒關系，你能幫我把東西拿到裏邊就很感謝啦。”
語落，蘇映又有些小尴尬，于是讪讪開口：“雖然拍寫真是有些費時間，但拍完這套圖能掙幾千呢！”
“好，”男人話裏含着笑：“那辛苦太太掙錢養家了。”
蘇映噎了下，“嗯，我請你吃飯。”
休息室在二樓的最後一間，沒有專用的攝影棚，拍攝工作就在休息室中進行。人手實在不夠，沈澤延進去後，還順帶着幫忙調整燈光。
走之前，他緩緩開口：“結束前記得打電話，我會過來接你。”
她點點頭，“好，我也盡量快些。”
房間看着挺大，但Thirteen’s男團共有十三人，平均攤下來也不算寬敞，更何況還要空出一個角落來拍攝。
調整設備時，唯一幸存下來的小助理正好推門進來。
“他們經紀人呢？”蘇映記得于小琪之前和她說過，這個男團成員都很好說話，就是他們的經紀人是個細節控，比較吹毛求疵。
“和攝影師們吃了同一家店盒飯。”
“那……你和男團成員是怎麽躲過一劫的？”
“我減肥，他們需要控制食量。”
“……”
一切準備就緒，試拍了兩張後，正式開始拍攝。
最先開始的是十三人大合影。蘇映在白布前拍了幾張後，又建議他們坐到旁邊的沙發上再來幾張。
“對了，攝影師 ，我們團和你們工作室合作了好幾次。怎麽看着面生，新來的嗎？”
隊長林浩然問話的時候，蘇映為了更好的拍攝視角，正扶着木梯往上爬，“不是新來的，面生……大概是因為我很少負責寫真拍攝吧。”
“很少拍寫真，那還請攝影師多多留情。”
另一名叫做趙熙成的男生笑着打趣。
“我們蘇映本科和研究生都就讀于南城大學，PDN攝影雜志知道吧，她拿下PDN’s30 2019。”
其實新人獎的含金量不算特別高，但隔行如隔山，而小助理說的還是英文全稱，聽着特別高端。
趙熙成愣了愣，“抱歉，我沒有其它意思，只是想活躍氣氛……現在慘了，本來就是十八線男團了，這下還得罪了攝影師。”
“我知道是玩笑，不會放在心上的。 ”
蘇映說完這些後笑了笑，開啓自黑模式：“我才是十八線攝影師呢，你們團的發展應該還不錯吧，別這麽說自己。”
大家笑成一片。
大概是雙方工作室簽過保密協議的緣故，大家這會兒說起話來也沒太多顧忌。
“其實，我們團之所以能參加這次紅毯，是因為公司對這次活動進行部分贊助，就是傳說中的自費參與。”鏡頭前，趙熙成邊擺姿勢邊解釋。
她愣了下，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們：“這錢遲早能掙回來的。”
“希望吧，”團長嘆氣，“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麽這麽大，我們費了這麽大的勁才有資格自費出場，而有的人主辦方花大價錢都請不到……”
“啊？”蘇映茫然擡頭。
趙熙成擡手比劃了個數字，“我聽小道消息說，活動方出了這個數，想請沈澤延出席今晚的典禮，結果人家拒絕得徹底……不過也是，我偶像那種級別的影帝，怎麽會為了自降身份參加這種商業活動。”
蘇映看着那個數字，忽然想起和沈澤延分別前，自己答應掙錢養家的場景，一瞬間尴尬得挂不住表情。
她掙錢養個鏟鏟兒，估計充零頭都不夠。
小助理一臉關心：“你沒關系吧？”
“嗯……”蘇映點點頭，繼續拍照。
……
此刻，這個地理位置偏向城郊的展館熱鬧非凡，樓下，本次活動壓軸人物戴着墨鏡，輕車熟路地領着友人避開各種應援牌，通過VIP通道。
“我記得你之前拒絕過主辦方的邀請，怎麽現在又讓我帶你進來，該不會是意難平想一起壓軸吧？”許致誠問。
“當然不是。”沈澤延輕笑。
距離活動正式開始還有兩個小時，為了防止粉絲亂入，安保進入高度戒嚴狀态，拜托友人從小門進來相對而言是最優選擇。
兩人順利通過後，許致誠側身掃了眼圍滿娛記的大門，開口打趣：“澤延，就算沒邀請函，走正門刷個臉一樣能進來。”
“我對那樣的事沒興趣。”沈澤延将墨鏡摘下，換成平光鏡，語氣不清不淡。
友人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對這些沒興趣，不過你這人也太沒幽默細胞了，配合一下也不會。這要是以後有姑娘和你在一起……”
沈澤延沒直接回答，只是擡起頭目光淡淡地往二樓的方向看去，“不是以後，已經有了。”
聞言，許致誠難以置信地看向沈澤延，又順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二樓亮着燈的落地窗，愣是沒看出個所以然：“那你今晚進來為了什麽？”
“不為了什麽，”沈澤延收回視線，聲音依舊平靜：“新婚第一天，接妻子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