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9章
“這位施主,因皇上不想為寺裏增添煩擾,故而才這個時候下的旨,皇上與娘娘們輕裝簡出不到半個時辰便會到寺裏了,宮中的守衛已在外守候,只準人進寺不準出寺,只等皇上來時便再不能有人随意走動了,您與白施主還是去前面歇息,寺裏有專為女香客準備靜室。”這小僧并不知曉穆書榆的身份,但既是能進得來歸隐寺的,便不會是尋常百姓,所以才特意解釋了一番。
白廣清無奈嘆氣:“好吧,那我們就去前面。”
等到了前院,白廣清也不好再與穆書榆結伴,而且也要避諱其他女眷,只好去另一邊的靜室呆着,穆書榆則是帶着如蘭如意去了女眷所在的地方,随意找了間屋子就推門走了進去。
“這不是平慶王太妃嗎,嫔妾見過太妃。”
穆書榆聞聲望去,頓了一下才認出來說話的正是平南王側妃謝竹瑩,于是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這時也不好再轉身退出去,只能找了地方坐下。
“呆會兒能見到皇上,太妃想必是高興吧,嫔妾記得太妃上次習射時還一直追着皇上跑到了小圍場要皇上教習射呢,嫔妾當時倒給吓了一跳,心裏直說太妃到底是年輕,身份什麽的也拘不住活潑的性子。”謝竹瑩說完便捂着嘴兒笑,其他幾位同在屋內歇息的宗親女眷知道這兩人都與皇上關系非淺,而且太妃是後來者居上,截了謝竹瑩的皇杠,今日能瞧上這個熱鬧都暗喜沒白來,于是也都跟着樂。
穆書榆知道自己此時若是不表現出強硬的姿态那往後就再別想翻身,而且将來再見人時更會成為任人取笑的小醜,背後如何議論她管不着,可是當着自己的面兒就不行!
“你這話說完,我聽在耳裏為何不舒服呢?”穆書榆眼冷語氣更冷。
謝竹瑩沒想到穆書榆會這樣直接撂臉子,呆愣片刻忍不住也反唇相譏:“太妃既是做了還怕別人說了聽着不舒服?何況還有更不舒服的我還沒說呢!”
“那你大可直接說出來,到時一并讓皇上處置了也省事。”
“你胡說什麽,你以為你是什麽身份,不知道害臊就罷了,還敢明目張膽地擡出皇上來壓我。好呀,等會兒皇上與皇後娘娘到了之後你若有臉便去告狀,看到時丢臉的是誰!”謝竹瑩心想,自己倒想看看這穆書榆到底有多不要臉。
穆書榆穩穩地坐在那兒,不時擺弄着手上的镯子,不在意地笑道:“先前那個白婉華就是因為沒規矩你呀我的胡亂稱呼才被遷去和雅殿的,還被降為良人,皇上也已早已下過旨令後宮妃嫔厚等于我,不得出言不遜,你不過是平南王的側妃難道就敢與後宮諸位娘娘比肩不成?今兒在這屋子裏的,誰讓我不高興,我便要告誰的狀,自認能擔得起事兒的大可以繼續笑!”
其他幾位女眷自是對白子若之事有所耳聞,更有親近一點兒的皇親更是聽到風聲說這個平慶王太妃曾在長宣殿撒潑,皇上拿她沒辦法,就是人精似的于忠見了這位太妃都要矮上幾分。若真是這樣自己哪惹得起,于是紛紛起身安撫穆書榆,又說謝竹瑩不過是個側妃,到底沒什麽見識,出言莽撞求着穆書榆大人大量饒過她這一次,謝竹瑩雖是氣個倒仰但心裏也有些害怕,在衆人勸說下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給穆書榆認了個錯兒。
“罷了,念你不懂事這次就算了,不過你要記住一件事,誰人背後不議論人,誰人背後又不被人議論,你在這兒嚼舌根,自己又何嘗不被旁人說三道四,凡事還是多留點餘地才好。”
這話雖是對謝竹瑩說的,但那幾人倒也聽住了,細品了一會兒內中的含義都覺得警醒,也不敢再小瞧這位太妃,便又都行禮稱是。
之後各自相坐着安無事地喝着茶,直到有人推門進來,擡頭瞧去卻于忠的得力幫手小亮子。
Advertisement
“奴才給太妃請安,皇上請太妃過去呢。”小亮子見這屋裏的女眷身份都一般,馬虎地彎了下兒腰算是見禮,等走到穆書榆面前時卻是結結實實地跪下去磕了個頭。
“起來吧,皇上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裏的?”穆書榆想不通,今天來了這麽多人,秦承釋是怎麽知道自己也來了的。
“回太妃,這個奴才也不清楚,要不您親自過去問問?”小亮子陪着笑,只想讓穆書榆起身。
穆書榆根本就不想見秦承釋,卻又不能違旨,這一糾結就半天沒動地方,微皺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小亮子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只能陪在一邊兒等,不大一會兒于忠也過來了,理都沒理屋子裏的其他人,也是在到了穆書榆面前時才一臉讨好地笑着躬身見禮:“問太妃安,奴才就知道小亮子請不來您,皇上正等着太妃您呢,太妃看在奴才平日侍奉還算勤快的份兒上過去一趟吧。”
于忠早就品出來了穆書榆這人吃軟不吃硬,你越是求着她說話,她越是沒法子拒絕,可惜皇上沒看透,不然也不能總是受氣了。
果然穆書榆架不住于忠的哀求,不情願地站了起來往外走,于忠和小亮子趕緊跟在後面也出去了。
這時屋子裏的其他人才真正明白,方才穆書榆并不是吹牛,看于忠的态度就知道人家是有本錢狂有本錢傲的,而且聽于忠話裏的意思這穆書榆竟敢和皇上執拗,一時也都慶幸自己剛才對穆書榆還算恭敬。
進了寺裏特意為秦承釋收拾出來的院落,于忠領着穆書榆進了正室,秦承釋也正在喝茶,見了穆書榆臉上也沒看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臣妾給皇上請安。”
“嗯,起來坐吧,太妃近來可好?”秦承釋放下茶杯随意地問道。
“回皇上,臣妾一切安好,為何不見皇後娘娘?”
“她們都在後面兒歇着呢,一會再去見不遲。那日太妃也不和朕說一聲兒便急着出宮而去,可是有要緊的事兒要做?”
穆書榆答道:“回皇上,臣妾無要緊的事要做。”
秦承釋笑了:“那可是有要緊的人要見?”
“回皇上,臣妾也無要緊的人要見。”
秦承釋聽完眉一挑:“沒有麽?太妃,這欺君之罪可不能一犯再犯,朕再能容人也是有限的!”
又來了!于忠一見秦承釋說完這句話已是沉下了臉,知道情況可能又要糟糕,便想退出去,結果差點撞上一個端茶的小太監。
“眼睛長哪兒了,就往身上撞,作死呢是不是!皇上和太妃說話兒呢,你往裏獻什麽殷勤?”
小太監吓得一哆嗦,但也自認沒做錯事,于是小聲兒說道:“回于總管,奴才是要給太妃上茶。”
于忠沒好氣地白了小太監一眼:“動作利索點兒,太妃都進去多長時間了才想着上茶,趕緊的送進,快點兒滾出來。”
小太監連連答應,就要往裏走,卻又一把被人給拽了回來,只聽于忠在自己耳邊吩咐道:“差點兒讓你誤了大事兒,太妃不喝茶,這茶就不用上了。還有你将這茶放下,現在進去悄悄兒地、不着痕跡地将皇上面前的那杯茶也拿出來,順便兒将桌子上的茶壺和剩下的杯子也都端出來,去吧!”
吩咐完之後又推了把小太監,于忠站在門外得意一笑,這回可怨不着自己了吧。
那小太監哭喪着臉看了眼笑得開懷的于忠,心想自己要是真這樣做了才叫作死吧!
穆書榆見秦承釋又陰沉着臉,也懶得和他辯解争論,看着低頭彎腰進來收茶杯的小太監,只當是要換茶具也沒在意,對着秦承沒精打采地說道:“反正臣妾說什麽皇上也是不信,何苦還要再問,臣妾并無欺君之意,是皇上對臣妾存了偏見。”
秦承釋重重拍了下桌案,那小太監差點吓得跪倒在地,哆哩哆嗦地迅速将最後一個杯子,也就是秦承釋手邊兒的那個放到了托盤裏就趕緊退了出去。
“你還不承認?你出宮那日白廣清便守在了半路等着,一路之上你們兩人竊竊私語也不避人,而他也一直随你進了王府可有此事?”秦承釋挑眉問道。
穆書榆笑了下:“回皇上,既是皇上已經說了不避人,那便是光明正大的,況且白廣清不過是個晚輩,與臣妾即便說些家常也沒什麽,皇上未免過于大驚小怪了。”
秦承釋聽完也不追着這個事兒不放,反倒是上上下下打量起穆書榆來,穆書榆也不扭捏,更沒有一點兒的不自在任秦承釋看個夠。
半晌秦承釋似是打量夠了,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從旁邊拿過一個盒子:“這裏面是一支黃玉珍珠簪子,那珍珠還好,只這黃玉極是難得,你打開瞧瞧。”
穆書榆拿起盒子打開看了看,只見那簪子雖為黃玉卻又透明,好看極了,當下便知這是無價之寶,也不敢拿起來只在盒子裏觀賞了一會兒便又合上了:“皇上的東西自是名貴世間罕有,臣妾今兒算飽眼福了。”
“這也是他國進獻之物,送給你戴吧。”
穆書榆立即有些不喜,這秦承釋當自己是什麽人,以為只要用這些個珠寶首飾就能讓自己乖乖聽話任他擺布?這簪子再加上那琥珀手串兒确實都是稀世珍寶,但卻是賣不出去的,這樣的東西誰買了去私藏起來就是死罪,這些東西只能是身份的象征,可惜身份卻是自己最不稀罕的!況且自己既是做了決定,便不會為之所動,秦承釋休想用這種手段說服自己陪他上、床!
“臣妾謝皇上恩典,只是臣妾實是當不起皇上這樣的厚愛,如此名貴的珍寶也只有皇後娘娘才有資格佩戴,臣妾是萬萬不敢的。”
秦承釋也不勉強,神色自若地說道:“你當真不要?”
“臣妾不要。”穆書榆答得斬釘截鐵。
“穆書榆,你到現在還不肯承認你與白廣清有暧昧?”
穆書榆搖頭:“臣妾與白廣清之間清白得很,并無任何暧昧,而且臣妾也說過每次與白廣清相見都有婢女侍奉在側,又怎能行暧昧之事。”
“朕既是說了自是有證據,看來你是非要朕将話說個明白了。那好朕問你,白廣清為何會知道你何時出宮,又為何一路跟在你轎邊與你私語?你口口聲聲說與他見面時有婢女在側,那日他與你回王府後你們密談許久,當時可有婢女侍奉?你現在不肯要朕的簪子卻将他送的事事如意簪收了起來又是何意?今日你們又相約同來歸隐寺不避嫌地在後院廂房共處又要做何解釋?你答不出來就慢慢想,朕等着你回話!”
面對秦承釋一連串兒的質問,穆書榆真不知如何作答,同時心裏也涼了半截兒,只想着是如蘭還是如意,還是這兩人同時都被秦承釋給收買了!
秦承釋所問非如蘭如意透露,再沒第三個人可想,除了她們別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得這麽清楚,這兩人可是自己從玉浮帶來的侍奉多年的貼身宮女啊,怎麽就也變了心成了秦承釋的內應,往後自己還能相信任何人嗎!穆書榆心裏既憤怒又失望也感到迷茫。
“無話可說了?白廣清倒是膽子不小,朕的女人他也敢惦記,真以為立了些功勞便可以目中無人了?朕看在白鴻信的面子上饒他一回,你往後離他遠些。”
“回皇上,恕臣妾不能遵旨,臣妾與白廣清既是朋友也是知己,但絕無私情,皇上不必幹涉。”穆書榆忍着氣拒絕了秦承釋的要求。
“知己?穆書榆朕治不了你,難不成還治不了白廣清,信不信朕即刻便能送些知己給他,讓他忙個夠!”秦承釋哪能聽得了這樣的話,立時就火了。
穆書榆本就在盡力壓着火兒,現在見秦承釋如此仗勢欺人也是忍耐不住了:“皇上乃天子,能定人生死更何況是整治一個小小的平民百姓?皇上随意送他什麽都行,臣妾不計較,依然視白廣清為知己!”
“你瞧瞧你成什麽樣子,你可知外面如何傳你與白廣清的,你名聲不要了?他怎麽就成你的知己了,無非是說些花言巧語哄騙于你,朕是要你看清他的真面目!”秦承釋一副怒其不争的樣子。
穆書榆冷笑:“外面傳的不就是臣妾會使媚術麽,臣妾會不會媚術皇上還不知道?名聲臣妾早就不在意了,而白廣清就算再如何花言巧語也是比不上皇上,皇上哄人的話兒多着呢,見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後宮那麽些妃嫔無一不被皇上哄得服帖順從,這也是臣妾當面兒領教過的,皇上不必為臣妾多慮,臣妾警醒着呢!”
秦承釋危險地眯起了眼:“朕可不會頂着綠帽子,你是朕的人,若是白廣清再不收斂,就別怪朕不留情面!”
穆書榆聞言頓時怒不可遏:“皇上随意,沒了白廣清臣妾自會再找更好的知己,皇上大可殺盡天下男子!臣妾也不是皇上的人,臣妾是平慶王太妃,是皇上的表嬸!皇上以權勢強行逼迫臣妾以飽私欲在先,又違背承諾在後,皇上縱使殺盡天下男子,臣妾也依然不會順從于皇上,皇上大可從此息了這個念頭,不然……”
穆書榆說到這兒便想起上次自己在長宣殿立的誓了,于是掃了眼桌子想拿個茶杯給秦承釋來個真正的教訓,結果掃視一圈兒屋子裏竟沒有任何瓷器,一時倒有些接不下去了。
秦承釋本來聽着穆書榆的頂撞之言也是大怒,一見她的舉動也知道她想做什麽,只是再看她沒找到杯碗氣勢立消的樣子不免又得意起來:“朕早已吩咐過了,往後朕見太妃時不喝茶,太妃怕是不能如願了。”
“那也沒什麽要緊的,還有那字據做憑證呢!”穆書榆反唇相譏。
秦承釋聽了更是眉飛色舞,全然沒了方才的怒氣沖沖:“說起那字據朕還真要和太妃說一說,那字據用的并不是朕平日所書的宣紙,而且上面也無朕的玺印,如何能說是朕禦筆親書,莫非是太妃效仿朕的筆跡寫出來的?”
穆書榆覺得自己胸口都要氣炸了,恨不能沖上去咬下秦承釋的一塊兒肉來解恨,真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男人,這還是皇上嗎,分明就是個潑皮無賴!
“書榆,你再信朕一次好不好,今日祈福之後你便随朕回宮,朕很是想你。”秦承釋走過來擁着穆書榆往旁邊的小榻走去,本來他也不想惹穆書榆生氣,只是這女人太會氣人了,自己沒忍住就與她鬥起嘴來。
穆書榆任秦承釋摟着自己走到了小榻跟前,在半坐未坐之時卻突然側過身子将秦承釋壓、在了身、下,緊跟着就是一頓猛捶:“今日就是舍了這條命,我也要教訓你這個不講信義的臭男人!”
秦承釋這回是真的蒙了,以他的身手想要制伏穆書榆是易如反掌的事兒,只是他被穆書榆的舉動驚呆了,敢動手捶打君王,滅族一百次都不夠贖罪的!呆愣之間秦承釋只是躺在那兒任穆書榆坐在自己身上掄拳頭,也沒覺得有多疼,就是驚吓甚大,同時心裏還有那麽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像是有些受用,又感覺有些好笑,但就是沒有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