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如既往的天真

“呵。”葉瑾明冷哼一聲, 低垂眉眼,“您女兒剛剛還在院子裏色-誘小王爺呢。”

在一旁乖乖站着的侍衛竟然感覺聞到了股酸味,迷惑地搖了搖頭, 豎起耳朵繼續聽兩人說話。

“我不信!你走吧, 不論你費多大力氣, 我都不會說出你想聽的話的!”程松看着一身水漬和他的斷手,微微彎下了腰, 心中苦笑。

想他堂堂鎮北将軍,剛剛的宴席上不知多少人想要為他鞍前馬後, 現下茶水濕了一身都沒有手去拍。

葉瑾明轉身走到程松身邊坐下,自顧自地倒了杯茶水, 滿屋只聽他倒茶、放下茶壺,無人出聲,氣氛卻格外壓抑。

端起茶杯,淺嘗一口後, 葉瑾明故作姿态地常嘆口氣:“我府上的茶水竟比不上将軍府下人用的茶。将軍莫要摔杯, 這等好茶可是喝一口少一口啊。”

“葉瑾明, 你不用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你的威逼利誘對我也沒用。當初既然選了這條路,我就沒想過要回頭, 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程松冷眼看着葉瑾明繼續說道:“顧長安身為帝王卻優柔寡斷,顧顏倒是好手腕能穩住江忠多年,顧氏一族十年前已是強弩之末, 這麽多年不過是靠個虛假的傳言在吃撐着。倒下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程松苦笑一聲:“可惜,這個謊言還能支撐一段時間。我就在地下等着,你們都會來陪我的。”

侍衛攥緊刀鞘,憤怒地看着程松,若不是葉瑾明先前吩咐,他現在就能拔刀送他去地下,他算是看明白了,這老匹夫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不遮掩他那龌龊心思了!

手指輕敲膝蓋,葉瑾明驚訝地看向程松:“誰說将軍要去了的,這不是說渾話嗎!将軍鎮守鳳州城十餘年,勞苦功高,必定長命百歲,我胡國昌盛可都等着将軍見證呢。”

“好,我就親眼看着這顧氏江山分崩離析,這胡國改朝換代。”程松大笑兩聲後,掙開了傷口,斷臂不斷留着血,滴落在地上,暈開一朵朵血花。

“我知道将軍定能等得起,就不知道夫人和小姐能不能等得起。”葉瑾明随着程松一起笑了兩聲,“畢竟剛剛在院裏得模樣着實是讓人大開眼界啊。”

像是想到什麽有意思得畫面,葉瑾明搖頭笑了兩聲,起身拍了拍衣襟上沒有得灰塵,不再理睬程松,對侍衛說道:“走吧,我們去看看鎮北将軍夫人和大小姐吧,應當會有意思很多。”

‘您女兒剛剛還在院子裏色-誘小王爺呢。’

程松眼裏不見穩重,立馬拍桌站起,未喝完的茶杯重蹈前輩覆轍,又摔了個粉碎。桌上蔓延開來的水漬顧不上看一眼,他沖着葉瑾明吼道:“欺負弱質女流算什麽男子漢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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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似的,葉瑾明偏頭和侍衛說道:“你聽聽這話,這朝中上下誰不知我葉瑾明就是個真小人呢。”

看着禦史大夫為了刺激那老匹夫,故意貶低自己的模樣,侍衛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這算是一物降一物?

傷口都不知道裂開了幾回的程松愣愣地站了一會兒,似是累了般又坐回桌前,水漬打濕鞋面。

打開門後,月光灑滿門口,葉瑾明抖了抖衣襟朝外走去。

“你要的不過就是右相和我私通的證據,這我拿不出來,不過你若想知道什麽便問吧。”程松徹底彎了腰,用唯一那只手摸着衣袍上的水漬,開口道。

像是沒聽到程松的妥協,葉瑾明踏出門外。

“葉瑾明!你到底要如何!”程松看着他的背影,捏緊最後一個茶杯,憤憤道。

披着無邊月色,葉瑾明站在門外看了眼程松,挑着眉擡着小巴說道:“我要右相身敗名裂,要他全府上下男為奴、女做娼。”

......

城外,看着前方烏泱泱的大軍,江白竹心潮澎湃,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十萬大軍!

江忠一身軍裝,不怒自威,一雙劍眉看着人就心裏發顫,江白竹第一次見江忠率軍的模樣,心中不免感嘆,不愧是以一己之力挽救一國的男人,也難免遺憾沒有見到他年輕時候的模樣。

“城中一切順利?”江白竹勒緊馬繩後,江忠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嚴肅、低沉的嗓音讓她不禁挺直了腰杆,正色道:“一切順利,唯一的隐患就是鳳州城守備和城中那兩萬兵馬。”

江忠點了點頭,滿意地看向他女兒,能有如此成績,他很滿意了:“錢宏就是個窩囊廢,不用管他,那兩萬兵馬應該在右相女兒手中。”

“你是說鎮北将軍夫人?”江白竹皺着眉頭,回想院中情形,斟酌地開口道,“可她那模樣實在是看不出來啊。”

在明亮的月光下,江忠看着遠處模糊的樹林,那是他來的方向:“小竹,你還是太年輕了,真真假假不是用眼睛看出來的。”

未等江白竹接話,江忠便勒緊缰繩繼續說道:“現在就進城,把疑惑放在心裏,今夜之後琢磨好了再來與我說。”

“出發!”一聲令下,身後騎兵皆挺直腰杆勒緊缰繩,蓄勢待發。

打馬跟上江忠,江白竹心中忐忑難安,不斷想着那兩萬兵馬到底藏在何處,那婦人手握重兵到底要幹什麽,還有,她将江聖淩等人留在城中是不是錯的。

心亂如麻之下,江白竹心緒亂飛,回想今晚發生的一切覺得順利過了頭,她忽然害怕這一切都是陰謀,不過是一個局,他們自作聰明,作繭自縛。

來時意氣風發,往回趕時心急如焚。江白竹恨不得自己沒有出城。

“小竹,你的那些朋友不能永遠都只聽你的命令行事。你們都需要成長。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江忠看着前方燈火通明的鎮北将軍府說道。

江白竹又聽到了刀劍碰撞的聲音,尖銳的慘叫聲和人倒地的回應在她耳邊響起。江忠說的話她根本來不及聽,時間像是倒回幾個時辰前的無常樓一戰。

不,比那個時候還糟糕,那是她們都做好了心裏準備,現在呢?明明勝利就在眼前,卻因為她的狂妄自大将她的兄弟們推向地獄。

苦恨與自責交織,江白竹打馬進府。江忠緊随其後,身旁侍衛一路高喊:“骠騎大将軍率十萬大軍誅殺叛國賊,爾等皆被奸臣所惑,現在投降,大将軍既往不咎!”

起先那些紅衣盔甲還不管不顧,直到成山的将士将鎮北将軍府圍了一層又一層,他們像是明白任務已不能完成,有人開始放下武器,舉手投降。

江白竹在院中未能看到江聖淩他們,心下越來越焦急,她翻身下馬,揮着風刃鞭,快步向後院走去,見到有黑衣侍衛被紅衣盔甲圍攻就會甩上一鞭子。

起先她還會問兩個黑衣侍衛江聖淩他們在哪兒,結果這些侍衛都是聽命圍着鎮北将軍府的。得不到想要的結果,她只能揮着鞭子朝着她猜測的方向走去。

拐進內院時一片寂靜,江白竹暗道不好,快跑到關押程松的院落。

只見衆多紅衣盔甲手持長-槍将院中圍了個嚴實,被圍堵的正是江聖淩、随風和葉瑾明等人,随風持劍挾持程松,江聖淩站在随風身邊,而葉瑾明站在兩人身前,奉命守衛在此的黑衣侍衛已倒下大半,只剩大概數十人站在他們周圍。

與之對比的是,近二百的紅衣盔甲,江白竹悄悄放倒看守院門的幾人,爬上院中的大梧桐樹,看着紅衣盔甲步步緊逼,葉瑾明站在前方臨危不亂。

“夫人,本來這叛國罪還不能落實呢,你這不是把證據送到我們面前了嗎。”葉瑾明三分促狹,七分随意地說道。

果然是右相女兒!江白竹看着被紅衣盔甲圍在中間的鎮北将軍夫人和桃花姑娘,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剛剛院子裏的那一幕應該是演來麻痹他們的。

他們中計了。

未等右相女兒開口,桃花姑娘便扭着腰朝前走了一步,用手帕捂着嘴,笑得花枝亂顫,可惜,依舊沒人理睬她......

或許她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尴尬,桃花姑娘翻了個白眼,理了理秀發說道:“大人真是說笑了,只要你們開不了口,誰又知道是我們殺的呢?”

葉瑾明看着梧桐樹的方向,勾着嘴角随口說道:“哦?那我們這些人總不能無緣無故死在鳳州城鎮北将軍府內吧?”

不用想她都知道桃花姑娘會怎麽說,江白竹敢肯定!葉瑾明就是想借桃花姑娘的口說給她聽!

果然,桃花姑娘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葉瑾明說道:“小王爺不是出城迎大将軍了嗎?小王爺一手軟鞭出神入化,想來殺幾個人也算不得什麽的!我父親不就是為了保護你們受了傷嗎?”

江白竹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桃花姑娘,她估計沒想到自己被人耍了吧......可能還覺得自己格外聰明......

反派果然死于話多啊。她們就真不怕她立馬就回來啊。這不是就完蛋了嗎。

看着桃花姑娘春風得意的模樣,江白竹心頭竟然多了絲憐憫,無常樓時,她就是這般自信,現在還是,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啊。

“小王爺年紀輕輕,第一次難免被喜悅沖昏了頭腦,現在估計還在城外和他爹邀功呢。”桃花姑娘笑着他們,做作地嘆了口氣,“放了我爹,留你們個全屍吧。”

作者有話要說:  江白竹:我是不是該直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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