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舞象之年(五)

梁州叛亂主要集中在西邊,東邊靠近長安,軍隊都集中在這邊,怎麽也不敢亂起來,而梁州的地勢是西高東低,如果叛軍想攻下來,是很容易的。

而他們至今還沒有動作的原因,便是留在西邊的一些軍隊在攔着他們,但是不消一些時日,定是要潰敗了,這個時候,攻下來就勢不可擋了。

太子帶着五千精兵趕往梁州,出發前,福儀将聽白繪制的一張詳細的梁州地形圖給了他,并且叮囑幾句,這才放心他過來。

梁州的兵将都在刺史手裏,在太子來時已經調了三分之一的兵趕往西邊,太子到的時候,聽說那些被調過去的兵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果然,跟他說的一樣。

太子先是看了看梁州刺史手裏的兵權,湊個整也就兩萬兵力,加上他帶過來的五千精兵,統共兩萬五,而叛亂主要是民兵,沒有受過系統的訓練,卻光是憑着地勢優勢就滅了送過去試兵力的一萬兵,可見并不是那麽容易鎮壓的。

太子仔細看着地圖,問道:“匈奴要入侵是真事還是謠言?”

軍師在那風生水起地笑:“當然是謠言了,這一要入侵,便是要熬到寒冬了,那些人必定是熬不過的。”

太子點點頭,父王在位這些年,匈奴鮮少入侵,他本想着這匈奴入侵必是因為攢夠了實力才發動戰争,這已是秋高氣爽,怕是不會在這個時候來。

“那也不一定。”

那邊刺史出言,道,“就在不久前,那邊還有傳出過幾個樵夫傷了匈奴的話,不知是真是假。”

太子擡頭,問道:“這事是怎麽傳開的?”

軍師回:“這就是謠言的開始,說是這匈奴要報複我們。”

“查得出來是誰傳的嗎?”

“那恐怕是查不出來了,想必也是那些反叛頭子傳的。”

太子緊鎖眉頭,如果是真的,那就不只是鎮壓叛亂這麽簡單了。

刺史低頭道:“殿下,什麽時候發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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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忽然笑道:“那些個叛亂的人不過是孤軍作戰,拉着一些分不清頭腦的百姓充數,想必還拉上了當地的山匪,我們要打的,是這些人,百姓都是無辜的。”

軍師點點頭。他已有知天命之年,想必那派一萬兵力過去探探虛實就是他的主意,但是很不巧,這太魯莽了。

太子指着梁州地圖的西邊道:“既然他們在高處,那麽,我們就在更高處。”他用手指在梁州和興州、鳳州的交界處,道,“這邊是更高的地方,我相信,如果梁州沒了,這小小的興州和鳳州也保不過多久,所以,從這邊殺過去。”

軍師擦了把汗,弱弱道:“殿下,我們的兵将若是從旁邊抄過去,可能要花上好幾天的時間呢,而且也不确定途中會不會遇上叛亂軍呢。”

太子點點頭,笑:“所以,我們走直線過去。”

“直線?!”

堂內,軍師,幾位大将軍,刺史都一臉驚訝,怕是以為這個太子殿下瘋了不成。

“走直線的話,可全是叛軍啊!”軍師急道,“到時候,還不知多少人能活到最後呢!”

“軍師別急。”太子趕緊安撫人,“我說走直線,就一定是辦法的。另外,還需要辦一件事。”

次日,梁州刺史的信送到興州、鳳州刺史手中,內容均相同——

近來叛亂軍越來越猖狂,太子殿下已想辦法鎮壓,望閣下出援軍數千支援。

另外還夾雜着另外一張地圖,上邊寫好了詳細的進攻步驟,可謂是萬事俱備。

兩日後,一萬五千精兵已到達梁州和興州邊界,興州和鳳州派過來的兵全部分布在兩州邊界上,叛亂軍成了甕中之鼈。

然而,駐紮在涼城的叛軍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待有人察覺到的時候,他們意識到,已經被包圍了。

“混賬!那官軍什麽時候到西邊去了?!”

明明西邊的官軍被他們打得差不多了,那小小的興州和鳳州也不敢出聲,卻是沒想到,什麽時候多出來這麽多兵力?!

“老大,聽說那長安派了太子過來督戰呢。”

頭子緊咬牙關,心裏思考着對策。

叛軍立馬出兵,原本的地勢優勢,現在已經蕩然無存,本來他們就是靠着地勢優勢獨占一方,現在只好搞突圍,往東邊去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官府在那邊,不知那邊有多少兵力,過去就是送死,北邊、西邊都有兵,況且地勢高,很難攻上去,現在,只有南邊可以突圍。

南邊,只要順着嘉陵江,就可以到利州,利州兵力不多,是個可以駐紮的好地方。

“老大!西邊的官軍已經到了半天了,還沒有動靜,不知搞什麽啊!”

頭子拍了桌案,道:“官軍怕是在休息,我們趕緊從南邊走!”

老二不服氣了,道:“不過是一萬多官軍而已,我們這光是山匪都有一萬,怕他作甚!”

老三更是激動,道:“對啊大哥!不如就這麽打過去!”

“蠢貨!那些個山匪不過也是見機行事,從我們這撈好處,不然你以為到現在官軍還不來剿了他們是為什麽!”

頭子口裏噴着數點,道,“我們贏在老百姓信我們,但是我們已經被包圍了,等他們有了動作,我們這邊早就完蛋了!”

幾人雖是不樂意,但是還是跟着頭子往南邊遷移。山裏的土匪見這些人走了,便想也是被官軍包圍了的緣故。

“山主,我們怎麽辦?”

那山匪頭子想了想,道:“我們別湊熱鬧了,要是跟着他們走,不一定被剿了,等會官軍來了,派個人去認個錯,自能安心。”

“是!”

那廂叛亂軍行到南邊,嘉陵江下游河段已經幹枯得只剩得河床,正是因為幹旱,他們才有機會煽動群衆,但是現在,他們卻惱了。

“這河裏水都沒有,咱們怎麽走啊?難不成,沿着河岸走到利州去?”

那麽估計還沒等他們到,官軍就全追過來了。

“蠢貨!”頭子怒道,“我當然想到了,不然帶着你們過來做什麽!”

“那您是要……”

頭子瞪了一眼說話之人,喚了軍師過來。

“報——”

太子跟着刺史到了這邊,此時正在跟軍師商量對策,這會兒見了報信之人,軍師忙道:“怎麽樣了?”

“殿下,那邊河床上堆積了大量的兵器,還有些人在岸邊等着說要投降呢。”

他們之所以這幾日都沒有動作,一是不清楚這叛軍占據的地形,便不敢輕舉妄動,要逼到他們出來,才好動作,二是在安撫城內的百姓,但是明顯,效果甚微,那些老百姓似乎被叛軍洗腦了。

軍師笑:“看來真的是逃了!”

“你派幾個人過去看看,我們先按兵不動。”

軍師急了,道:“殿下,到這時候,該出兵了吧?”

“他們不是說投降嗎。”太子反問。

不久,有人來通報。

“這是他們頭子寫的降書。”

迫于殿下的機智,我等投降,請将軍出來受降,我等大兵力均藏于東邊的凫山上。

太子看了這降書,緊鎖眉頭。

大将軍上前道:“殿下,看來是投降了吧?”

太子目光一凜,道:“你,立馬帶上五千精兵,沿着河岸追上去,見到了叛軍,捉頭領便是。”

“是!”那邊大将軍領命,立馬出了營帳。

軍師一驚,道:“他們還敢逃?”

“哼,”太子冷哼,臉上是嫉惡的表情,道,“這個時候,就犧牲這些無知的百姓,這就是他們惡之所在。”

“殿下的意思是——”

“自然是丢下一些人,大部隊逃了。障眼法罷了。”

軍師擦了擦汗,這太子可謂是料事如神,如果這是他在指揮,恐怕就讓這些人跑了。

“軍師,随我去一趟吧。”

太子起身,拉上了軍師。

到那凫山腳下,果然是一些抛掉了兵器的百姓們,太子往面前一站,頓時威風嚴肅,朗聲道:“頭子在哪?”

一人出來了,笑嘻嘻地,見了太子,道:“殿下,人都在山上呢。”

“山上有多少人?”

“回殿下,共二千五百二十三人。”

“哦?這麽少?”

那人尴尬笑:“還有部分留在原地,沒跟來呢。”

太子笑得詭異:“那好,既然降了,回去吧。”

那人明顯是愣住了,只不語。

“都是些種田的農民,軍師,你道怎麽處理?”

太子把這問題抛給了軍師。

“自是派發回去,種田。”

軍師這話一出,下邊數百人立馬抗議了。

“說什麽種田,連水都沒有,怎麽種啊!”

“就是啊!連賦稅都交不起,活都活不下去了!”

“只顧着自己享受!誰來想想我們百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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