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喝醋(五)
林涵音眸色扭曲了一下,一把奪過劇本蓋在臉上。這樣他跟連續聊天就更沒有人注意了。順便,也遮住了控制不住的上揚的唇角。他道:“我的海鮮粥和鹵雞爪~”
連續目色放在遠處,低低的應着,“恩。”
鏡頭下,江悠然和甄佳琳正精彩對戲,一個成熟溫柔、大氣睿智,一個嚣嬌縱跋扈、大智若愚,倒有幾分意思。雖然甄佳琳的演技不如江悠然,但不難看出這是一部很有趣的電視劇。
相比之下,《如煙》确實不如《暗娼》。連續沒有看過原作,但兩部劇本他都看過。《如煙》的劇本在一些細枝末節處處理得不是很連貫,有些許強硬。而《暗娼》的劇本很流暢,哪怕沒有特意交待細枝末節,也讓人看着有酣暢淋漓之感,更有感觸。這應該跟原作質量有關。
再加上抄襲。
怪不得林涵音堅持不接《如煙》這部戲。
說到抄襲,誠天傳媒和星光娛樂真是會利用資源,旁觀兩方讀者争論不休,偶爾還添油加醋、暗中助陣,借機炒熱本公司制作的劇。宣傳費都省了不少。
“甄小姐的演技有進步。”真是枯燥的片場。林涵音剛才擡了下劇本,眼神從縫隙中循着連續的目光望過去,憋悶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
“你也是。”尤其是剛才對付蔣絨時。
林涵音撇撇嘴,休息。
這一休,倒是真的睡着了。不過睡眠很淺,又很快醒過來。
太陽西移。
正好導演卡着一場戲過。他盯着鏡頭想了想,将原本放在今天最後一場有林涵音戲份的戲提前拍攝。于是,林涵音抹了把臉,由化妝師簡單補妝,上場拍戲。
林涵音拍得很順利,只一會兒就拍攝完成。導演大手一揮,放他回家。
化妝師又給他卸妝。
一直到下午六點鐘,林涵音才從片場走出來。因為補過一覺,他精神抖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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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腳走出片場,連續後腳跟出來。
甄佳琳遠遠地看了一眼,目光循着兩人的背影頓了片刻,才猶疑地移開了去。
林涵音戴着一只大墨鏡,足夠遮住半張臉。墨鏡下,他的眼睛盯着前路,似乎熠熠生輝,卻覺得腦子疲倦。
剛才走的時候,他分明感覺到了甄佳琳的目光,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車裏的氣氛不大好。
連續偶爾在後視鏡裏與他對視,或者在等交通信號燈時拿餘光瞄住他。他敏銳得感覺到林涵音磁場的變化,從歡快的熊兔子變成低沉的貓。
一直快到小區門口,林涵音才開口,“蝦仁什麽的還沒買呢。”
“小區旁邊有超市。”
話是這麽說,但林涵音沒有下車,是連續一個人在超市買了螃蟹、蝦仁、蛤蜊、雞爪等食材和一些調料回去。
沉默一路。
到林涵音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連續知道他中午是跟着劇組吃的盒飯,估計他應該已經餓了,洗了水果讓他墊肚子,自己則挽起袖子到廚房鹵雞爪、煮海鮮粥。
林涵音倚着廚房門,一手拖着水果籃子,一手撿草莓往嘴裏丢。連續做飯的樣子,他已經看過數百遍數千遍,但是每一次都跟第一次看到似的,特別迷戀。他彎了嘴角,忽然問:“續續,你跟甄小姐訂婚沒辦酒席麽?怎麽連老朋友都不請。”
“沒有必要。”
真是刻薄得像刀。林涵音忍不住想,轉過身,回到客廳裏。一貫挂着的倜傥的笑臉耷拉下來,連吃草莓的力氣都沒有。
他果然不該嘴賤得多此一問。
除了最近這幾年,在林涵音的印象中,連續還沒有交往過任何女朋友。如果不是對方特別重要,也不至于帶回來,還利用職權,将自己的女朋友塞到劇組裏。
不過他記得連續占有欲很強,怎麽舍得将女朋友塞到劇組裏,跟別的很多演員有肢體接觸,更甚至是接吻。
喔,對了,他還被連續吻過,雖然只是一個意外。
林涵音自嘲的笑。
他抹了把臉,臉色如常。
先端上桌的是鹵雞爪,林涵音拿了只雞爪在手裏啃,啧啧稱贊,“續續啊,你的鹵雞爪真是越來越好吃了!以後你要是結了婚,我都不能指使你給我鹵雞爪了,真是可惜啊~”
“那麽,你可以嫁給我。”
林涵音挑眉,幾年不見,倒是會撩人了。如果是個女人,估計已經變成□□之臣。他笑說:“田螺不都是姑娘麽,要嫁也是你嫁給我吧。”
“嫁娶都可以。”
“一點都不一樣!這是上下的問題。想我們周總,啧啧~”他一直以為周嘉年是攻,沒想到是個攻音受身。但他總覺得是周嘉年有意退讓,要不然要壓下陸琤,簡直易如反掌。
“你們周總?”連續聲音冷了些,像空調突然打到零下的溫度。
“哈,不知道了吧!”林涵音收住嘴,又拿了只雞爪猛啃,啃得津津有味。
等到吃晚飯時,垃圾簍裏已經躺着好幾根骨頭了。但對着一鍋香氣四溢的海鮮粥,林涵音仍舊沒逃過香味的誘惑,喝了三大碗粥。喝完粥渾身已經沒勁再動,不得不躺在沙發上休息。
連續洗了鍋碗出來,于單人沙發坐着,“就算好吃,也不能一下子猛吃這麽多。待會兒動一動,運動運動。”
“我吃的時候你怎麽不說?!”
“我勸過。”
“誰讓你煮得那麽好吃?!”
“我下次會煮得難吃些。”
“……”林涵音嘴角抽搐,恨不得一拳揍在連續的腦子上,出出氣。他擺擺手,做出一副攆人的架勢,“你可以下班了。”
“不需要加班?”
“傻逼才加班。”
“你樓底下已經沒有記者了。”
“記者是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他們在你看不見的任何地方。說不定就在對面那棟大樓的某件房子裏架着望遠鏡偷窺我,也說不定就躲在草堆裏準備搞突襲。”
林涵音随口胡扯,就算記者再八卦,偷窺倒是可能,但躲在草堆裏就不大可能了,又不是游擊戰。但連續顯然已經對他說的這種情況上了心。
“你該搬家了。”
“是不是傻。窗簾拉起來不就好了。行了行了,你還是趕緊下班吧~我要洗洗睡了。”林涵音催促。
連續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睥睨林涵音,忽然說:“我都見過。”
林涵音一臉懵,“見過什麽?”
“你全身上下……的裸體。”
草!
林涵音跳起來,三兩步到連續身後推着他往門口走,直接将他推出公寓。他一手扶着門框,一手抓着門把手,将自己當成肉牆堵在門口,然後邪笑,“我也看過你的裸體,啧啧,是有那麽點意思~”
“勉強讓你意思一下?”連續含着笑問。
“沒我自己的有意思!不送!”
關上門,撫慰加速跳動的心髒,臉皮泛紅泛熱。
特麽,他居然被連續給調戲了!!!
洗了把澡,林涵音冷靜了很多。他躺在床上,窗簾被拉得死死,仿佛密不透風。暗黑的空間裏,只餘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如果擱在以前,連續跟他說兩人□□相對再彼此意思一下,他可能不會只動嘴。在說話調侃的同時,已經将手伸出去吃豆腐了。
他吃過連續的豆腐。
他和連續是竹馬竹馬,坦誠相見已經是稀疏平常、見慣不怪了,但最多是勾肩搭背,沒有上升到占便宜的行列。
不過,有一次周末聚會,兩個人親了一嘴。
那會兒的林涵音完全不知道沉穩、斯文、溫雅等字該怎麽寫,整天要多鬧騰就有多鬧騰。一群損友聚在一塊,玩了多少回撲克牌王後的游戲都不嫌膩,不是真心話就是大冒險。
林涵音在過程中被王後抽中數次,但他覺得自己沒有什麽爆炸的真心話可說,所以每次選擇的都是大冒險。
其中的一次,王後指使拿到某兩張撲克牌的人來十個俯卧撐。一個躺在地板上仰面朝上,一個雙手撐地、将人圈在兩臂之間,躺着的人嘴裏含着當時桌上的任意一道菜,做俯卧撐的這位必須将對方嘴裏的菜吃到。
不幸的是,被抽到的兩個人就是他和連續。
林涵音爽快極了,夾了一根土豆絲在嘴裏含着,利落的往地上一躺。連續沉着臉,似乎不情不願的趴下來做俯卧撐。
吃掉土豆絲,後來嘴裏的菜都是損友們夾了放在他嘴裏的,沒有一個比土豆絲更長更方便咬的。本來連續小心謹慎,林涵音又努力的把菜露在唇外,也不會出事。但馬有失蹄人有失手,第九個俯卧撐的時候,連續沒拿捏好距離,瞬間跟林涵音的雙唇碰了一下。
兩人當時都楞了一下,唯有包間裏的損友們發出驚天動地的爆笑聲。
時至今天,林涵音已經記不得當時他和連續抽中的是什麽牌面,但連續的唇留在他唇上的觸感仿佛一直沒有散去。以及,當時連續瞬間變成黑鍋底的臉和眼底的別扭嫌棄。
他都記憶猶新。
林涵音從仰躺變成趴在床上。窗簾漏了一絲縫隙,燈光和星光一起撒進來,分不清彼與此。但二者始終是不一樣的存在,也永遠不會聚齊。
這大概就是他和連續了。
在連續默不吱聲的消失五年後,兩個人已經漸行漸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的不抛棄不放棄~~你們都不說話,作者寫的好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