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登堂（六）
對于肖行禹的探望，林涵音非常意外。
他和肖行禹第一次合作，也是目前為止唯一一次合作是他五年前拍第一部 戲。戲中，肖行禹是他的大學導師，也是他的信仰，但肖行禹卻是案件的兇手。
當時在拍這部戲時，肖行禹已經有三十歲了，也拿過影帝獎杯。對當時還是新人的他，幫助很大。他經常偷偷揣摩肖行禹的演技，悄悄的在肖行禹的身上學到了很多。
不過，他們的關系并不熟稔。
林涵音當時跟同樣是新人的褚俊文等人走得更近些。
那部戲殺青後，林涵音和肖行禹基本就沒在同一場合出現過。
“怎麽，不歡迎？”肖行禹溫和笑道。
林涵音大笑兩聲，說：“肖哥說笑了，我這不是行動不便，不能好好招待你，怕虧待了你麽。”
肖行禹端起茶杯，笑了笑，“這就夠了。”杯子裏的茶已經不再升騰熱氣，他卻送到嘴邊淺酌。
唐嬌過來給他重新換了杯溫水。
林涵音立馬說：“嬌嬌，廚房那個吊櫃裏有我收的茶葉。”他與肖行禹道：“是雲霧，我家也就這麽一樣能拿出來的了。”
為何有一種詭異的客套感。
“不用跟我客氣。之前我們一起拍戲，你在劇組裏跟誰都能打成一片，現在跟我倒是拘謹了。”
“那時候初生牛犢不懂事嘛。”
肖行禹輕笑，說：“其實今天來，也是想跟你讨論一下劇本。陸先生這部劇本裏，我們有大量的對手戲，趁着沒開機，我們先磨合磨合，這樣拍攝也更順利。昨天，投資商發新聞稿的事……”
“投資商要求換人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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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換人的。你放心，周總說了，演員陣容不變。”
“恩，我相信周總。”
“那我們先看看劇本？”
林涵音默默摸鼻子，“我還沒打印劇本。”
原本這部戲就是為林涵音準備的，所以定稿後，周嘉年先給他的是電子版。他一來那時候還在《暗娼》的劇組裏，二來最近事兒多，他給忘了。
肖行禹笑他，“趁着休養就偷懶了。”
林涵音臉上有點不自然，“電子版也一樣。”他轉過頭喊廚房裏的唐嬌，“嬌嬌，我平板呢？你昨晚給我放哪兒了？”
唐嬌冒出來，說：“在你卧室書桌上，我去給你拿。”她轉身上樓。
林涵音看着唐嬌進屋，忽然想起來，嘿笑道：“忘了給肖哥介紹了，剛才那是我助理唐嬌。這兩天我在家不方便，她過來照應照應。”
“你一個人住？”
林涵音點頭。
沒一會兒，唐嬌拿着平板下來，遞給林涵音。她在他旁邊徘徊着，遲疑的問：“涵音，今天中午吃飯……”
林涵音剛翻出電子版劇本，楞了一下，擡頭望着肖行禹，說：“肖哥中午留下吃飯？我讓嬌嬌訂外賣來。”
“外賣？”
“不好意思，肖哥，我這不方便出門，也沒法好好招待你。我和嬌嬌平時也是吃外賣的。這家外賣口味不錯，不過比較清淡。”
肖行禹沉默半秒，笑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嘗嘗我的手藝，不過我只會最簡單的家常菜。”他說：“總是吃外賣不好。”
“那怎麽好意思！要不中午吃面吧，下面我還是可以的。”
“那行吧。”肖行禹并不堅持，“我們先看劇本。”
劇本的名字叫《面具》，說的是人的多面性，有陸琤一貫的懸疑風。男主是一名盡職盡責的偵探，但凡遇見案子，總是一絲不茍。在平日的生活裏，也認真嚴謹，好像很單調。
他最近接到一個案子，報案人聲稱這一個月內經常莫名其妙的被砸到、碰到、傷到，有時候還有一種有人在跟蹤着自己的錯覺，但仔細觀察的話，這種感覺又立刻消失了。
偵探将嫌疑人鎖定在報案人近日接觸過的看似古怪的幾個人中。在調查的過程中，他愈發覺得此事詭異。然而，随着調查的深入，偵探的行為也漸漸變得詭異起來。
林涵音看過劇本，第一次看的時候覺得這就是一部講述一群精分者如何存活的戲。但再看一遍，他發現每個角色的每一面都不是獨立的，它們是有互相關聯性的或者彼此是有影響的。
而他飾演的角色就是那個報案人。
“陸先生寫的故事很精彩。”兩人讨論過後，肖行禹贊道。
“是啊，陸老師的故事一向都很精彩。陸老師特別擅長在故事裏剖析人性，沒有人是絕對善良的。”林涵音笑說：“我還得再多研究研究劇本，揣摩揣摩我這個角色。
“好劇本是要吃透才行的。時間還有很多，足夠你認真揣摩角色的。”
“謝謝肖哥指點。”
“我也要謝謝你，讓我注意到這個角色不一樣的小細節。”
林涵音十分謙虛的笑了笑。
唐嬌見兩個人讨論完了，走進了，說：“涵音，肖哥，時間不早了，已經中午了。我看你們正在認真揣摩劇本，就做主定了外賣，等會兒就到了。”
林涵音悄悄給她遞了個贊賞的眼神。
肖行禹玩笑道：“真是一點都不給我表現的機會啊。”
三個人心照不宣的笑笑。
客廳正對門的牆壁上挂着一只挂鐘，林涵音擡頭看了眼，已經十一點半多了。三個人都在客廳裏坐着，時不時的說上幾句，消磨時間也是打發局促感。
唐嬌是最沒有話的，索性進廚房将盤子、飯碗之類的餐具都拿出來沖洗，給即将到達的外賣做準備。
等她将所有東西都擺到餐桌上，門外有動靜了。但不是門鈴聲。
她擡頭看了眼林涵音。
林涵音也看了她一眼，瞬間想起應該是連續回來了。
他公寓的備用鑰匙一共兩套，一套在唐嬌身上，一套在連續身上。唐嬌現在人在屋子裏，那開門的也就只有連續了。
于是，門被推開的時候，林涵音看見了站在門口如雕塑般的連續，還有在他身後站着的、表情有點疑惑的外賣小哥。
而連續看見的就是屋裏的三個人對着他表情各異，各有深意。
“那個，我給介紹一下。”
林涵音率先打破這莫名其妙的安靜。雖然之前在醫院門口遇見過肖行禹，但當時他并沒有介紹彼此。
他指着連續說，“肖哥，這位是連續連先生，是我朋友。他是作曲人，寫過很多歌曲。”轉過來，他跟連續說：“這位是肖行禹肖影帝，演技一流，國內外都拿過很多獎杯。肖哥今天過來，也是跟我讨論劇本的。”
肖行禹站起身，伸出手，很是禮貌，“連先生，久仰大名。你的很多歌我都聽過，很好聽。可惜我在音樂上沒有什麽造詣。”
連續握住他的手，短暫的一碰又撤離，聲音冰冷的，“你好，肖先生。”
他完全是面無表情的狀态，渾身一股低氣壓，垂眼瞄過餐桌上已經被唐嬌擺出來的外賣，皺眉。菜式清淡是清淡，但完全沒有可補的。
唐嬌察覺連續的氣壓越來越低，有種想拔腿狂奔的沖動。
林涵音哈哈一笑，與連續道：“你吃午飯了嗎？要不一起湊合着吃一點。”
“恩。”
連續進廚房洗手，自己拿了一副碗筷出來。
客廳的餐桌是長方形的玻璃桌，林涵音和唐嬌坐一側，連續和肖行禹坐在另一側。
因為有肖行禹在，唐嬌點菜的時候多點了兩道，怕寒碜，現在四個人吃倒是正好，不怕菜不夠。就怕米飯不夠。
也是照顧到肖行禹，唐嬌另外點的兩道菜的口味頗重。
林涵音從住院到現在就沒吃過口味重的菜，突然看到了又聞着這個香味，難免有流口水的沖動。他默默地伸出筷子，還沒伸過去，動作一頓。擡頭看，連續眼睛半眯着，正盯着自己。
他默默收回筷子，轉去另一邊，吃清淡的炒土豆絲。
唐嬌全程當自己瞎子，默默扒飯。
肖行禹也不多話，安靜的吃飯吃菜，動作簡直優雅。而且，好像并沒有注意到連續和林涵音之間的眉來眼去。
一頓飯，全程安靜。
林涵音吃得心力交瘁。
他偷偷望着唐嬌，唐嬌撇過頭，一副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啧啧，無奈。
吃過飯，肖行禹沒有再留，跟林涵音客套了幾句便走了。
唐嬌将一堆垃圾都收拾了，又洗幹淨碗筷收好，也走了。但她又被連續叫住了。連續說：“我出去一趟，你先陪涵音坐一會兒。”
他說着給唐嬌已經收好的垃圾袋拎過去，面無表情的出了門。
唐嬌以為連續是雙手不沾陽春水的人，拿着垃圾袋的樣子……好幻滅，但是好暖。她看着門被關上，松一口氣，“涵音，你不知道連先生回來嗎？”
“我知道，周總早上跟我說了。但是我忘了。”與肖行禹讨論劇本讨論得太熱烈，連午飯時間都忘了，一時沒記起來連續回來也很正常。但是，“有什麽問題嗎？”
“涵音，你不覺得連先生好像生氣了嗎？”其實她更想說的是，連續應該吃醋了吧。雖然她并不覺得林涵音和肖行禹之間有什麽值得他吃醋的。
林涵音幹脆爽快的點頭，說：“我家這位是醋缸。你以後要習慣。”
唐嬌楞了一下，不厚道的偷偷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