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1章
秦承釋沉思一會兒,才平靜地說道:“你到底是生淑妃的氣,還是在與朕鬥氣,為何朕說什麽你都不高興,是朕得罪你了?你說你願意為報四水鎮之仇做任何事,那朕問你,若是朕肯幫你報這個仇,但條件是你要永遠留在宮裏陪朕,此生再不多瞧別的男人一眼,你可願意?”
“願意!”穆書榆答得斬釘截鐵,沒有一絲一毫地猶豫。
這下秦承釋可愣住了,穆書榆卻笑了:“別說是留在宮裏,便是立時死了都行,就怕皇上做不到!”
“朕不是做不到,只是……,先不提這個,你答得這樣堅定,心裏難道一點兒也沒考慮過姓白的?”秦承釋沒有再往下深說,話鋒一轉又回到了自己所關心的話題上。
“這是臣妾自己的事,更何況既是臣妾的知己,便應該贊同臣妾的做法,臣妾應該為白廣清考慮任何事嗎?”
“好!書榆,朕雖不知你為何如此憎恨岩炙,但日後你若不願留在宮中,又如何能實現心中所想?是人皆有心願,但自己不去盡力争奪,不去賭上一賭,這一生又有多少事能遂了自己的意!”秦承釋覺不知不覺在說話時改變了平時對穆書榆那種輕佻的态度,穆書榆對糧草一事的掌握也讓他對這個一直不肯臣服于自己的女人更加好奇起來。
是啊,自己怎麽能忘記四水之事,她就是将來真有機會離開這裏過上自由自在地生活,那麽四水鎮被屠之事也會成為自己後半生的噩夢。有些人就是這樣,明明有機會能做的事,卻永遠過不去自己心裏那一關,她穆書榆前一世再如何高調張揚也從沒做過一件虧心缺德事,她沒害過人但也從來沒有放過算計自己的人,想不到這一世仍是改不了。
諸國之中也只有這個男人才有能力為自己報這個仇,可是這個男人真的有可能會幫自己嗎?望着也在看着自己秦承釋,穆書榆對自己之前設想的美好願景猶豫了。
穆書榆正冥思之時,秦承釋又說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朕要過去正殿,你若不願再呆下去朕讓蔣學堅護送你回王府去。”
穆書榆也确實不想再呆下去,今天事情變化太多,白廣清的心意,淑妃的挑釁勾起的往事,秦承釋似有若無的複仇許諾,這一切都讓她心煩意亂,于是點了點頭等秦承釋離開後,又過了一會兒便也往外走。
“太妃,請這邊走。”
穆書榆聽有人與自己說話才反應過來,擡眼看去見那人正是秦承釋的貼身護衛蔣學堅,旁邊還站着五六個衛兵。
“蔣護衛為何在這兒?”
“回太妃,皇上有旨讓屬下護送太妃回王府。”
有這回事兒?穆書榆剛才也沒注意聽秦承釋是怎麽說的,只是自己有潘校衛他們保護,哪還用勞駕蔣學堅這位正三品的禦前護衛,但既是秦承釋說了,自己也無所謂。
穆書榆坐進轎裏,蔣學堅與自己的屬下一起護在轎子周圍出了歸隐寺,潘永一行人反倒被擠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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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臺階穆書榆就聽蔣學堅在外面說:“太妃,白大人之子白廣清似有事要見您。”
穆書榆隔着紗簾往外看,果然是白廣清,他也正往自己這邊張望,不過卻因被護衛攔住近不得轎身。
“讓他過來吧。”
蔣學堅答應得很痛快:“是。”
之後比了個手勢,那兩名護衛便讓開了。
穆書榆等白廣清走到轎前才撩開紗簾問道:“你什麽時候出來的,不是不許人随意走動嗎?”
“護衛們與我熟識,又是看在家父的面子上便讓我出來了。”白廣清未曾說的是,其實他剛與穆書榆分開就有小太監過來暗示自己可以随時離開,其中所示含義不言而喻,但他并不想讓穆書榆為此事煩心,才随便找了個借口敷衍過去。
穆書榆自然不會疑心,但也無太多話可說,面對一個待自己如此之好的男人,而且自己也已經表達出了些許的情意,現在卻又突然百般猶豫起來,心裏不免愧疚。
“你……,你這頭上的簪子是皇上所賜?”白廣清自己開着店鋪,本就是行家,剛才走近時第一眼他就瞧見了那支黃玉簪子,只是想要開口詢問卻還是費了一番思量。
穆書榆點頭默認,自己除了承認還能說什麽,難不成說自己不想要是皇上硬插、在自己頭上的?別說旁人不信,她自己都會覺得矯情。
白廣清嘆笑:“是我問得多餘,這樣的珍寶除了皇上,其他人可是拿不出來的,你戴着也好看。”
看着白廣清明明失落卻還故作自若的樣子,穆書榆心裏難受,自己還是別耽誤他了。
往旁邊掃了幾眼,見蔣學堅那幾個人都站得有段距離,穆書榆咬着嘴唇思索片刻才低聲說道:“你那半數身家不必施舍了。”
白廣清依然平靜:“是見過皇上之後你後悔了,還是皇上逼迫于你?”
“我……”穆書榆答不出來。
“我不急,你再想想吧,不要過于為難自己,若你心裏有我,我便能等。”白廣清眼神又變得堅定起來。
穆書榆急道:“你千萬不必如此,還是盡快尋個家世清白的姑娘成婚吧,世上不貪慕虛榮的女子多着呢,你可別鑽牛角尖兒,我也擔不起誤人終生的罪名。”
與其糾纏不休,不如徹底了斷,自己也确實配不上白廣清,知己可以做,夫妻還是算了吧。
白廣清直視穆書榆:“人都有執念,我不知道你為何改了原來的心意,但我的卻不會變,我所做之事也與你無關,你不必多慮,更不用背負什麽罪名,我先回去了。”
白廣清說完便停下腳步,目送穆書榆的轎子走遠。
“白公子,太妃與你畢竟身份有別,平民布衣之身總歸不能與皇親貴戚過多來往,你還是要多留意些才好,不然白丞相的名聲也要跟着受連累。人言可謂,只有具備了足夠的能力才能保護太妃不受流言苦。”
白廣清輕笑:“蔣護衛這番話可是傳皇上的旨意?”
“是皇上口喻,不過最後一句卻是我自己的肺腑之言,流言能将人逼上絕路,皇上自是可保太妃無事,白公子卻不能夠,縱使将來真有了出路也是枉然。”
“蔣護衛不但傳了皇上的口喻,也為皇上代勞貶低了白某,不愧是禦前一等護衛,聖意揣測得很好。”
蔣學堅也笑:“聖意豈可揣測,我雖一心為皇上,但白公子也不能否認事實如此,告辭。”
白廣清看着蔣學堅匆匆追趕隊伍的背影,本是淡然平靜的雙眼多了絲複雜的情緒。
秦承釋晚膳時去了和寧殿,穆書燕喜出望外地跪地恭迎,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終于想起自己來了。
秦承釋用過膳後說道:“朕雖不常來,但與書燕的情分不比常人,你也不要這樣立規矩,快坐下用些吧。”
穆書燕感動得眼裏泛起水光:“臣妾只當皇上再不願到和寧殿來了,心裏激動也吃不下。”
“朕怎麽會不願來,只是近來事多也就顧不上後宮了,皇後那裏朕都很少過去,朕這幾日哪兒都沒去,今兒是第一次到後面來就到了你這裏,這樣你還不高興?”
穆書燕笑得開心,依偎在秦承釋肩上點了點頭。
“朕還有件事要問你,書榆為何如此憎恨岩炙,你們玉浮與岩炙有宿怨朕是知道的,但今日在歸隐寺朕見她定是有什麽緣故,不然以書榆平日的性子是不會不給淑妃面子的,再說四水鎮之事真那麽重要?”
穆書燕笑容略減,苦澀地撇了下嘴角,原來皇上已經這樣自然地直呼姐姐的名字了,原來皇上肯第一個到和寧殿來也是為了關心姐姐。
她還是高估了自己啊,不過卻不能不抓住這個機會讓皇上更加憐惜姐姐,這樣才能對自己有利、才能對玉浮有利。
穆書燕傷感地嘆了口氣:“書燕雖沒有去歸隐寺,但也能想象得出當時的場面,想必是淑妃娘娘先惹怒了姐姐。皇上,你可知四水鎮被屠,以致數萬手無寸鐵的百姓慘死在岩炙國禽獸的刀刃之下這件事與姐姐有直接的關系嗎?”
秦承釋聞言扶起穆書燕問道:“她一個處在深宮中的公主如何能與此事有關?”
穆書燕面色慘然:“四水鎮當時是守鎮将領中出了叛徒,與岩炙商議好要裏應外合攻鎮,守鎮的王将軍冒死派出五人快馬回來報信,結果四人都在途中被害,只一人重傷逃出。偏這人在半路上遇到了十五年才被準允出宮一次,要去沁泉山避暑的姐姐,那日正逢風雨大作姐姐的車馬隊伍不能前行,姐姐救起那人得知七日後岩炙即将發兵四水鎮,只是那時姐姐年紀小不懂得事關重大,再加上暴雨不停連路都看不清又如何派人回宮,便想等雨勢小些再派人,可等到雨勢漸小時已是過了一天一夜,姐姐趕緊派了護衛回宮禀報,結果到底還是誤了出兵禦敵的時機,父皇派援兵趕到之時四水鎮已差不多成了空城。”
說到這兒穆書燕忍不住垂淚:“姐姐在玉浮時便為父皇所不喜,再加上姐姐又患心疾幾乎整年也見不到父皇一面,而皇上您又多次拒将姐姐納入後宮,父皇就如同沒有姐姐這個女兒一般。所以一出了這事父皇直接讓人将還在半路上的姐姐送到了四水鎮說是讓姐姐親眼瞧瞧她做的好事,又訓斥姐姐說她身為玉浮嫡長公主非但不能為玉浮盡心,還延誤軍機導致數萬百姓遇害,是為不忠不孝。臣妾當時年紀還小但與姐姐一直如親姐妹一般,得知姐姐被送去四水鎮便大着膽子不顧母後反對也要趕去那裏,只是當時姐姐已經從四水鎮返回。臣妾聽護衛說,四水鎮裏遍地屍首、血流成河,無論老幼婦孺竟沒有一具屍首是完整的,真如人間煉獄一般,姐姐回到宮裏每日渾渾噩噩,也不知道吃喝,夜裏更是噩夢不斷,後來生了一場大病差點送了性命,父皇又下旨只讓姐姐呆在宮裏不準再踏出宮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