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熊孩子

當然,容大師拎人出來的主要目的不是揪耳朵。

畢竟登臺在即,掉了一只耳朵也不太好看。

沒錯,毀容也算是工傷的一種了!

“過兩天臺上唱什麽曲子,選好了沒有?唱《牡丹亭》?”

也不怪他一上來就往這個方向猜,主要是棠姑娘自小就喜歡《游園》這一折,走到哪兒唱到哪兒,幾乎已經滲進了骨子裏,信手拈來,萬無一失。

盛棠确實搖搖頭,小心的笑了笑,唇邊的小梨渦甜的醉人,“師父,我最近這麽勤奮,師父就讓我挑戰一下高難度的怎麽樣?”

原本正在一邊聽戲一邊打拍子的容錦手一頓,差點蓋到她腦袋上,聲音也拔高了八度,“你要唱《思凡》?”

盛棠點頭。

容師父狠狠瞪了她一眼,“胡鬧!”

他從一開始壓根就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為什麽?還能是為什麽?

戲曲界有這麽一個說法,“男怕夜奔,女怕思凡”,這話可不是在開玩笑,這折戲的難度有多大可見一斑。

盛棠才不怕他,師父就是看着嚴厲一點,放下雞毛撣子就是一只紙老虎!

“師父,您就讓我試試吧,我保證,絕對不會給您丢臉!再說了,我可是練了好長時間,絕對萬無一失!”她舉着右手,信誓旦旦,軟硬兼施,“師父,我今年十六歲,小尼姑也十六歲,這叫什麽?這就叫天時地利人和,這就叫歷史的高度相似性,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容大師不理她插科打诨,恨不得給她一棒槌讓她清醒清醒!

“不然我給您唱一段聽聽?要是唱得不好,您盡管教訓我,我保證一個字也不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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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訓歸教訓,她可絕口沒提換戲的事兒!

容錦嘆了口氣,這孩子脾氣看着挺好,實際上倔起來和陸骁一模一樣,一旦認定的事別說八頭牛,就是八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當然,說多少好話也沒有唱上一段來的有說服力。

這是一個只認可實力的舞臺。

盛棠給陸骁使眼色:要是師父揍我,你可得幫忙拉住他!

在她滿是信任的目光之下,陸骁點了點頭,先下手為強的攥住了容錦的手腕。

容師父:???

兩個小兔崽子!氣死他老人家了!

陸骁的借口找的非常牽強,一點都不走心,“今天來的太匆忙,還沒來得及和您握手,見諒。”

“要握多久?”容錦皮笑肉不笑。

“握到您心情平靜為止。”他謙恭的低下了頭,一看就是個禮貌的好孩子,一點也看不出此刻正在進行着不尊師重教的惡劣行為!

站在一邊偷聽的小師兄突然靠譜了一回,飛快的搶下了不遠處的雞毛撣子,嚴陣以待!

抓住機會的棠姑娘挺直了身板兒,張口就是一段《山坡羊》: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父削了頭發,每日裏,在佛殿上燒香換水,見幾個子弟游戲在山門下。他把眼兒瞧着咱,咱把眼兒觑着他,他與咱,咱共他,兩下裏多牽挂。冤家,怎能夠成就了姻緣,死在閻王殿前由他!”

唱到“冤家”這一句,陸骁已經松開了手。

容錦背着手,沉吟片刻,“風吹荷葉煞,唱一遍。”

盛棠對着另外幾人眨眨眼,心裏安定了幾分,遵照着師父的意思,将這段《風吹荷葉煞》從頭到尾來了一遍。

“……哪裏有天下園林樹木佛,哪裏有枝枝葉葉光明佛,哪裏有江河兩岸流沙佛,哪裏有八千四萬彌陀佛?從今去把鐘鼓樓佛殿遠離卻,下山去尋一個少哥哥,憑他打我,罵我,說我,笑我,一心不願成佛,不念彌陀般若波羅!”

說着,她一拍手,來了一句念白結尾,“好了,被我逃下山來了!”

容錦背着手,在一樓大堂裏緩慢的踱着步,從東走到西,再從西走到東,看她一眼,再蹙一下眉,顯然非常糾結。

陸骁替她做擔保,“大師,總該給她個機會試試,要是不行,就再讓她練兩年,還是小姑娘呢,怕什麽!”

才十幾歲的小姑娘,就算失敗個一兩次,又有什麽關系。

想做什麽就去做好了,反正天也不會塌!

盛棠猛地點着頭;就是就是!

容錦拿這兩人一點辦法也沒有,直接一個電話撥到了虞清月手上,“你們家的兩個熊孩子,真是一個比一個不好管教!”

不好管教的陸骁配合的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羞愧。

更不好管教的棠姑娘小步蹭到了陸骁身邊,對着師父吐舌頭。

容錦最終還是同意了她唱《思凡》的請求。

當然,就算他不答應,棠姑娘也不會聽他的話。

三歲看大,七歲看老,三歲的盛棠就已經不是一個好說話的小姑娘了!

到了登臺那一天,陸骁早早的空出了時間,沒去後臺,就在臺下找了個位置,沉默的坐着,手裏捧着一杯茶,和其他票友看起來沒有任何區別。

只除了他是一身萬年不變的黑西裝,坐的也比別人直,更像是來參加什麽學術會議,而不是來聽一個小姑娘唱戲。

昆曲又被稱作昆劇,昆腔,是中國最古老的劇種之一,也是戲曲史上具有最完整表演體系的劇種,唱腔華麗婉轉,念白儒雅,表演細膩,在戲曲表演的各個方面都達到了最高境界。

因此,昆曲的入門并不容易,想要學有所成更是難上加難,登臺開嗓,這對于每一個學戲的人都是人生中最值得紀念的日子。

每個登臺的弟子或許忘記任何一場戲,卻絕對不會忘記第一天登臺的時候,臺下票友的反應。

是冷淡,是熱烈,是吹捧,還是會奚落?

所以,陸骁一早就把工作提前完成,就為了把今天空出來,陪着她走出這最重要的一步。

當虞清月穿着旗袍袅袅娜娜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一衆票友中間坐着一個格格不入的男人。

她冷靜了兩秒,帶着丈夫開了個包廂。

盛棠是晚上登臺,到了下午,幾個師兄就開始圍着她的臉議論紛紛。

這個要給她上妝,那個要給她描眉,棠姑娘有點懵,“我覺得我可以自己化妝。”

一群大男人圍着她要給她化妝?仿佛在嘲笑她一點都不心靈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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