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與葉其文13
“哎,你不是生氣了吧?”葉其文湊過來問我,“對不起啊,我沒別的意思。”
我才沒有生氣,他跟我開玩笑只能說明我們關系好。其實我是個很好相處的人,跟我做過同桌的基本上都和我成了很好的朋友,比如汪明妤,比如王飛揚。
當然我希望葉其文也是。
“不是不是,我沒生氣。”我連連擺手,他嚴肅的表情讓我害怕,我可不想讓他覺得我是個小心眼的人,我大喇喇地說,“嗐,我這人就是眼不下地兒。我也不知道咋考的第一,挺陰差陽錯的,哈哈哈。”
葉其文卻不信,他覺得我是為了讓他寬心所以才故意自嘲的。
我有那麽善解人意嗎?
他解釋:“我剛才真是開玩笑的,說真的,我覺得你挺厲害,第一絕對實至名歸。你上生物背嘌呤嘧啶背的那麽順溜,英語課上分析那個什麽主語從句,還知道梨園鼻祖是唐明皇。”
嗯?怎麽忽然舔狗上身,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剛才說的人是我?
我被誇的不好意思,搔着頭發:“過獎過獎,你昨天物理課上平抛運動那題解的才叫一漂亮!”
好個商業互吹一百年。
其實這樣的場景我似曾相識,記得剛和汪明妤同桌的時候,我們就是這種尴尬的互誇模式,我說:“哇,你有酒窩哎,好可愛。”
她說:“哇,你頭發好多啊,真羨慕。”
不過隔天上地理,我們一路閑扯,從太陽系的星星扯到動物園的猩猩。
汪明妤說:“我上次去動物園,那猩猩長得可真夠醜的,黃不拉幾,一身毛跟等離子燙過似的,牙還很尖。”
我說:“那是狒狒吧……”
一陣“哈哈哈哈”之後,我和她的畫風就改變了,開始互嘲互損,開始打架鬥毆,開始搶麻辣燙裏的鹌鹑蛋。
我想這是一個過程吧,從生到熟,從拘謹到毫無下限。而且這個過程急不來也刻意不了。究竟處不處的來,還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就是不知道我和葉其文什麽時候能徹底熟起來。說實話我還挺期待的,要不然像剛才那樣假笑笑的臉疼,想想都難受。
葉其文正準備把那本《麥田裏的守望者》裝進櫃子裏去,我攔住他:“你這樣不行,太容易被發現了,要是叫白無常看見,他才不管是守望者還是霸道總裁,統統給你沒收,你看看別人……”
我環顧四周,低聲說:“人家都拿舊報紙包起來,這樣一來你就算明目張膽擺在桌子上都不見得被發現。”
我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講的他一愣一愣。
好事做到底,我說:“拿過來我給你包。”
他把書交給我,我開始四處張羅報紙:“我包書皮的本事那可是一絕,上小學我就自己包書皮了。要不然咱怎麽能有一個沒被聚氯乙烯毒害過的好身體呢。”
葉其文又輕點着自己的臉頰。是是是,我知道,比鐵還硬,比鋼還強。
我在桌上逡巡一周,目光落在手底下的《語文周報》上,現成的書皮來了。
把報紙撕成兩半,把書放在中間,又撕又折,為了展示我那本事名不虛傳,我特地用兩倍速包完了那本書。
“諾,好了。”
葉其文拿着穿上新馬甲的書看了半天,報答似的問我:“謝謝啊,你有想看的書或者雜志嗎?我從外面給你帶。”
我張了張嘴剛想說有,又一想,讓他一個大男生去書攤兒上買《愛格》有點不大人道:“暫時沒有,等有了我再告訴你。”
晚自習結束後我收齊物理作業回到宿舍,站在127門口真有點害怕怎麽面對趙冉冉,我在害怕什麽呢?
她和葉其文鬧掰,我卻和他相處愉快?中午明明吃了人家的鴨子和葡萄,我還是站在敵軍一方?還是,拒絕了她的葉其文卻在和我說說笑笑?
最後一條應該怨不着我吧。
不過也許是我想多了,127的氛圍還和往常一樣。臨睡前王思雨問了我一道離子共存的化學題,其他兩個人一起湊過來聽着,我講完之後李燕菲仰天長嘆:“時間時間快些吧,別讓我再受苦了……反正我下半學期要學文。”
王思雨和趙冉冉鄭重地附議:“我也學文!”
只有我一個還在搖擺:“我可能要學理吧。”其實單純從難易程度上來講,我覺得文理沒差,但是我媽說了,學文沒出息,将來不好找工作。
熄燈之後本來以為今晚的卧談會免掉,誰知道李燕菲那顆八卦的小心髒悸動不已,查房老師的手電筒剛一晃過,李燕菲立刻抛出今晚的主題:“趙冉冉你和五班那個趙驿是怎麽認識的?”
漆黑寂靜的宿舍裏有兩次身體翻動的聲音,是我和王思雨。我們半探着身子預備聽趙冉冉開講,趙冉冉倒也大方,不藏着掖着張嘴就聊:“就是國慶節,我和幾個初中同學一塊去錢櫃唱K,我有個同學是五班的,他和趙驿玩的好,就叫上他一起去了。就這麽認識了啊。”
“那你們倆誰追的誰啊?”李燕菲又問。
“他加的我QQ,之後就開始跟我各種聊天,還約我出來玩。”趙冉冉的語氣很無所謂甚至還帶着幾分不耐煩。
她讓我想起初三我們班那個萬年第一,李文晶。臨近中考李文晶依舊會在周末發上一長串的QQ動态,喝奶茶,唱K,游戲廳裏抓娃娃……而我,我看着桌子上被我翻成爛狗肉的《中考五三》和《尖子生學案》嫉妒的發瘋。
怕自己真的會發瘋,我安慰自己,李文晶并非天賦異禀,她只是面上裝的輕松,說不定現在正勒着“奮鬥”的白布條瘋狂刷題呢。
趙冉冉說完我們三個齊刷刷地“哦”了一聲,說實話我也嫉妒趙冉冉,所以我又告訴自己,她分明是故意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心裏指定樂開花了。
因為被人喜歡,打開手機就有人找,是件多麽值得開心的事情。當初我确定王飛揚對我沒有一丁點意思的時候,心都沉到水底了,雖然我也對他沒有意思。
“那咱班那個葉其文呢?你之前不是喜歡他的嗎,你說他卷着校服褲子打籃球簡直帥炸了!你還說他不喝碳酸飲料下次就給他買脈動……”李燕菲一開口吓了我一跳,她是真敢問。
趙冉冉沉默了,直到她再次開口,中間那段空檔,宿舍裏靜的吓人,我們四個人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趙冉冉說:“我一開始就是看他比別的男生拽,覺着好玩。他麽,仗着家裏有點關系轉到咱們學校來,轉就轉了,他那個成績,去普通班不好嗎,非要來實驗班,浪費資源!”
她自顧自說着,我們三個陷入沉默。
我知道這種欲蓋彌彰的說辭不過是一種心理防禦機制,是酸葡萄心理。就像我剛才一樣。
“我不是說他壞話哈,”趙冉冉似乎覺得自己過火,“哎呀,你們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好了!”
“對了,程小昭你昨天中午不還跟我說他來着嗎。”趙冉冉忽然将話題引到我身上。
“啊?”我剛要翻動的身體在中途僵硬。
“诶,程小昭說他什麽了?對了,你跟是他同桌,你覺得他怎麽樣啊?”李燕菲顯然更想聽我這個葉其文的同桌的說法,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目光炯炯盯着我。
看着對面床上立起一座興奮的山,我想應該是在劫難逃了,但我還沒開口,趙冉冉替我發言:“程小昭說他高冷,還不愛理人。”
額,我記得我說的應該是慢熱吧,好像也沒說他不愛理人。不過意思好像也差不很多。唉,閑談莫論他人非,以後長點記性吧。
王思雨趴起來望我:“是嗎?我看你們倆好像挺熟的啊,晚自習笑那麽大聲。”
“那個……他笑點太低了,我說什麽他都會笑……”
趙冉冉哼着:“他該不會是嘲笑你吧?”
“應該不是吧。”我說。
我真恨自己,連一句篤定的話都不敢說。也許是初中親眼目睹過衛生間裏那些扯頭發的糟爛事,我很害怕得罪女生。就算選擇在大庭廣衆之下和周碩對罵,我也不願意在宿舍裏惹是生非。
李燕菲像是找到什麽八卦點,驚叫起來:“什麽叫應該不是,你別不是喜歡他吧?!”
“你小點聲!”我喝住李燕菲,她太大聲了,會被查房老師抓到的。
王思雨平時看着挺沉默的,一聽有八卦激動的直搓手:“今晚有大瓜啊。”
我低聲怒吼:“沒有!誰再敢亂說話,我敲爆誰的狗頭!”
如果她們是汪明妤,我還用得着提前打招呼嗎,早就抄家夥事兒動手了。這群人,成天想什麽呢,男男女女的不健康。
卧談會不太圓滿的結束,夜深人靜,我雙手交叉枕在腦後,過了犯困的時間,突然很想找個人說說心裏話。
剛上大學那會兒,還沒來得及交到新的朋友,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這樣,不習慣新的生活就在半夜翻從前的記憶,覺得上中學時和同桌聊天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想起從前無數個晚上在宿舍裏開卧談會,大家卸下防備聊起自己那些不成熟的感情史,室友們都多多少少有點素材,唯獨我空空如也,每次都是白嫖別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