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件事倒是怪我。”一直沉默着聽他們聊天的莫天穹,突然開口。

“哦?怎麽跟你扯上關系了?”莫浩樓也跟着好奇。

食不語,那是在看場合,在家宴上,大夥兒說說笑笑,才顯得樂趣。任貴妃是第一次處在這種情況下,原本安靜的聽是非也是一種樂趣,可是這次的是非,跟自己的兒子扯上了關系。

原本皇上把那小潑猴這麽處置了,也算是她賣給姐姐一個面子,可是現在,皇上又提起這事情,任貴妃有些不明白,他這是為什麽,只是一個孩子罷了。

“那會兒母後還在禮佛,臣弟在亭子裏坐着無聊,見有一孩童往這邊跑,摔倒了幾次也不見他停下,覺得有趣,便去帶來這了。”莫天穹想着白天的情況,眉宇間染上幾分柔和,聲音也帶了點趣味。他這變化,讓太後和莫浩樓都感覺到了,也更加好奇那孩子。

不過,莫浩樓對情天畢竟也有過一面之緣,且那一面之緣的事情,還足夠深刻。

“那孩子膽子倒是大。”莫浩樓跟了句,聽不出這句話的意思。“倒是這孩子跑來這裏幹什麽?”雖然問的是莫天穹,眼神卻掃過莫森蕪。

莫森蕪低下頭不敢亂說話。

“那孩子倒也沒說。”莫天穹眼睛微微眯了下,把莫森蕪的慌亂看進眼底,随即他又笑着道,“可這孩子打了皇子這膽子也太大了些,皇兄是怎麽處置來着?”

“年紀小不懂分寸,讓他回家再養上幾年。”莫浩樓哼了聲。”張德忠,朕的話可是去傳了?”

“回皇上,怕是傳話的人都該回來了。”張德忠道。

莫天穹拿着筷子的手一頓,随即又繼續夾菜。

太後瞧出了幼子對這個處置似乎有看法,于是道:“孩子吵鬧是小事,皇上這話傳的,讓那孩子将來怎麽辦?”接着又看向李總管,“那孩子叫什麽來着?我這年紀,記性不好。”

李總管會意,馬上道:“叫情天,是語親王府的二少爺,是姨太太所生。”

“對,晴天來着,這孩子的名字取的好。”

“太後您說的不錯,你許我心甘情願,我許你地老天荒,這情天名字的背後,怕也是有故事的。”

原來是此。

“那母後的意思是?”莫浩樓也聽得出太後話中有話了。

“小李子,去傳個話,就說哀家想見見那孩子。”

“母後?”出聲的是莫天穹。

“好了,繼續吃飯吧。”太後的話,莫浩樓也不敢逆。何況,他本來心中就有打算,否則也不會無故提起這件事。

語親王府

“這是怎麽回事?皇上突然叫人傳了話,讓情天明兒開始就不用去書院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大廳裏,一向和顏悅色的語牧第一次放大了聲音。這件事不僅僅關系到莫情天個人的前途,對語牧而言,莫情天個人的前途根本算不得一個問題,就算他是庶出的,可好歹也是王府的少爺,就算再差,将來求個小官也不愁吃穿。所以,語牧看重的是王府的榮譽,語家的榮譽。而過了今天,莫情天被趕出書院的事情,也會傳遍整個京都。

如此一來,王府的名譽何在,語家的名譽何在。

這叫語牧的語氣如何不重?

“王爺這事情不怪情天,是……”齊盈想開口為莫情天說好話,卻被語王妃打斷了。

“王爺,這事情的确不怪情天。”語王妃牽着語欽玥的手,走進大廳。

“王妃知道緣由?”語牧問。

齊盈聽到語王妃這麽說,原是以為對方會為情天說話,可是又想着這人不會如此好心,果然,語王妃接着又道:“臣妾覺得皇上不會如此小氣。”她故意吊着語牧的胃口。

“王妃直接說便是了,情天還是個孩子,他去書院又怎麽會惹到皇上了?那日,還是皇上金口讓情天過了五歲生辰便去皇家書院報道的。”語牧蹙眉。

“王妃莫要心急,想來皇上也是明白人,否則今兒就不是傳話,而是直接怪罪我們語家了。”語王妃走到語牧身邊,視線瞥過齊盈,眼神冷冽中帶着幾分不屑,看的齊盈突然意識到,自從自己收了情天之後,這個女人,就開始事事針對自己了。

“那麽?”語牧不想廢話。

“是這樣的,聽欽玥說,今日在書院裏,情天和五皇子鬧了些矛盾,後來動起了手,五皇子被情天打傷了。”語王妃滿意的看着語牧因為她的話,而變了神色。

果然,語牧拍案而起:“荒謬,情天,你告訴父王,這事是不是真的?”他怒視着莫情天,壓根兒忘記了,情天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在這之前,他是一個死了娘,爹不教的孩子,他哪裏知道哪些事情是荒謬的。

“是。”莫情天第一次見語牧生氣,有些害怕,可他仍然大着膽子道,“父王,是他先打我的,他推我還打我,你看,我也受傷了。”他拉扯開自己的衣服,露出自己的小肚腩。

因為膚色黑,傷勢不是很明顯,可只有齊盈知道,自己在給這個孩子洗澡的時候,他忍着疼痛不敢出聲的神情,有多麽讓人心疼。

“閉嘴。”語牧對于情天的頂嘴,非常的不滿,“五皇子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個道理你不明白嗎?”

“王爺。”齊盈不滿,“情天才五歲,他怎會懂這個道理,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外面的世界,又哪裏知道哪些人是他可以得罪的,哪些人是他必須受委屈的。”

“你……”語牧反駁不出齊盈的話。

“妹妹這就不對了。”語王妃接話,“情天是小,固然也不知道這些道理,可是妹妹不小,怎也會不明這些道理?就算情天不知這些道理,那麽此刻犯了這些事,妹妹總該教他什麽是對的,又什麽是錯的,而不是當着他的面來反駁王爺,這叫王爺做父親的,如何在孩子面前立威?”

“我不是這個……”

“夠了。”語牧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我現在就進宮向皇上請罪,你把該教的道理,都給情天教會了,下次再犯,我一定不會輕饒。”

“父王,你不能怪娘親。”小小的身子從齊盈的懷裏跳出來,他瞪大眼睛擡起頭,和語牧對視,“明明不是我的錯,是他先打的我,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要怪我,為什麽你還要怪娘親?不去書院那就不去,我也不稀罕去。”

“大膽。”語牧揚起手,就差落下的時候,又聽見門外有人道,“王爺,宮內又來傳話了。”

“哼。”語牧放下手,“齊盈,你給我好好的教。”

莫情天的身子還在顫抖,剛才語牧揚起手的神情,吓到了他。他印象中,以前對父王是沒有印象的,只是過年的時候見上一年。最深刻的是那次紫肖磊闖進王府的事情,那之後,父王摸着他頭的感覺,讓他很喜歡。他那個時候也不懂,這是孩子對父愛的渴望。

再接下來,他跟着齊盈過,父王會來院子看他,跟他吃飯,可是這個孩子至今也不明白,王爺,皇上,王公貴族和尋常百姓家,到底區別在哪裏。

父愛和母愛如果都是一樣的,那麽父親和母親所代表的權利,是不一樣的。

語牧是他的父親沒有,但首先,他是一個王爺。王爺這種身份,首先代表的不是他的父親,而是他跟語牧之間權利和地位的象征。

齊盈抱着情天,她想給這具小小的身體溫暖,她想為這具小小的身體擋下所有的不開心,可她也明白,事情,在這個王府裏,才剛剛開始。

“李總管?”語牧驚訝,來傳話的,竟然是太後身邊的內侍。

“奴才見過語親王。”李總管彎了一下腰,算是給語牧行了禮。視線看向莫情天,放柔了些,不過又很快收回。“王爺,奴才是來傳太後和皇上的話。”

“李總管先請坐,是不是情天這孩子……”

“不,奴才就不坐了,太後等着奴才回去呢。”

“那太後和皇上要傳的是……?”

“是跟二少爺有關。”李總管說着,走到莫情天面前。他微微挑了下眉。還記得白日裏這孩子可愛大膽的那面,此刻,這孩子滿是微顫和委屈的樣子。李總管是明白人,想必是剛才皇上讓人來傳的話,讓這孩子在家裏不好受了。想到這些,李總管私心的為莫情天說了話,“王爺,太後白日裏見了這孩子一面,尤其喜歡的很。這不,才沒隔上一晚上,就又想着見他了,所以喚奴才來請二少爺去太後的寝宮坐坐。”

“李總管,這事兒,本王都給搞糊塗了。”語牧也不是糊塗人,聽得出李總管在為莫情天說話。可是前一回皇上不是才傳了話嗎?這到底是什麽個意思。

“王爺,奴才也給搞糊塗了,只管來傳宮裏那兩位的話,接二少爺進宮。王爺若是想搞明白,何不耐心等二少爺回來呢?”

這……

語牧雖然氣莫情天,可到底也是自己的兒子,雖然李總管說的好聽,但若要他放莫情天一人進宮,他還是有些擔心:“不知本王可否同情天一起進宮?”

“王爺要進宮,奴才自然是攔不住的,但王爺要在太後寝宮門口候着嗎?這不是叫人為難嗎?”李總管又輕笑了一聲,“王爺放心,二少爺不過是個孩子,王爺是朝廷重臣。”

點到為止的話,不需要說的太明白。

“那就請李公公為情天顧着點,本王在此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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