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好。”姑娘的聲音很輕, 落在空中像漂泊的棉絮。
恍惚間, 蘇映想起上次提出想談一談的人是自己,當時她偷跑回國,心虛的厲害,提出談一談其實是急着撇開關系。思及此,姑娘低垂下眼,然後就看到兩人一直牽着的手。
沈澤延修長的手指微微用力, 無名指上的戒指格外醒目。相比之下她的手更白些, 只不過,手指光禿禿的, 沒帶戒指。
“你好像一直有戴戒指……”姑娘淺淺開口。
“不是好像, 是一直戴着, ”沈澤延糾正,半響繼續道:“公開婚姻狀況後, 我就一直戴着,怎麽突然問這個?”
蘇映不知道該怎麽說,于是這樣開口:“沒什麽, 就是覺得你的戒指很好看。”
“嗯, 沈太太的眼光一向很好。”沈澤延道。就在蘇映開始納悶, 怎麽事情繞到自己身上時, 那人提醒,“這枚戒指是你幫我挑的,忘了?”
這下,蘇映才想起的确是這麽一回事, 一時間有些難為情:“我這不是被燒糊塗了嗎?”
沈澤延知道這是用來開脫的話,可依舊不放心,斂着眸,将手貼到她額上,确定已經退燒後,而後才開口喚了聲她的名字。
“嗯?”姑娘擡起眼。
沈澤延:“你的戒指呢?”
“你知道的呀,”蘇映拽了下脖子上的細線,“我不方便,所以就一直挂在這裏。”說着,她的手指落到胸口處。
沈澤延低低地“嗯”了聲,沉默了一會兒。
蘇映還以為他不信,掏出東西,開口道:“別不信……喏,你看在這呢。”
他道:“我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那怎麽不說話了?”姑娘小聲吶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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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想事情,”他頓了頓,也不遮攔:“我在想蘇映什麽時候願意把戒指戴到手上。”
說話間,車子緩緩駛過十字路口,穿過一條商業街。今天是12月25日,聖誕節。道路兩旁堆積着厚而白的雪,節日氛圍愈濃。
蘇映側頭看着風景,而沈澤延側頭看着她。
姑娘頓了幾秒開口:“大概得畢業以後,不過具體時間現在也說不清楚……我的攝影工作剛起步,公開後可能會沒那麽方便,所以想再等等……”
沈澤延輕輕“嗯”了聲,“沒關系,我一直不急,哪怕最後選擇不公開,我也尊重你的選擇,按自己的計劃慢慢來就好。”
關于這件事,他們之前談過。
蘇映是圈外人,沒有進擊娛樂圈的想法,而所以就現在而言,公開關系不一定利大于弊。
“當然要公開,再等一等就好”蘇映道。
她拇指緊捏食指,一個“一丢丢”的手勢,笑容腼腆:“我會很努力地讓自己變好,向你靠近。”
男人目光一滞,開口道:“蘇映,你這樣就很好,有資本足夠任性,哪怕站在原地什麽都不做,也是我向着你而來。”
蘇映哽了一下,似融進一股暖流,小聲道:“任性嗎……我不是那種性格。”
“我知道,”沈澤延的指腹在她手心輕輕摩挲,“只是想告訴你,就像今天的事你應該告訴我,而不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為我好。換個角度,如果我生病了,你肯定也不希望自己被隐瞞。”
姑娘挺認同這個的看法,于是低低地“嗯”了聲,垂眼看着手指,像做錯事的小學生。
恍惚間,蘇映想起《麥琪的禮物》。
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時,她才剛讀一年級。已經上初中的易珩川從《歐·亨利小說集》選了篇短故事,給妹妹當睡前故事,蘇映那時聽完後心裏五味雜陳,可現在看來自己的行為和當時的麥琪很像。
“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
蘇映話還沒說完,那人漆黑的眸子壓下來,而後緊緊将人摟在懷裏。
就這麽抱着,約莫是一分鐘後,男人帶着喑啞的聲線才響起:“不是你的錯。”
姑娘在他懷裏蹭了蹭,嗅着熟悉淺淡的木質香,認真把事情解釋清楚:“這次沒說,其實是因為事情太特殊,你不是在國外準備演講嗎,回來一次也不容易,怕麻煩到你,所以才……”
“能被你麻煩,是我的榮幸。”他口氣虔誠。
姑娘臉皮薄,讪讪岔開話題,“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中午12點下的飛機,然後就來三院找你。”沈澤延答。
“我……唔……”蘇映本還想說些什麽,可聲音被那人吞入腹中。
這是一個漫長的吻,并随着時間的推移不斷深入。
悄然間,兩人紅了耳根。
其實在沈澤延提出談一談的時候,蘇映說不害怕都是假的。雖然她對他們的關系很有信心,但還是有點擔心出現意外。
而現在,顧慮被他的一個吻撫平。
——“我當然不會試圖摘月,我要月亮奔我來。”
蘇映溫順地将手環上他的脖頸,很認真地附和着他的動作。
忽然間,她想起一件很重要事,晴天霹靂般,整個人都懵了。雖然已經退燒,但流感還沒完全好。沈澤延現在這樣與自己接觸,要是被傳染怎麽辦?
想到這,蘇映趕緊抵着他的胸口,并用力往外推,結果沈澤延摟得更緊了,動作裏還不會有一些禁锢的意思。
蘇映像被逼到牆角的兔子,急得欲哭無淚。
良久,沈澤延才将她松開。兩人并肩坐着,蘇映低喘着氣,努力從缺氧狀态中調整過來。
“怎麽了,還難受?”男人的聲音沉磁而溫柔,可隐約中又像克制着什麽。
蘇映下意識地點頭,随後又搖搖頭,默默戴上口罩,話裏還帶着些喘息:“我的流感還沒好,你離我遠些,要是你被我傳染了,那演講怎麽辦?”
沈澤延的笑聲在車廂中驟然響起。姑娘莫名有些發羞,開口時帶着濃郁的鼻音:“你笑什麽呢。”
沈澤延:“我出國前打過疫苗,蘇映。”
蘇映聽到自己的名字後,徹底被蠱惑。
于是就任着這人摘下自己的口罩,然後又一次在這輛車上體驗到徹底仰視的視角。
遂羞得閉上眼,嚴絲合縫,一隙不留。
*****
今晚是聖誕夜,晚上七點空中飄起小雪,細細綿綿綴在陽臺上。兩人在落地窗前的小桌子上吃聖誕蛋糕,蘇映心探着腦袋,往遠處張望。
“如果你想去商場,我們可以一起去。”
沈澤延記得幾天前蘇映在微信上給他發過聖誕計劃表,安排得滿滿當當,其中就包括去圖書城參加漫畫書的簽售活動。
姑娘淺淺“诶”了聲,“沒有啦,你能陪我過聖誕就很開心了。我之前安排那麽多,是因為擔心一個人過聖誕閑得慌。”
其實蘇映還是想去的。南城市國際化都市,喜迎雙旦,城市的各個角落都有很多活動。只可惜她雖有一顆無處安放的心,可一連病了兩天,哪有出去晃蕩的精力。
這晚,他們睡得早。
睡前,沈澤延為蘇映讀了篇英文故事。他讀故事時,詞正腔圓,語音語調帶着播音腔。
只可惜蘇映的英文水平真的很一般,文章的用詞雖不算高級,但她依舊聽得稀裏糊塗,故事行文至三分之一處,便昏昏沉沉地阖上眼皮。
想來,這睡前故事也算物盡其用。
蘇映閉着眼,半睡半醒間過往的記憶逐漸明晰。那時她坐着飛機跑路回國,在航班上做了一個夢,夢裏沈澤延也在給她念睡前故事,可她完全聽不到沈澤延的聲音,急得不知所措。
而這一次,她雖然沒能全部聽懂,但每個詞都聽見了。
……
“叮叮叮——”
第二天早上,蘇映是聽到鬧鐘才起來的。
沈澤延是3點直飛紐約的飛機,他走時蘇映還正在熟睡,此刻姑娘将手伸進被窩探了探,果然,連餘溫都不剩尾巴。
休息了一晚後,身子已經好了很多,蘇映吃完早飯後決定正常上學。
今年春節早,聖誕一過便是考試周。
蘇映的專業是攝影,除了論文、考試外,還有結課作業需要完成,像只小蜜蜂,“哼哧哼哧”忙活了一整天。她很努力對待每一件事,渴望足夠優秀,與他并肩而立。
與此同時,某匿名論壇。
标題:《我好像見到沈影帝和他太太了!!》
[昨天上午在市三院陪弟弟打點滴,我進輸液室的時候正好看到沈澤延和她太太手牽着手走出來,激動得腦袋斷片。給大家偷偷po一張背影圖。]
[啊啊啊啊,身高差+情侶裝!]
[可樓主,大冬天穿羽絨服的情侶都是這打扮。]
[我也覺得樓主可能認錯人了,沈澤延最近不是在紐約嗎。]
……
[我倒是覺得樓主沒看錯,朋友是媒體人,她得到的消息是SZY昨天沒參加彩排,據說是家裏有事,急着回國。]
[難怪,我閨蜜在Juilliard讀書,昨天沒課,蹲點一天愣是沒等到。]
蘇映心态已經平和了很多。
傍晚,戳開閨蜜發過來的鏈接後,也只是雲淡風輕地笑笑。對此,于小琪哼哼唧唧:“笑什麽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炫耀些什麽。”
“啊?”電話那頭,蘇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于小琪悶“哼”了聲,話裏帶酸:“難怪那天不讓我回來照顧你,有老公在,塑料閨蜜就只有打醬油的份。啧啧啧,這酸臭味。”
“別酸了,要不我幫你拉根紅線?”蘇映好心。
于小琪正在喝水,想到自己這前二十二年抱着漫畫書睡覺的閨蜜居然會幫忙介紹,咳了聲,差點被水嗆到,“……咳咳,是林莫安,和趙熙成對吧?抱歉我對弟弟們沒興趣。”
蘇映:“那易珩川呢,像他這種現實生活中的總裁,一定比偶像劇裏……”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于小琪恨恨打斷。
*****
是夜,挂鐘的指針落在八點三刻的位置。蘇映點在學校食堂點了份酒釀小丸子。
電視節目一如既往地固定為英文新聞頻道。食堂一旁,有人用鋼琴演奏莫紮特C大調《小星星變奏曲》。很溫柔的曲子,在落雪的夜裏特別适合。
一曲終了,有人提醒同伴看電視。蘇映跟擡起頭,才想起自己來食堂吃夜宵的真正意圖——她是來看沈澤延演講直播的。
電視上,記者正在做現場報道。
“有點面熟,是亞裔明星嗎?”有男生問。
“不是亞裔,他是華人,華人影帝。等等……哥你居然不知道沈澤延?”
“我不是很關注娛樂圈的事,怎麽他很有名?”
另一人舉例,“說部老電影,《望天》你聽說過了吧?”
問話的男生驚訝,正欲開口卻被打斷
——“好啦,你們雙胞胎先安靜,演講開始了。”
那五人就坐在蘇映的鄰桌,離得很近。
他們見蘇映仰着腦袋看得認真,便邀請她坐過去:“我哥學的就是同傳,待會兒他給我們小聲翻譯,你要過來一起聽嗎?”
“好,謝謝啦。”蘇映道。
演講開始了,标準流利的英文從音響裏緩緩流出。恍惚間,蘇映有一種很不可思議的感覺,明明昨夜還坐在床前給自己念故事的人,現在居然就站在地球的另一端的臺上演講。
南城和紐約隔着12小時的時差。結束時負責同傳的男生先開口:“可能有些地方我還沒翻譯到,他的演講特別棒,表達有張力,共情度很高。”
“那當然,”雙胞胎妹妹揚眉,“這可是我偶像。”
“你翻譯得很棒,要不我請燒烤,表示感謝吧?”
沈澤延的演講主題為倡導教育公平,蘇映很慶幸自己來到食堂碰上他們,不然她可能無法在第一時間完全聽懂他在說什麽。
“我哥有什麽好感謝的?明明是沈澤延演講的好,他有什麽功勞?”雙胞胎妹妹頓了頓,随口補充:“學姐,要請也應該請沈影帝。”
衆人忍不住哄笑出聲。在他們看來,請影帝來南大食堂吃燒烤,簡直不切實際到極致。蘇映咬了咬唇認真道:“我覺得……我還是可以的。”
身旁的姑娘在拍她的肩,連聲附和。
“可以,當然可以,只要你今晚早點睡。”
——那麽,夢裏什麽都有。
雖然在回去的路上,蘇映給沈澤延發了條“請你吃燒烤”的消息,可等到兩人重聚後卻沒了機會,原因是回國第二天沈澤延感冒了。
蘇映和于小琪正在通電話,兩姑娘正唧唧我我地規劃寒假,不巧蘇映那邊沈澤延咳了兩聲,于某某甚是關切。
于小琪關心:“沈影帝生病了?”
蘇映覺得自己有必要強調一下事實,于是道:“我生病之後一直有戴口罩,防護措施做得很好。”
“真不是被你傳染的?”電話那頭,于小琪狐疑。
“我……反正主要還是他自己導致的。”蘇映不知道該怎麽說。
若要說傳染,肯定是自己傳染給沈澤延的。可是如果不是那天,他仗着自己打了流感疫苗,把她壓在車裏親來親去,被傳染的幾率肯定要小很多的。
就是,這種肆意妄為的行為就應該嚴重抵制的!
挂斷電話,蘇映給沈澤延倒了杯熱水,将玻璃杯擱到桌面後,姑娘将下巴揚了揚,像只不知人間疾苦的小貓:“開始對身體好,你要多喝熱水哦。”
沈澤延接過,看着她,笑着說了聲“謝謝。”
連下了兩天的雪終于停了,窗外是大片明媚陽光。蘇映眺望着遠方的風景,垂眼用叉子挑起蛋糕上的草莓,裝作不經意地提起:“剛剛查了一下資料,流感疫苗不是百分百有效的。”
沈澤延戴着口罩心情很好地“嗯”了聲,同意她的看法。
姑娘錯愕地瞪圓了眼,都知道她感冒了,還親她,最後被傳染了,也沒有一點的不高興……這人怎麽可以這樣。
“你怎麽能對自己這麽不負責?”聽語氣有點像在抱怨。
他道:“蘇映,我甘之如饴。”
“可、可是如果你感冒了,還會傳染給其他人的。”姑娘嚴詞厲色。
“的确是這樣,”沈澤延淡淡:“但我一直有戴醫用口罩,而且當時算過,普通流感從被傳染到具有傳染性最快也要兩天以上,到時候我已經回家了,而你也不會再感冒。”
他居然會在算這種東西……
蘇映悶了一大口橙汁,有點不自然,“可是你也不用這麽急吧。”
沈澤延的聲音低啞,尾音裏帶着懶倦的笑意
——“不是急,是情難自禁 。”
蘇映的耳朵紅的通透,但心中的小氣球膨脹得不行,她大着膽問:“既然如此,那你現在感冒了,我是不是也能親你。”
作者有話要說: “我當然不會試圖摘月,我要月亮奔我來。”——奧黛麗·赫本
蘇映:我現在膽子很肥!
普通流感,不過感冒還唧唧我我的行為就不是很建議模仿T-T
二十萬出頭正文完結,已經十五萬啦!!發紅包慶祝(再來二十章是不是就能完結)!!
(和之前一樣,48小時,評論區抽一半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