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希望還和你做同桌

剛過完年那幾天,汪明妤過來看我,一起來的……還有李燕菲。

我有點驚訝。

爸媽給她們開的門,當時我正坐在床上自學下學期的物理和化學。

她們來的很是時候,我已經不願意再同向心加速度較量。

看見我打着石膏的左腳汪明妤就跟見了佳能的新單反一樣,她撲上來:“程小昭你這腳怎麽裹的跟宇航員似的,不是說扭傷嗎。”

“哎呀,就是扭傷。”我掀了掀被子蓋起來,“呵,大過年的,我又是病號,你來看我就空手來啊?”

汪明妤斜眼笑:“要不然等下次?”

我氣炸:“你們這些人,一個兩個都盼着我有下一次,安的什麽心!”

“還有人跟我一樣呢,誰這麽英雄所見略同啊?”

“一個傻子……”

我笑了,一直站在房間門口的李燕菲也跟着笑了。雖然我們是舍友,同住一個屋檐之下,但是她遠不如我和汪明妤親熱。再加之之前的矛盾,她連笑都有些怯生生的。

我媽端來一盤水果,又給她們兩個找凳子坐,很快她關上門,屋裏就只剩我們三個。

“坐呀,坐,我不方便招呼你們,你們自己吃水果。對了,下學期你們倆都學文嗎?”我親熱的很。

汪明妤立刻說是,李燕菲跟着點了點頭。

我把攤在腿上的物理課本揚了揚:“那我學理喽。”

“太好了,高考又少一個競争的!”汪明妤總這樣沒心沒肺。

我仄她一眼:“那我是不是還得誇你高瞻遠矚啊?全國一千多萬高考生,學文的終于又少了一個。”

汪明妤撇嘴:“少一個也是少嘛。”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汪明妤來看我純屬是為了逗悶子,李燕菲我不知道,不過聽她們的意思,兩個人并不是約好的,而是不期而遇。

玩到十一點多李燕菲和汪明妤才離開,我爸媽留她們吃飯,汪明妤說下午還得去走親戚,李燕菲說她也是。

我正想從床上爬起來到窗邊曬會兒太陽,卧室門又重新打開。

原來是李燕菲半路折回,說是忘了拿包,她見我一個人在床上掙紮忙過來扶我。

我說:“沒事,我自己也能行,你快看看你的包落在哪兒了。”

“對不起程小昭。”李燕菲突然向我道歉。

“啊?”我坐在床沿上愣住,右腳踩着拖鞋,左腳停在半空中。

“我以前老是愛八卦……還亂開你的玩笑,也亂碰過你的東西……”

她舊事重提,也讓我想起自己對她們的疾言厲語,她的愧疚更讓我愧疚。

“嗐,沒事兒。”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按着四腳撐邊站起來邊說,“我也有不對的地方,還說過那麽難聽的話。啊呀,我當時就是腦子一熱胡說八道的,就是胡說八道,我也向你們道歉……哎對了,你們學文可要好好學啊,一定能學好的!那……我們都要加油啊!”

我站在她跟前假笑着喊加油。她點點頭,沒有說別的,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就是立在原地。

我幹笑兩聲不知道再說什麽,氣氛一時尴尬。

“程小昭……”李燕菲叫我。

她念完我的名字又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呼出之後才再次開口:“理科班不和文科班在一個樓層,以後我們再見面就不那麽容易了。”

我不明白她為什麽忽然說這樣煽情的話:“只是不在一個樓層而已,怎麽就不容易了?又不是生離死別,咱還在一個學校啊。”

“對了,”我沖她擠擠眼睛,小聲問,“你還喜歡……王飛揚嗎?”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王飛揚這三個字竟然變得如此生澀和拗口。

李燕菲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表情有些局促。

我恍然大悟,剛才那句話分明不是對我說的,而是對王飛揚說的。

是啊,不在一個班,不在同一樓層,怎麽再有借口站在他身邊?

李燕菲羞澀的搖頭,手指絞着衣服下擺。

我很想找句話來安慰她,但是話到嘴邊就想起楊绛先生那句:這是幸運者對不幸者的愧怍。

我多麽幸運,我喜歡的人也恰好喜歡我。

李燕菲還是那樣站着,微微低頭看着我行動不便的腳。她顯然有話要說,但又遲遲不肯開口。

“怎麽了?”我問。

她僵硬地笑起來:“沒事兒。”

我拍着她的肩膀:“好好學習最重要,咱先好好學習。我跟你說,五班某位同學呢,有個著名觀點,她說緣分這東西,緣和分雖然都很重要,但是緣只能看天意,分卻是可以自己争取的。所以啊,他将來考到哪裏去,你就考到哪裏去嘛,是吧?不過那貨學習可是越來越好了……”

她無聲笑了笑:“謝謝你,我走了,下午還得走親戚。”

“好,那你路上慢點,我不方便就不送你了。”

今天的李燕菲很不一樣,話很少,不愛八卦還心事重重的。

***

別人正月十六鬧完元宵就開學了,而我一直拖到四月仲春。

由于腿腳不便,上學那天是我爸開車送的我,很難得能坐他一回車。

一如既往,我爸的車上彌漫着劣質固體清新劑的味道。

那個茉莉香精味兒嗆得我呼吸困難,雖然天還有點冷,但我還是選擇落下車窗。

我勸他:“爸,你身上沒味兒,真的!再說了有又怎麽樣呢。”

我爸既不同意也不反駁,只是從後視鏡裏瞟我一眼:“把窗戶關上,你不嫌冷我還嫌冷呢。”

“奧。”

其實我不應該勸他,爸爸是男人,他有自己的世界和自尊,他選擇使用固體清新劑,選擇不去同學兒子的婚禮,都有他的道理。我很難用我的身份理解,他也很難從他的角度同我說明白。

後來,等我長大以後試着從他的角度考慮,才略懂一二。一個男人每天吸煙消遣,二三十年積攢下來的尼古丁味道或許會讓人覺得稀疏平常,但是二三十年積攢起來的油煙味道呢?是不是會讓人聯想到衛生、職業、或者家庭地位?

其實爸爸身上遺傳了很多爺爺的書生氣。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他不太喜歡廚師這個職業。

他先幫我把被褥送到新宿舍,又帶我去見班主任,文理分科的結果已經敲定,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我竟然如願以償的進入嚴雪梅老師的班級,而且葉其文還和我同班。

站在宏博樓底下時,一時不知道新舊兩個班主任,先見哪一個好。

衣不如新,人不如舊,算了還是先去見白無常吧。

我指揮着我爸把我扶到政治組,班主任樂呵呵地給我們端茶倒水,我和我爸受寵若驚,一口都不敢喝。

雖然我選擇學理,但班主任還是心無芥蒂地跟我分享學習經驗,告訴我要好好努力,高二進了尖子班将來就有參加競賽的機會,得為學校争光,也得為自己和父母争光。

坐在一旁的我爸,擡頭挺胸露出驕傲的笑容。

我知道我得更加努力了,努力的意義有很多,這就是其中之一。

談話結束,班主任一直把我們送到化學組門口,我的新班主任嚴雪梅老師是南開大學的化學研究生,也是我們年級的化學扛把子。

白無常擺擺手叫我們趕緊進去,他一轉身我竟然有些不舍。

“老師将來我畢業了,一定回來看你!”我喊住他。

他笑哈哈地回頭:“那敢情好啊。”

在化學組,嚴雪梅老師簡略地問候了我的傷情就開始分析我上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之後緊着眉頭給了我一堆語數外物化生的卷子當見面禮。

我哆哆嗦嗦塞進書包裏。

她還叫我有時間就去找各科老師補課。

我的新班級在教學樓三樓,嚴雪梅老師特地叫了一個男同學過來扶我,那個男同學果然就是葉其文。

一出宏博樓,我就看見他了,衣着單薄的大男孩站在料峭春寒中沖着我言笑晏晏……

一兩個月沒見,他激動地跑過來扶我,把我從我爸手上搶過去的時候弄得我爸相當詫異。

我忍不住腦補了一個畫面,是一個婚禮,爸爸挽着女兒走向紅毯盡頭的新郎,結果還沒走到,新郎就跑過來把新娘搶走了……紅毯上只剩沒反應過來的老父親。

我忙向我爸解釋:“他是我前同桌,我們很熟……”

葉其文大喇喇一笑:“叔叔好,也是現同桌。”

我“啊”的一聲:“還是同桌啊?”

葉其文點頭:“咱剛分班,班級座位還沒來得及排,都是亂坐的,我進班的時候替你占了位置。所以咱倆現在還是同桌。”

哦,原來是這樣,他都沒告訴我。不過還挺驚喜的。

我爸剛才還說非得看着我進班他才放心,但現在見我有人攙扶瞬間覺得還是趕緊回家掙錢比較重要。

我爸一踩油門走了,我被葉其文攙着往教室走。

可能他對自己的服務比較滿意,路上興致勃勃的問我:“怎麽樣,有沒有帝王出行的感覺?”

我被攙的胳肢窩疼:“哦,我是帝王那你是什麽?”

“……”葉其文擡手給了我一記爆栗子,“程小昭你別說話了。”

我也想閉嘴,但是胳肢窩真的很疼,我甩了下膀子掙脫掉他:“好了好了,我不用你扶,可以自己走。”

“待會還要上樓梯呢。”

“那我也……啊——!”

待我反應過來世界已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竟然把我扛了起來。

我頭朝下狂捶他的背:“你瘋了,這是學校!”

葉其文的聲音從胸腔傳來,不緊不慢:“我同桌的腳受傷了,我助人為樂把她扛回教室怎麽了?”

我:“……”

那你好歹換個美觀點的姿勢吧,比如公主抱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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