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浪餘處

洛九宮額頭已經見了虛汗,壓抑着咳了兩聲,才邊在水裏洗魚的血跡一邊回道“我和師傅在一起時,他就讓我自己想辦法弄到每天的食物,不能偷,不能搶,不能騙,不能乞讨。我就只能自己打獵捕魚挖野菜,後來修行內力時,師父又禁止我用任何工具處理獵物,我就只能自己想辦法了。”看着原主腦中的記憶,雖然艱苦,但深厚的幸福卻抹也抹不去,他笑道“卧床這幾年不練習,手藝都有些生疏了,慢了許多。”

少女連連搖頭,感嘆道“你真厲害,比小攻….主人厲害多了。”

“哈。”洛九宮嘴角挑起,笑容中仿佛帶着當年叱咤江湖的意氣風發“現在我這被毒掏空的身子不敢說,但是幾年前我們都還在江湖的時候,我的名聲雖不一定比他大,但也小不到哪裏去。”

可是你現在…..少女沒有說出來,只是低頭繼續看他處理生魚,心裏為對方感到不值。

洛九宮用木棍把魚串好讓少女拿着,自己轉身進了林子,過了一會,就抱着一堆東西走了出來。少女湊過來努力的辨認,奈何野外生存技能零點,只知道幹樹枝是生火用的,另外那些葉子啊果子啊,就完全不知道有什麽用處了。可是看對方忙的那麽認真,又不好意思貿然出聲打擾,只能跟個鹌鹑一樣蹲在一邊,間或在他咳嗽的時候搭把手,看看他到底在做什麽。

将火堆引燃,再用路上看到的植物和果子調好味,将魚插在火堆旁邊,他這才又坐下來休息。

透過火堆的光,少女注意到他的臉上蒼白一片,毫無血色,心想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趕緊問道“你臉這麽白,是不是毒又發作了!”

洛九宮掩口,控制不住的咳了兩聲,這才聲音有些沙啞的笑道“無事,只是太久沒動,有些累着了,休息片刻便好。”

少女見他咳嗽完,臉色更白了,緊張道“要不我送你回去吧!這魚咱改天吃!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

洛九宮毫不在意的擺擺手,指了指那條被料理好的魚道“你看我這麽厲害,怎會如此不中用?我真的沒什麽事。”

少女将信将疑的看了眼那條被開膛破肚,挂在火邊的魚,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生怕她繼續糾結下去,洛九宮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道“對了,來了這麽久,我還不知你姓名為何。”

少女這才意識到從自己來這裏開始,從來都沒有人給愖忘歸介紹過自己的名字,補救道“我叫雲容,雲朵的雲,容貌的容。”

“雲容…”洛九宮在嘴裏呢喃了一遍,牢牢的記住自己衣食父母的名字,然後笑道“在下愖忘歸,師父說救下我的那天他本要提前走,但是因留戀山中美景而忘了離開,所以就給我起了這麽一個名字作紀念。”

雲容當然知道這個名字是怎麽來的,這還涉及了後面一個特別重要的劇情,不過現在聽他這麽說,還是忍不住心下一酸,又不忍心破壞現在和諧的氣氛,只能勉強笑道“還好你師父多留了一會,才有現在的你啊。”

想到記憶力那個一本正經,不茍言笑的身影,洛九宮真心贊道“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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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容現實裏不過是一個高中生,因為實在太心疼這本小說裏的神醫,為了能改變他的命運,整整存了兩年的錢,才趁着打折買來這麽一個最便宜的下人的角色。但是一直在家裏嬌生慣養長大的,她怎麽能适應這麽艱苦的生活,愖忘歸吃的一直是藥膳,而小受只有在斷白浪在的時候才會做很多好吃的,自己還能趁對方不注意撿撿剩飯。現在斷白浪不在,他每天就一個饅頭對付了。可是那種糙得割喉嚨,而且帶着一股子土味的東西實在是太難以下咽,所以她基本每天都是餓着肚子的。

今天實在是餓紅眼了,又找不到能做魚竿的工具,只好死馬當作活馬醫,跑來插魚了。

_(:3)∠)_事實證明自己還是太過異想天開。

所以當濃郁的烤魚味混着某種香氣一起飄出時,只是聞着,她的肚子就扛不住的叫了起來。他們剛剛聊了很久,也熟撚了許多,也就不似開始那般尴尬,而是大大方方的邊吸口水便問道“這魚熟了嗎?可以吃了嗎?可以吃了吧!”

洛九宮看着自家顧客餓的面黃肌瘦,不過一條烤魚就給勾的眼冒綠光,就跟聞到了忍味的喪屍似得,心中大為不忍。

這都給娃餓成什麽樣了。

可是即使如此,為了客戶不會因為吃一條夾生烤魚而在茅廁呆上一整天,他不得不殘忍的回道“還沒熟。”

雖然被拒絕了,雲容還是邊擦口水邊不死心道“沒關系,早點吃也吃不死的!”

洛九宮哭笑不得道“再等等吧,不然趁這會你去湖邊摸摸田螺河蚌之類的,等下可以一起烤來吃了。”

聽到河蚌田螺,雲容眼睛頓時一亮,話都不及說就沖出去了,洛九宮好笑的搖搖頭,又有些擔心湖裏會有蛇什麽的。頓了一下,還是艱難的起身,等待剛站起來的那陣暈眩感和眼前那片黑暗消失,走到她旁邊。抓住她撸抹起袖子就要往水裏鑽的胳膊,無奈道“還是我來吧,晚上你又看不清,萬一水下有什麽東西,我的反應還會快些。”

雲容聞言,看了眼黑漆漆的湖水,頓時慫了,乖乖地回去繼續對着烤魚流口水。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真的是很有必要的。

握着一條已經死的透透的,比自己三指并起還要粗一些的水蛇,他看向雲容“這個你想烤着吃嗎?”

對方的表情迅速從驚吓轉變成了垂涎欲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這條即将為人民捐軀的水蛇,獻上了自己十二萬分的感謝和期待“聽你的!”

愖忘歸多年的手藝果然不是蓋的,洛九宮不過是按着他記憶裏的描述加上自己曾經的經驗積累,就讓雲容差點把自己舌頭都吞下去,意猶未盡的舔舔烤河蚌殼,滿足的打個飽嗝,她摸着吃的滾圓的肚子嘆道“誰娶了你真的是有福了!”

……這孩子是不是穿越的時候磕到腦子,導致現在思維嚴重紊亂了?

完全不知道怎麽接話,洛九宮幹脆把吃剩的魚骨蛇皮之類的殘骸掃到湖裏,再将折下一段連葉的樹枝遞給雲容,讓她幫忙抹去生過火的痕跡。

第二日,雲容又端着那堆難吃的堪比毒·藥的藥膳過來時已經完全沒有了一開始的敵意,而是真心實意的把他當成親切的友軍了。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往嘴裏送,滿眼都是同情“要是你的身體再好點,不用吃這些東西就好了,昨天晚上的燒烤你都幾乎沒有吃。”

洛九宮哭笑不得道“會有那麽一天的,到時候我給你好好露一手。”

雲容看着他笑得真心,腦子裏不知怎麽就浮現出了小說中描寫他滿心絕望的被斷白浪殺死的情節,心下酸楚,強笑道“我等着呢~”

洛九宮看出了她的心事,不便道破,只能繼續吃那挑戰人類為味覺的藥膳。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自那天之後洛九宮每天晚上都會出來放放風,經常會遇到出來打牙祭的雲容。剛開始的時候,兩人還是和第一次一樣玩野炊,後來幹脆就把廚房的鍋鏟鹽順出來,各種花樣翻飛,吃出了高度,吃出了境界,也快吃光了湖裏的魚…

不過這次卻出了些意外。

洛九宮手上撚着幾只一點紅正要下到剛剛沸騰的魚湯中,忽覺一陣徹骨的痛楚從心髒處爆發,喉嚨發癢,痛苦的蹲下·身,開始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

雲容看到了,立馬扔下手中的幹樹枝,跑過來邊大力拍他的背,邊連珠炮似得問道“你毒發了?!身上帶藥了嗎?!是不是放在房子裏了我幫你去拿!!”說着就要往回跑。

一想到等下餘處又要跑到自己面前梨花帶雨的來一出,洛九宮突然生出了一股力量,哪怕在劇烈的咳嗽聲中,他也堅定的攔住對方的腳步,邊咳邊道“別咳咳咳….別去…..咳咳咳….咳咳….我沒…咳咳咳咳事….咳咳咳…”

雲容急的眼睛都紅了,罵道“你這叫沒事嗎?!都咳成這德行了還說自己沒事!!你還是一個合格的白蓮花嗎?!!”

我不是….

洛九宮也說不出話了,就緊緊地抓着她的胳膊不讓她走,對方又不敢對自己用太大力,這才能憑着強大的自制力硬生生的熬過了這次毒發。豆大的汗珠不要錢似得從額頭滾落,身上的白衣就跟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捂着隐隐作疼的喉嚨,他不住顫抖的指尖涼的像冰,聲音嘶啞,一字一喘道“我….真的….沒事。”

雲容是第一次見到他毒發的樣子。

他低着頭,發梢都帶着濕意,一雙鳳眸卻亮的驚人,燃燒着不屈的意志。即使渾身狼狽不堪,也根本無損他曾經身為一代大俠的風骨,反而若狂風中的勁竹,雖彎不折。若白雪壓頭的青松,傲然挺立。

小說中,中了這種毒掌的人有時間隔五六天,有時間隔一兩天,內髒猶如火焰般燃燒,令人痛不欲生,并且會令人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可偏偏又死不了。多少成名的江湖大俠因受不住這無止境的折磨而選擇自戮,這個人卻偏偏忍了下來,還一忍就是這麽多年….

這一刻,她終于徹底抛開了小說中對愖忘歸這個人的描寫,而是真真正正的,用自己的眼光,在看這個人。

內心的某處被深深地觸動,她蹲下·身,緊緊地握住那雙骨節分明,瑩白如玉,卻長着老繭的手。雲容看着那雙墨色的眼睛,宣誓一般的承諾道“我一定不會讓餘處搶走斷白浪的,你一定會幸福。”

洛九宮“………”

那種渣男留着有什麽用?過清明嗎?

不對,我不喜歡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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