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多個拖油瓶(1)
“二牛,把那幾只蟲子給我打出去,若再來吵我午覺,就用馬蜂窩砸向他們!”羅琉玉發怒了,這些不死心的,想死不怕沒鬼當。
“是。”
一、二、三、四、五……一共七個馬蜂窩,依大小高低挂在內牆的白楊樹上,嗡嗡嗡的馬蜂飛進飛出采蜜,仔細一數有上萬只吧,尋常孩子們是不許靠近的,免得遭蜂螫,而大人知道其危險性也不敢靠近,遠遠地避開。
而說來也怪,馬蜂并不叮二牛,好似知曉他是養蜂人一般,只會繞着他飛而不攻擊。
這情形讓人看了啧啧稱奇,直道傻人有傻福,人厚道連馬蜂都曉得。
“娘子,你這幾曰的心情不太好,要不要喝點降火的?”三桐忍不住開口提醒,免得其他人遭池魚之殃,連四喜那傻妞都懂得躲遠些。
“你說我火氣太大?”羅琉玉杏目一睜,水光閃閃,閃得人頭皮發麻。
“是大了些,娘子不覺得嗎?”沒瞧見她一直站在門外,不敢進門,主子的脾氣如風似火,叫人承受不住。
“你是說,別人來占我便宜,我還得和顏悅色的請對方喝杯涼茶嗎?”看來大家都誤解她的性子了。
“不是,至少也別惡言相向,你說過要好好相處,給人方便不會少塊肉。”你好我好大家好,多給人一條路走,少一個敵人,這是主子自個說過的。
“怎麽好好相處?看我一個落單女子就想來占便宜,還大言不慚要買我的肥料,一袋三文錢,換成是你賣不賣?”他們算哪根蔥哪根蒜,也敢欺到她門口。
羅琉玉做的有機肥料相當成功,她試着往田裏灑了幾次肥,那稻子長得比別人家的快又高,不僅秧子油油綠的,還提早結穗,人家看了十分眼紅,便暗地打探她用了什麽法子養田,使稻穗提早開花。
這天底下沒有什麽事瞞得住人,很快地大家都曉得她用了自制的肥料養地,所以稻子長得快。
有些人家虛心的請教,不藏私的羅琉玉便一一告知,希望大家都能大豐收。
但也有幾戶人家憊懶,不想自己動手,做個肥料要等好幾個月後才能使用,他們立時想要,所以就上門讨了,還以施恩的嘴臉,說一袋土而已,能值幾文錢,山邊一挖就有了,只肯給個三文意思意思。
但此土能和彼土比嗎?這是有機肥!和那些爛泥土不一樣,想要她就該給呀?作他的春秋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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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能賣錢為什麽不賣,頂多提高幾文錢,他們愛買就買,不買是損失,于娘子你并無幹系。”她常說,銀子不夠用,那送上門的錢子錢孫為何不要。
羅琉玉眉頭一挑,似笑非笑,“你其實是對方派來卧底的吧?”
“娘子……”三桐都快哭了。
“收了多少銀子?”見者有分。
當她不在。
“你的師兄弟姊妹幾時要來,他們不知道讓人等是一件非常失禮的事嗎?”羅琉玉雙眼水光閃閃。
三桐讪笑地縮着肩,“快了、快了……”
“是騎烏龜來的吧!的确夠快。”
三桐幹笑,有想死的念頭,主子最擅長捅的是無形刀,三言兩語刺得人渾身都疼。“娘子,你是不是在擔心胡子大哥的安危,他實在太不應該了,也不想想娘子救了他幾回,居然不知感恩圖報……”
“閉嘴,少給我提到那家夥。”一提他,她就滿肚子火。
“不提、不提,可咱們蓮姐兒賠記着,一天問三遍大胡子叔叔什麽時候回來。”不知怎麽這一大一小竟這麽投緣,除了主子外,蓮姐兒最喜歡纏的人居然是大胡子,連她哥哥都往後靠。
“就說他死了。”她冷漠地說。
他若是說不回來了,她還能當他是一個煙火般的過客,火花一熄滅便了了。
偏偏他還一再強調無處可去,辦完事便回莊子,讓她心裏老挂念着這件事,擔心他是不是死在外頭。
明明不相幹的人,卻一再影響她的情緒,她能不惱不怒嗎?就算養條狗也不希望它死于非命。
“娘子……”這話太傷人了。
三桐正絞盡腦汁想勸,突然聽見二牛的聲音傳來——
“回來了、回來了,大胡子回來了……”二牛大聲的喊着,顯得很高興。
“回來就回來,喊得像撿到金子似。”驟地站起的羅琉玉又坐下,一張晚娘面孔陰沉得像五月的梅雨天。
“他背上還背了個人。”四喜跟着一喊,她兩眼如鷹目,看得又遠又清楚。
“什麽?”
自個兒都是寄人籬下的,還附帶一個拖油瓶?
羅琉玉坐不住了,直接往外走,穿過穿堂到了前院,就見一臉通紅的于謹之背着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他一腳重、一腳輕的走着,顯得很吃力,幾次差點要往前撲倒。
那兩只腿是抖着的,腳下的鞋沾滿泥沙,鞋底磨得輕輕一戳就破,鞋子前端露出兩根腳趾頭。
這是一雙新鞋吧!她記得是托耿大家的替他縫的,才不過十來日就變得像舊鞋,他是走了多長的路?
“快……快救他……”嘴唇都幹裂了的陸東承聲音沙啞,他眼睛是紅的。
“你先顧好你自己再說,我看你也差不多快倒下了。”救了別人,賠上自己,他遺真有蠟燭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奉獻精神。語帶嘲諷的羅琉玉面上多了一絲惱意。
“甘露水……”
“沒有了,都給你了,你當我是樹藤能一直滴出水?”一說完,她自覺好笑,她不就是一根人形藤,每天擠出兩滴靈液,自用不夠還要哺喂衆生。
“他傷得很重……”他腰彎得幾乎挺不直,卻還不忘心系友人安危。
“看得出來。”除此之外,她也看出他快上氣不接下氣了,“二牛,把人接過來,讓他先躺平。”
“是,娘子。”
陸東承背了那人走了一路,到現在一雙腿還在打顫,二牛只用一只手往背上的人腰腹一托,直接送進客房的床鋪。
背上一空,陸東承深深吸一口氣,腿一軟就坐了下來,原本紅得發紫的臉色轉為青白。
“三桐,給大胡子倒碗水,我看他渴得彷佛喉嚨快要燒起來了。”他臉色這麽差,嘴唇都幹裂,分明是脫水現象,他是多久沒喝水了?
“是的,娘子,你心腸真好。”早就端來一碗開水的三桐嘻嘻地送上前,對主子擠眉弄眼。
瞧,不用擔心了,人都回來了,你的火氣也該熄一熄吧!很高興就笑一笑,別抿着唇瞪人了。
“我心腸不好就不會買下你,想想你花了我多少銀子?”
三桐被買回将軍府時已是入氣少、出氣多,只剩口氣吊着了,那時的羅琉玉靈液不多,她自己也非常需要,因此只給了三桐三滴,暫時吊着她的命。
她找了位老大夫來醫治,剛好對方還是太醫院退休的太醫,醫術很好,在他的醫治下,三桐的傷好得很快,沒幾天就能下床,再敷了幾天藥,連疤痕也不見了,肌膚白白嫩嫩的。
可是那藥錢出奇的高,因為用了上等的好藥,那原是給宮裏的娘娘用的,老大夫是這麽說的,所以他的診金也不低。
當時她手邊能用的銀錢不多,付了這筆錢,他們不知道能撐多久,幸好适逢災年,別人遭災她得利,財神爺送金元寶來,她不笑納都對不起老天爺的厚愛。
“娘子,不揭人短。”她還不起那麽多錢。
“我不揭你短,難道還揭你長嗎?滾一邊去,把小李叫過來。”沒瞧見這裏有傷患要救助,她那是什麽眼神,莫非和四喜處得久了,染上她的傻裏傻氣?
小李是三姓村的村醫,三姓村離莊子約五裏遠,牛車來回約兩刻鐘左右,小李的爹也是大夫,這附近的人都叫他老李,以此做為區分。
不過小李也不小了,三十多歲,他的大兒子也快能接他的衣缽。
不過小李比老李好的不是醫術,而是醫德,雖然他治病醫傷的本事沒差多少,可是從不向外洩露病人的隐私,也不會過問過多私事。
而老李就不同了,他會視一時喜惡随便開價,嘴碎得像三姑六婆,好道人是非,而且貪財,別人一給他銀子,他就什麽都說了,除了老婆、兒子不賣以外,誰都能賣。
“婉娘,他是我朋友,你救救他!”歇了好一會的陸東承仍站不起來,面色發白。
“陳娘子。”瞧他喊得好像她和他多親似的,忒不要臉。
“是,陳娘子,他還在流血……”面對她的固執,他有些無奈的輕笑。
“我給便的那瓶子靈液呢,給他喝下不就得了?”他自己有能力救入還來求她,真把她當冤大頭呀!
“喝了。”整瓶都讓他喝了,才勉強救回他一條命。
“喝了?”她訝異。
陸東承往後一靠,靠着床柱,“我發現他時,他已全身是傷,還發着高燒,我看他快撐不住了就喂他喝甘露水,原本是有起色了,燒也退了,可當我們準備逃出去——”
羅琉玉精準的捕捉到關鍵字,“從哪裏逃出去?”難不成他被捉了……
“虎威将軍府。”一個他死都要回來的地方,沒想到才短短數年就成了困住他的籠子,讓他迫不及待想出逃。
羅琉玉目光一閃,“沒逃成功?”
“不,逃了。”要不然她就不會看見他們。
“所以你是逃成這樣子的?”
看她在打量自己,他忽地低聲輕笑,“至少我還活着,不是嗎?”
陸東承救了江半壁後,把他帶往書房躲藏,幸好書房的格局沒變,整排的書架後面是有間能容人的暗室。
當他把江半壁安置好之後,出了暗室找自己要的東西,同時也查探往哪個方向出府較為妥當。
就在他順手往廚房拿一些吃的喝的時,地牢那邊傳出騷動,青衣暗衛發現江半壁不見了,當下将軍府全面封鎖,之後有更多的青衣暗衛來大肆搜捕。
眼看着逃不出去,陸東承再度退回書房暗室,一路上十分驚險的躲過重重圍捕,這才順利脫身。
青衣暗衛在将軍府待了五天,他們也躲在暗室不敢出去,但是很快吃的、喝的就沒了,再不出去就只有等死的分。
好在陸東承運氣好,遇到被貶為仆役的老管家,他一眼就認出自家少爺,老淚縱橫地幫他們逃出将軍府。
只是在出城門時,有六皇子的爪牙盯梢,兩人再怎麽小心還是被發覺,于是拔膝拼命往城外跑。
本已有好轉的江半壁中了兩劍,因曾喝過靈液的緣故,所以血流得不多,還能勉強在草叢中躲藏。
兩人躲了好久,确定已無追兵才從藏身處走出,但江半壁已經撐不住,走了兩步便暈了過去。
見狀,陸東承只好背着他走。
只是從城外到莊子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同樣身上有傷的陸東承背上再加上一個男人的重量,他走得步履蹒跚,可他沒想過放棄,就想趕緊進莊子找羅琉玉救命。
“我借你的馬呢?”
聽到這話,陸東承怔了一下,人命難道不如一匹馬?“京城的客棧裏。”
“有馬不騎,你偏要走路,你到底是有多傻呀!”雖是老馬一匹,但跑起來不輸戰馬,就是不耐久跑,跑久了會喘。
人只有兩條腿,可馬是四條腿,再不濟輪着騎,也能減去一些負擔。
“呃!”他呆住。
對呀!他怎麽沒想到呢?
因一臉的胡子,旁人看不出來他懊惱不已的神情,可他黑瞳透着羞惱,為自己的遲鈍感到自責。
“誰要看診呀?”背着藥箱的小李大夫的喊聲傳來。
“喏!那兩個。”羅琉玉潔白的下巴一努。
“先看哪一個?”他是拿銀子看病的大夫,人家怎麽說他就怎麽做。
“傷得最重的那一個。”她還分得清輕重緩急。
小李大夫看了看床上的那個,又瞧瞧地上的這個,開了藥箱,拿出銀針,“陳娘子,下手別太兇殘,你看你一家健健康康,可我每回來都見血,而且還是快見祖宗的重症。”
他兩手各持一銀針,往陸東承的頭部的穴道一紮,以指輕拈,再抽插兩下,接着又下兩針,左右各四針,囑咐陸東承,“等一刻鐘,別動,你氣血沖腦。”
一說完,他又走到床邊,仔細的給昏迷不醒的江半壁把脈,眉頭一皺,就讓二牛脫掉江半壁的上衣,他先用自帶的藥水清洗傷口,然後上藥,接着走到桌邊提筆開藥方子。
“小李,嘴巴仔細點。”關她什麽事,她做好事反而成罪大惡極了?她冤死了。
“你用男人用太兇了,還一次兩個。”小李大夫啧啧的取笑,一副她占山為王的樣子,強搶良家男。
“小李,你知不知道我的拳頭有多重?”她素手握成拳,還頗有威脅力!
幹笑的小李大夫連忙關上藥箱,“開開玩笑,博君一笑嘛,你別太在意。”
“攸關女子名節,我讓你當笑話看?嗯一”她拖長了音,小李大夫的嘴唇抖了一下。
“我……呵呵!是大夫,人吃五谷雜糧,難免有病痛,你了解的……”
“若非你是大夫,我讓你一腳長、一腳短的走出去。”把腳打斷了便一長一短。
小李大夫讪笑的一抹額頭虛汗,把開好的藥方遞給她,“這一個,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一天五次,連續三天,之後是一日三回,再吃上十天,他的外傷居多,內傷不重,主要是得養,養一養就沒事了。”
他指的是江半壁,看着嚴重實則不然,藥一眼便能減輕傷勢,不過文人身子太弱,一受點傷就撐不住。
“大胡子看着沒大礙,可他一口氣提着沒放松,反而傷了心肺,堵住的氣血往上沖,腦子容易受損,我用銀針将氣血疏通,你多弄些清血袪淤的湯水給他喝,養個兩三個月也就好了。”傷在內裏不好治,得徐徐圖之。
“要這麽久?”銀子、銀子,全是銀子,一個讨債鬼還不夠,再來一個補一雙,坑她坑得全無羞恥心。
小李大夫睨了她一眼,“那是我醫術好才好得快,你找河西村的周大夫瞧瞧,他沒跟你說要半年以上,還要人參、血燕等藥材滋補,我小李的名聲讓你扔在腳下踩。”
他說得好不神氣,彷佛都要得道成仙了,神仙下凡,藥到病除。
“得了,別炫耀了,三兩伎倆也要上天了,你敢開腦剖心嗎?”
“什麽開腦剖心……”她要殺人不成?
“沒什麽,一刻鐘了,他頭上的針能取下嗎?”插着怪可怕的,感覺像針包,左插一根針、右插一根針。
“嗯!是該拔針了。”小李大夫依先後順序拔針,先拔出一根放在鼻下一嗅,仔細觀察,再拔出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四根針尾都沾着黑血。
銀針一起出,陸東承蒼白的神色變得比先前好多了,兩眼有神。
“小李大夫,多謝了。”他覺得胸口不悶了,通暢許多,呼吸間再沒有疼痛感。
“不謝,我拿診金的。”他笑呵呵的伸出手。
“于謹之,記得還我銀子。”羅琉玉一臉兇相的掏出銀子,說這兩個男人不是她養的都沒人相信,誰會替別人付錢呢?不是錢多就是傻子,明明她兩樣都不是。
陸東承失笑地點頭,“連本帶利。”
他的全是她的,夫妻本一體。
“嗯!”這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