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與葉其文26

班主任打電話過來無非還是勸我學文,一頓給我爸媽洗腦,說我明顯偏文科,又說學文的少,競争不那麽激烈。還說什麽“武打天下文做官”,學文的将來才有出息,又說現在的中央領導班子大部分都是文科出身。

還中央領導班子,承蒙他老人家看得起我。

我爸媽就是典型的騎牆派,之前有多堅決讓我學理,現在就有多堅決讓我學文。

鑒于他們的表現,我對他們的老年生活深感憂慮,我說,爸媽等你們老了,絕對就是《法治在線》裏的經典案例,小心別讓搞傳銷的給诓了去。

下午我爸回了老家,我給葉其文發消息告訴他集訓班我去不成了。

他立刻給我回了個電話,問:“真的不去了?”

我嗯着:“我們家最近事情太多,我得留在家裏幫忙。那你還去嗎?”

他是個很善解人意的人,沒有死纏爛打追問我家裏有什麽事情,想了一會,說:“我還是去吧,我在家是絕對管不住自己的,不過集訓班應該管的不嚴,到時候我帶着手機,你記得給我打電話。我給你打電話也行。”

我應下來,又玩笑道:“集訓班那麽無聊,你要是實在受不了了,我就往教育局打舉報電話去,管保叫你們當天就都回家。”

葉其文在電話那頭笑的岔了氣。

等他笑夠了我又随口一提:“班主任又勸我學文了。”

“其實……”他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聲音和語氣都變得很深沉,“實話實說,我覺得你适合學文。”

我沒想到他是這樣的回答,心裏開始發慌,之前他那麽希望我學理。

“為什麽?敢情之前勸我學理都不是實話嗎?”我問。

略一沉寂,他才開口:“程小昭,我是說真的,你不如考慮考慮班主任的意見吧,他也不光是為了咱們班的升學率,而且我覺得你更适合學文科,你自己也說了,物理一有彎彎繞繞就看不明白,你學文科會很有優勢。”

我承認他說的都對,但是我有點生氣,有種準備私奔,男方卻不幹了的感覺:“你這人,你之前死乞白賴叫我學理的,現在又打退堂鼓!”

他解釋:“我之前叫你學理,還不是因為看上你了,想跟你一個班。覺得你成績好,學什麽都一樣。後來,越想越覺得自己自私。而且你高二總得去尖子班深造吧,嗐,我竟然不知道咱們學校文理分科之後,到了高二還有一個叫尖子班的東西。而且,尖子班就要那麽幾個人,我估計是夠嗆了……”

他聲音裏含着幾分悵然,而我的關注點卻全然放在那句“看上你了”,現在躺在床上激動地扭來扭去,平時自稱老娘的豪邁嗓門瞬間變得嬌羞:“哎,你是從什麽時候……的我啊。”

葉其文拔高聲音問:“啊?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楚。”

“啊呀!真是的,我什麽都沒說,你別問了!”這人真沒勁。

這個問題等我以後能正常說話了再問吧。

不過我最終還是決定學理,我不是個那麽兒女情長的人,我也有我自己的理由,我說:“我還是學理,你別自做多情哈,我是為了将來上大學選專業餘地更多,我還沒想好将來要幹什麽呢,萬一我将來想當醫生,搞土木工程,學汽車機械,修橋梁……更何況,理科學的不好才學嘛。”

葉其文失笑:“程小昭,理科學的不好才學?說這種話,你不怕出去挨揍嗎?”

我開始吹牛:“呵,挨揍?知不知道啊,老娘打架天下第一!”

“挨揍天下第一吧,你皮厚。”

“滾!”

他笑夠了忽然壓着聲音說:“沒事兒,以後我罩着你。”

沒事兒,以後我罩着你。

他說的很低,喑喑啞啞的聲音很有勾魂攝魄的魅力,弄得我耳朵一麻,大冬天的,好像有一股暖風從心坎兒上拂過去。

我只剩心如鹿撞。

挂掉電話,我抱着手機在床上打滾兒,翻來覆去地折磨那張老舊的木頭床,一邊翻還一邊咯咯咯地傻笑,直到我媽來敲我的門我才稍微收斂。

初戀真的很美好,空氣裏都是粉紅色的泡泡。

哎呀,我忘了問問他,他媽媽對我是什麽印象,也忘了告訴他,我媽說他長得很精神。

下午五多一點,我剛吃完晚飯就收到王飛揚發來的QQ消息。我一直沒改他的備注,因為他的網名跟本人一樣蠢,叫“奔跑的Husky(哈士奇)”。

我懷着拆炸彈的心情點開了和他的對話框,上一次的聊天記錄結束語還是“滾犢子”。

而這一次的開場白卻是一個友好而陌生的“在嗎”。

由于白天的“抱被子”事件,現在隔着屏幕我都感受得到氣氛的尴尬,不知道他是否在等我的回複,我很慢很慢地打出一個“在”。

但是那邊遲遲沒有動靜,隔了很久,對話框的末尾處還是我那個孤零零的“在”。我以為是時間暫停了,可是擡頭看看牆上的挂鐘,它還在“滴答滴答”走着。

我不知道再怎麽回複,像初中那樣嗎,告訴他,我是十月的,你是十一月的,我不喜歡比我小的男生?

又一想,反正話頭是他挑起來的,他不說話,我幹嘛要自找無趣。

但是拖要拖到什麽時候呢?明知道他可能喜歡我,我還這麽不想不清不楚的吊着他,這對他不公平。

我做了個深呼吸,聽着自己心髒急迫而清晰的跳動聲,顫抖着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我喜歡我同桌。)

輸入完畢,我斟酌着是否加個語氣詞或者加句“對不起”會好一點,但是想了想,還是算了。

發送成功之後隔了很久,那邊還是一條消息都沒有回複。為什麽QQ不能像淘寶一樣,有個“已讀”提示呢。

我有點懷疑,難不成是我出現幻覺了,我叉掉QQ又重新打開,消息記錄确實存在。難不成又是我自作多情,其實王飛揚就是想找我聊聊天,問問寒假作業?再難不成是他傷心過度,縱窗一躍了?

事情越是與己有關,就越是會胡思亂想。縱窗一躍的念頭一旦産生,就像水邊的蔓草瘋狂生長,我腦海裏反複出現“某某某中學生因表白未果,欲跳樓辭世”的新聞詞條。出現警察拿着粉筆畫屍體輪廓的畫面,耳邊警笛長鳴……

我覺得比起祖國的花骨朵,面子什麽的實在不重要,于是二話沒說給王飛揚去了個電話。

響了兩聲那邊接起,我才松了口氣。

“不好意思啊,打錯了。”我說。

“嗯。”他懶洋洋地應着,“打游戲呢,別耽誤我時間,挂了!”

“……”

哦,原來是耽誤祖國的花骨朵打游戲了,那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王飛揚有沒有看見我給他發的那些消息,我沒有撤回,他也一直沒有回複。

就這樣,自此以後我們兩個的QQ賬號就像廢棄了一樣,很久很久沒有再聯系。之後我翻着那些可以直接拓下來出一本髒話合集的聊天記錄,其實還蠻心酸的。

畢竟我的青春很大一部分都和他有關。

明年十月一的時候,我一定要許一個願望,我希望,自此以後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愛我,而那個人我恰好也在愛他,就這樣,不多不少,正正好好。

我放下手機推了把椅子坐到窗戶前,拉開那條幼稚的印着美少女戰士的窗簾看着窗外凄冷陰沉的天。從密不透風的不鏽鋼防盜窗裏看不到什麽好景色,又或者光禿寒冷的冬天本來就沒什麽好景色。

北風席卷落葉,在窗外吹着口哨。

就着這麽大的風,忽然刮起了雪,這雪來勢洶洶毫無美感。奶奶說她曾夢見今年的冬天下着大雪,天又冷又黑……

我知道,奶奶說的冬天,終于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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