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面已經有記者在前拍攝了,江成雲過去找人,溫宜周跟攝像在調試設備。
攝像大哥資歷比溫宜周久,平時也不跟溫宜周,這會看她年輕,笑着調侃:“不愧是雲姐的學生,這都敢來。”
“怕什麽?”溫宜周輕輕笑,低頭測試着話筒。
一回頭,就看到江成雲沖她招手,溫宜周連忙戴上工作證過去。
“這邊是上海某醫院的部隊,你過去采訪一下,別亂跑,采完就回來。”
江成雲匆匆給她塞着冊子,那頭有領導找江成雲,她說完就走,溫宜周連忙拿着東西,踮腳望着烏泱泱的人群,都是統一的防護服,幸好每個醫院都有統一的工作證,她帶着攝像師傅往前面走。
快走到下機位置了,終于看到工作證上的字,湊近的時候,攝像師傅立馬開始拍攝,溫宜周深吸口氣,那邊詢問過醫院代表人,是個年輕人,看到她微微詫異。
談過後表示要跟院長說一下,院長都親自來了,溫宜周不免心生敬意。
“小姑娘,你來家裏人知道吧?”院長看不清面容,語氣和藹親和,溫宜周有些感動,“知道的。”
院長笑着,“放心,很快就過去了。”
溫宜周點頭,得了話就過去采訪幾個女孩子,幾個護士也年輕,看到她差不多大,反而輕松了些。
年輕,有活力,沒有那種壓抑感。
采完,趁着攝像大哥檢查的時候,有幾個女醫生跟溫宜周說話,“哎,小姐姐,你怎麽不踩我們幾個師哥啊?他們肯定會跟你說些古板的話的。”
“對呀對呀,可古板了,說不定會跟你說些病情的事情。”
幾個人笑作一團,顯然有意調侃他們院的男醫生。
溫宜周覺得也對,現在醫護人員作為前線主力,但幾個臺包括地方臺也喜歡故意往女孩子身上采,一定要采的她們哭哭啼啼柔柔弱弱才行,不然網上的讨論就沒有那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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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女護士女醫生的确在醫護人員中略顯孱弱,但她們既然義無反顧來到這是為了展現自己的職責,并不是博取眼球為了什麽所謂的女性價值觀。
溫宜周跟攝像大哥說了句,就帶着人去了後面,男生群裏都安靜些,讨論的也是注意事項。
旁邊有個男人聲線略粗,“大家注意接觸,千萬不要松懈自身,在保護他人的同時最要注意自己,有條不紊,忙中求穩,到了醫院,任何事情都要過問清楚才能做,咱們醫院來的女同志多,盡量照顧些。”
幾個人陸陸續續回答他,溫宜周過去,見那人說話似乎有些信服力,估計是科長。
看到記者來,男人朝她點點頭,蹲下去幫一個動作有些慢的同事拿東西了。
倒是不忘跟溫宜周說話,“小姐,麻煩快點,我們的車馬上到了。”
溫宜周連忙問了幾個問題,有人在旁邊回答,男人回答的慢,顯然不怎麽喜歡這種場合。
問完問題,溫宜周看着本子,猶豫了下,夾帶私心問:“你們今天晚上就要去醫院嗎?”
現在是淩晨兩點了,霧色濃重,大家臉色都有些疲倦,一個年紀小的男生回答:“恩,院長都去,我們在飛機上睡了,不差這一會。”
溫宜周蹙眉,笑道:“那大家加油。”
說完,她看了下四周,攝像大哥見采完,關了攝像頭,她一眼就看到白衣中一個個子颀長的男人,站在後排,背着個黑色的包,看不清神色,只是看着她沒動。
溫宜周奇怪,前面有人大喊,是院長,一群連忙拿着東西起身,陸陸續續往前走,她連忙後退,讓開。
江成雲也讓開了,兩個人站在一側,隔着偌大的機場,遙遙相望。
溫宜周呼吸着,鼻尖已經有水珠了,有些悶的慌,随着醫護人員踩地的聲音,像是踩在心裏,沉重起來。
忽然有人從人員中出來,在她旁邊站立,放下手上的包,伸着帶着藍色手套的手,不知道拿了什麽東西,輕輕勾起溫宜周耳後的口罩帶子。
她一驚,連忙回頭,差點扯到口罩,怕扯壞了,沒再動了,什麽東西夾住了兩個帶子,勒着鼻梁略緊,捂得嚴實些,她總是會滑落口罩,采訪的時候也是怕耽誤時間,一直捏着口罩生怕掉落。
等她回頭看過的時候,人已經拿着跑進了隊伍裏,沖她回頭看了看,溫宜周愣在當場,看着他,随着人群跟上,最後融進去了,分辨不清了。
那人沒有說一句話,但肯定是剛才站在那一直看着她的人,接觸的是沒有溫度的空氣,和防護手套,她微微笑了起來。
伸手摸到腦後的夾子,冷硬但柔軟。
江成雲也沒有緩過神來,剛才是直播,她旁邊的設備正在剛才全網直播,就為了記錄這場無硝煙戰争的第二批隊志願軍。
等人走了,江成雲和溫宜周收了設備上車,留下一小部分人去醫院采訪了,明天早上換班。
上了車,也不敢摘口罩,江成雲問道:“你認識的人嗎?”
溫宜周搖頭,“不是啊?可能是好心人。”
江成雲也沒多想,笑了下,“那倒是挺好,看着是個很溫柔的人。”
“可能是醫生的強迫症,下次碰到一定好好謝謝。”
溫宜周有些疲憊,她趕了很久的飛機,一路都在做消毒處理,廁所都不敢上。
酒店做了消毒處理,溫宜周去更衣間換了衣服,才能上去,到了房間,終于不用戴口罩了。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從鼻梁到耳後都勒出一道痕跡了,天天帶着防護口罩的醫護人員,怕是要勒出血了。
洗了澡,她躺在床上呼氣,有些精神緊張睡不着,她起身,打開窗簾,外面霧太重了,看不到邊的感覺。
江成雲給她發微信,她點開發來的視頻,忍不住笑了。
是直播中的一段,主持人正在說着支援部隊,就看到遠處自己和那個醫生融在霧色中,那人替她拉緊口罩。
“好多人都在說你呢,你微博熱鬧的很。”
江成雲又發,“大家最近都在做‘日記’,你也可以開個專題,正能量點,你也別太緊張,大家都是第一次,我零三年也沒來過這糟,給大家發點開心的。”
溫宜周知道這話雖然有些不好,但也是事實,她是記者,報道事實,是責任和義務,緊要關頭還是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她反正也有點睡不着,打開随身帶的筆記本,果然微博就有人艾特她,說起晚上的事情。
【哇,小哥哥太溫柔了,粥粥快幫我們要到他的正面照。】
【小姐姐也去了嗎?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一起加油啊!】
【太勇敢了,連美食記者都去了,我不禁去客廳跑了八百米。】
【好後悔當初沒有選醫啊,現在什麽事情都做不了,明天想去小區門口搬物資了,同心協力度過難關!】
……
溫宜周看着給幾個評論點了贊,開始帶起了話題,寫日記。
她拿出自己買的信紙。
“天氣雖然暗,迷霧好像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夜色中的白色照亮了所有的希望,霧中月,會驅散所有的黑暗,迎來陽光。”
翌日早上八點,飯菜是酒店員工放在門口的,溫宜周匆匆吃了兩口,就穿上了防護服,戴口罩的時候,看着手上的曲別針,昨天晚上摸着以為是夾子,等回來才發現,只是一枚小小的曲別針,被主人拉直,然後做成兩個勾,勾住了帶子。
她用同樣的方式勾住了帶子。
出門的時候,江成雲已經下去了,溫宜周跟着其他臺裏的同事一起下去。
這個酒店基本都是給記者和一些醫護人員住的,十八臺沒多少人來,就溫宜周和一個前輩,養老臺就是這樣,大家都不敢上前沖。
前輩看到她笑了下,有些欲言又止,最後只是笑笑,客氣讓她先走。
溫宜周有些奇怪,但也沒多問。
到了醫院的時候,很多醫生在換班,外面紮堆了很多疑似患者,醫生不讓記者靠近,江成雲沒讓她拍照,讓她去樓上拍照了。
沒有人在聊天,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個個神色凝重,溫宜周也不敢多說話,拍着照片。
她有心去找昨天晚上的醫生,因為她負責采訪記錄的醫院就是那家,醫院很多,加上過幾天記者們也要撤一批回去,所以任務也算多。
重大事件,地方電視臺是很難進入醫院的,幸好溫宜周不是地方臺。
也慶幸自己當初咬牙考進來了,不然這個事情,她估計要留很大遺憾了。
江成雲還有會上來,溫宜周不能下去沖撞幾個前輩,只好站在一邊。
她用力呼吸着,有些無聊把自己口水嗆到了,咳嗽了幾下,前面的護士忽然起身,謹慎看着她。
溫宜周一愣,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是被自己口水嗆到了。”
護士盯着她,溫宜周有些汗顏,這還真不怪人家。
後面傳來笑聲,很輕,她臉色一囧,回頭看過去,就看到一個白衣小哥哥拿着冊子,看着她似有似無挂着笑意。
“醫生,我真的沒有生病,就是咳嗽了下,我是記者,今天剛來。”
“要不,采訪一下?”溫宜周笑了起來,眉眼彎彎。
小哥哥挑了下眉,溫宜周看着他,微微怔了下,怎麽感覺這眉眼……有點眼熟?
作者有話要說:寫這篇文,其實是因為晉江有個醫生文活動,我當時就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寫過醫生文,而且十幾年前的時候,我還小,沒有經過那場戰役,但我們都記得,我的記性很差,想寫下來,把這次的事情記在人生的的軌跡上,沒有任何征兆開文,為的就是怕自己會丢失寫文的初衷吧。
我很害怕醫生,其實從小就害怕不是因為打針,而是害怕他們面臨的事情,不敢點開醫/鬧的新聞,更多的是敬畏吧。
因為這本不是寫實文,我也沒有去過地方去真實體會,太寫實了,也不讓寫啊……………………所以大家千萬不要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