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為了隔光效果, 攝影棚內沒設窗戶, 但從耳畔淅淅瀝瀝的水落聲判斷，這雨，似乎沒有一點停下的跡象。
蘇映看完于小琪發來的消息後，将手機随手擱在沈澤延身旁的木桌上，沒倒扣，也沒鎖屏, 只是禮貌性地解釋：“一朋友把圖冊落在這裏了, 我去入口處的沙發那幫她找找。”
攝影棚裏有兩個沙發，一個擺在幕布前充當道具, 另一個則是放在入口處的等候區, 分別擺在右上、左下, 連起來剛好是條對角線。
與此同時，擺在桌面上的手機震了震。
沈澤延下意識地站起身, 一眼便瞧見擦着木桌邊緣正亮着光的手機，往前邁了一步，伸手把手機往裏放了一個位置。
他并非有意窺探隐私, 只不過手機屏幕上那明晃晃的消息提示就這麽彈出, 想不注意到也難——
于小琪：［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拿了圖冊趕快跑。］
于小琪：［蘇映, 情況緊急，我已經拿了你的鑰匙，開着你的車，現在就在門口對面一棵樹下等你, 你一到，我就可以開車跑了！］
沈澤延收回目光，落向不遠處。
米色的皮質沙發上安靜地躺着一本冊子，黑封面，a8大小，從材質上看，和普通書籍相比要厚些。
蘇映在入口處的沙發上沒找到東西。
轉過身，走到對角線的那頭，半傾下身，正要去拿，一只手已然出現在視線中央，早她一步拾起圖冊。
“是這本嗎？”沈澤延問。
蘇映“嗯”了聲，轉而補充：“于小琪落下的就是這本。”
她伸手，明晰的指尖正落到封面上時，沈澤延的聲音驟然在她頭頂上方的位置響起：“是不是打算拿到東西後再次逃跑？”
蘇映“咯噔”了一下，心虛得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忙搶過東西放進包中，拉緊拉鏈後，才微微擡眼，動作很慢，帶着些戰戰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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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偏不倚，兩人的視線恰在空中交彙。姑娘咳了聲，撐着表情：“什麽逃跑，我不是在這嗎？”
末了，她企圖岔開話題：“對了，你怎麽來了？”
“易珩川告訴我你在這，就過來看看你，沒想到順便……”沈澤延的話說到這也就停下，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潤。
蘇映咬唇，覺得“順便”後邊還有個詞沒說。
順便、順便什麽
……捉了個奸嗎。
“确定不是拿到圖冊後馬上跑？”男人尾音微微上翹。
“你怎麽知道，”蘇映正在想事情，聽到問題後直接嘴瓢，突地，想到了什麽，身子一震，“诶，等等，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手機？”
他解釋：“不是故意的，前邊看到你擱在桌面邊緣的手機震動，就幫忙往裏移了個位置，剛好看到彈出的消息。”
“沒事……我這人從小就很講義氣，如果有什麽緊急的事需要逃跑，我也不會撇下你的。”姑娘的聲音很軟，但語氣中又帶着幾分凜然。
沈澤延意味深長地點頭：“原來，只是講義氣……”
“不然呢，”蘇映的思維本就發散，結果被沈澤延這麽一帶，瞬間飛得老遠，捏了捏自己的衣角，“你別說，我還真揣摩出幾分私奔的味道，你看，我跑路的時候捎上你，像不像就是一起亡命天涯……”
沈澤延安靜地聽着，偶爾還能附和上兩句。
其實聯系前後，他大概能猜到她那些同伴急着離開的原因，不過還是在蘇映換話題的間隙緩緩提醒：“你現在可能需要給朋友回條信息，估計她還在外邊等你。”
姑娘愣了兩秒，蘇映才意識到自己又聊上頭了，有些讪讪。
蘇映：［我拿到東西了，你還在外邊等我嗎？］
于小琪：［吓死我了，你這麽久不回我消息，我差點都以為你在了，雖然我的确想自己先跑，但那畢竟是你的車，我私自開走是犯法的。］
蘇映：［……行，既然讓我跑，總得說個理由吧？］
其實，她在見到沈澤延後心情就莫名放松，一點也緊張不起來，而于小琪又只告訴她情況危急，需要抓緊時間趕快往外跑，卻沒告訴她原因，這更讓她動力不足。
于小琪：［你邊跑，我邊說，怎麽樣？］
蘇映打了個哈欠，懶懶合上筆記本：［嗯］
這次，于小琪回的是條語音。
“按照之前預約攝影棚的時間，我們組到10點就該結束了，一般來說，如果後邊沒人，我們延遲也沒什麽，問題是後面有人啊，不然沈影帝為什麽會進攝影棚，天哪，我們居然耽擱了大影帝一小時，這事情傳出去，大家都別在圈裏混了。”
聽筒的音量有些大，沈澤延離得近也都能聽到，目光一頓：“其它人誤會倒是情有可原，但她不知道我在等你？”
“還沒和她說我們之間的事。”
蘇映垂眼，正捏着手指，就聽他又問：“不是說好請她吃飯，怎麽我就這麽見不得人？”
“這……”蘇映腦海裏是那天傍晚工作室裏，于小琪和小助理裏捂着肚子笑到不堪入目的場景，沒好意思告訴沈澤延她還想當自己爸爸的事，悶哼了聲：“我和她提過好幾次，是她自己不信的。 ”
言及此，沈澤延大概也能猜出事情的原委。
“既然她門口等着，那我現在和你一起過去？”
“不，”蘇映搖頭，柔軟的聲音中帶着些許賭氣：“今天就讓她自己走，我不想告訴她，等下次吧。”
蘇映覺得真就應該找個機會好好打擊一下她那嚣張的小模樣，奴隸翻身把歌唱，讓想當爸爸的于某某後悔得哭唧唧。
*****
蘇映告訴于小琪先把車開走，自己之後有空再去工作室拿鑰匙，沈澤延撐着傘，姑娘抱着幹花，兩人從小路離開攝影棚。
現在是午飯時間，兩人便步行到上次去過的私人餐館，吃飽喝足後蘇映本想去海邊逛逛，但持續不斷的小雨使細小的沙粒粘混在一起，即便是撐傘也不怎麽方便。于是，只好作罷。
離開的路上姑娘提起前邊拍攝時發生的事。
“我明明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想，可那經紀人就是那樣看着我。”蘇映憤憤不平道。
“确定自己沒看錯？”沈澤延耐心地和她确認。
蘇映回了個堅定的眼神：“那還用說，殊途同歸，以前和易珩川去農家樂，老母雞看到我們偷雞蛋，就是這種眼神，‘咯咯咯’，護崽得很。”
沈澤延若有所思，緩了緩問：“那你有沒有不小心拿了男藝人的東西，或者是拿錯了，但自己沒發現？”
蘇映想了想，把幹花遞給沈澤延，伸手在衣服的兩個大口袋裏來回摸了摸：“沒有，都只是我自己的東西。”
說完，又重新把花抱到懷裏。
沈澤延拍了拍姑娘的肩，安慰道：“那應該也沒什麽，越是資深的經紀人，做起事來便會越謹慎，但如果合作心裏很不舒坦的話，也應該考慮自己的感受。”
蘇映點頭：“嗯，我打算這單結束就不接這種了。”
這整條路都是單行道，沒有方便停車的地方，沈澤延便讓司機師傅在下個路口等他們。
蘇映邊低着頭撥弄着懷中的幹花，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沈澤延聊天，因為過于分心，完全沒看路。
這會兒，一腳踩入映着光的大水坑。
“嘩啦——”水聲明晰。
沈澤延頓下腳步，微微用力，把人拉上來：“沒事吧？”
“沒事，”蘇映揉揉鼻子，垂着眼尴尬地看着自己濕漉漉的鞋子，為了方便工作她今天穿了運動鞋和牛仔褲，褲子是七分的，褲腳剛好沒濕，但鞋襪都沒能幸免。
襪子濕噠噠的粘在腳踝處，水珠順着勾勒出的線條，一顆顆落進鞋內，水的重力讓腳沉重了不少，這感覺簡直不要太差。
而這，還不是最壞的
——正當蘇映提着步子打算往前邁時，一陣酸麻感從腳踝處順着神經不斷往上蔓延。
“磕到了？”沈澤延問。
蘇映甕聲甕氣地開口：“有點扭到，不過緩一緩就好，我還有另一只腳，你扶着我，我能慢慢挪回去的。”
沈澤延把傘遞給蘇映，俯下身，抱着蘇映，把人移到屋檐下。
這條街上人不多，剛建成的緣故，商店都還沒營業，而此刻他們就站在一家店門前避雨。
沈澤延從蘇映的包中找出一個塑料袋，而後緩緩蹲下，示意她脫鞋。
蘇映一怔，紅了臉，正想告訴他這附近有人往他們這方向走來時，就見沈澤延已經解開鞋帶，把她那只濕透的運動鞋從腳取下，姑娘忙道：“襪……襪子，還是我自己來吧。”
“好，”沈澤延點頭，拿出一小包面巾紙遞給她。
蘇映面紅耳赤地接過，覺得自己這女孩子當得實在太不合格，包裏什麽都備着，居然漏了面巾紙。
她俯身，認真擦幹淨腳丫子。因為平衡感實在差，沈澤延在把她的東西收拾進塑料袋的時候，蘇映只能在一旁磕磕絆絆地做單腳跳。
正打算問沈澤延自己現在就剩一只腳，該怎樣繼續走路時，沈澤延把她的腳丫放到自己蹲下的膝蓋上，然後她另一邊鞋帶也被解了。
“我背你。”沈澤延簡單說明。
姑娘一下羞紅了臉，“我也只是暫時廢了一只腳，你扶着我，我還能走……現在還是大白天呢，要是被娛記拍到了……該怎麽辦？”
她說完時，男人已麻利地摘下她另一只鞋，不急不慢地開口：“都沒鞋了，怎麽走？”
蘇映還想說些什麽，一擡頭就見身後有幾個姑娘正往他們的方向走來。
被……認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