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吻

現在的殡葬業非常發達,只要給夠錢,一條龍服務不在話下,錢越多,服務越周到,葬禮越熱鬧。祝苗的叔嬸選擇了比較實惠的方式,一路下來倒也性價比高。出殡那天,祝苗見到了很多很久沒有見過的親戚,他們都聚在一起聊天。

紅白喜事自來是最傳統的社交場合。祝苗和他們都不熟,只是默默聽,給叔嬸打下手,聽他們說,奶奶年紀很大了,去得也很快,沒有什麽痛苦,算是很有福氣了。祝苗想了想,道理的确是這個道理,但他又不免自私地想到,要是奶奶留下來了,那一切該有多好。

葬禮上,祝苗沒有哭,只是在告別儀式的時候吸了吸鼻子。他想起,以前奶奶總是拉着他的手,要他快高長大,天天過開心日子。

祝苗自覺現在自己已經長挺高了,只要每天過得開開心心,那奶奶也就放心了。

葬禮結束後,祝苗回了家一趟,想拿點奶奶的東西留作紀念。他叔嬸一直在門邊探頭探腦,好像防賊似的。祝苗覺得快沒意思的,最後只拿了幾張舊照片,都是小時候的他和奶奶的合照。

祝苗小時候長得特別可愛,虎頭虎腦,肉嘟嘟的,又白又胖。有一張照片是奶奶牽着他站在巷子裏拍的,他的手臂跟藕節似的,一節一節,手上戴着個銀手镯,上面還有小鈴铛,笑起來眼睛眯着,只穿着小內褲。

一檸把祝苗的照片放在吧臺上一張張看,難得地笑了。

她從來都面無表情,笑容昙花一現,笑起來的時候有酒窩,特別可愛,祝苗都看呆了,比見到世界第九大奇跡還驚訝。笑過後,一檸從吧臺底下亂糟糟的抽屜裏翻出來個舊的粉色拍立得。

她一本正經地翻出膠片裝上,拿起拍立得,一只眼閉上,鏡頭對準祝苗。

祝苗從高腳凳上跳下來,擺着手說道:“別拍我……”

一檸板着臉,拿開拍立得,說道:“快點,坐好。” 祝苗勉強坐回椅子上,他很少拍照,長大後基本沒怎麽拍,他也沒有會和他自拍的好朋友,面對鏡頭的時候總覺得不自在,連眼睛該看哪兒都不知道了。一檸透過相機取景框看他,指揮他:“笑。”

祝苗眼睛到處亂瞟,就是不敢看鏡頭,項澍正在院子裏,聽見裏頭的動靜,透過玻璃落地窗往裏看,正好和祝苗的目光對上。幾乎是下意識的,祝苗忘記了鏡頭,忘記了緊張和局促,咧開嘴,露出尖尖的虎牙,笑了。

一檸抓住了這個瞬間,摁下快門。

她把照片拿在手上甩了甩,過了一會兒,影像漸漸顯現出來,祝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好奇自己到底在照片裏怎麽樣,也湊過去看:一檸只是随手拍,照片裏的少年穿着白T恤,半側着臉,笑容燦爛。

一檸默默地挑了一張祝苗小時候的照片,和那張拍立得拼在一起。她把項澍叫進來,指揮他把這兩張拼在一起的照片貼在吧臺的照片牆上。祝苗屁颠屁颠地跟在項澍旁邊,去看照片牆。

牆上貼的大多是拍立得照片,有一些是店裏的貓,還有項澍和一檸的一些照片,祝苗有看到一檸和一個高個子女生的合照,不知道是誰,祝苗還一眼瞄到了一張有點褪色的舊照片,上面是項澍,看上去比現在年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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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項澍走開了,祝苗偷偷地仔細看那張照片。

照片上的項澍看上去可能就十七八,和自己現在差不多大,穿一件松松垮垮的T恤,頭發剃得很短,臉上棱角分明,桀骜不馴。他的手好像搭在一個人身上,他旁邊的人被旁邊的照片擋住了。

祝苗回頭看了看,沒有人在留意他,他悄悄伸出手掀開旁邊的照片,見到了項澍搭着的那個人,祝苗認識,是何峥,也很年輕,眉眼溫和漂亮。

祝苗匆匆忙把照片重新蓋回去,假裝無事發生。

他回頭看,項澍又重新坐回院子裏了。祝苗默默地盯了他一會兒,也沒逮到他回頭。那天從海灘上回來,他們沒有再就那個海灘上的吻展開交流。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畢竟那個吻真的好輕好輕,比起吻,不如說只是貼一貼蹭一蹭。

但好歹,項澍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神龍見首不見尾,如常出現在店裏,但祝苗卻找不到機會和他單獨說說話。

至于要說什麽,祝苗自己也不知道。

祝苗自己最近也挺忙,自從奶奶去世之後,他就鉚着一股勁兒,努力地學習。林周回來學校了,因為養傷,缺席了一段時間再回來的他瘦了一些,但看着精氣神還行。神奇的事,往常祝苗一看到他就條件反射地難受,課也不好好聽。但現在不會了,他潛意識裏知道自己有人在罩着,面對林周也理直氣壯起來,反過來是林周見了他像老鼠見了貓,走廊上都繞着走。

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了,祝苗簡直是拼了命了。

在店裏,一檸一般也不喊他幹活,見他下樓來搶着要幫忙,還把他趕回樓上去。項澍現在也每天來店裏,盯着祝苗寫卷子,有不明白的地方也給他理順思路,幫他整理提綱。

那天項澍在店裏留得很晚,他前一天晚上熬夜烘了新買來的一批生豆,白天又守了一天的店,整個人都昏昏欲睡,但他還是強撐着精神,盯着祝苗寫英語卷子。等祝苗做完一輪,看過去,發現項澍趴在吧臺上。

“哥……”祝苗輕輕喊道。

沒答應。

祝苗小心翼翼地擱下筆,走過去,發現項澍好像真的睡着了。他睡覺的時候皺着眉,頭發已經完全長回來了,發尾還帶着一點沒褪的淺金色,顯得新長出來的頭發很黑,但他不在意,一股腦束在腦後,散下來的幾縷随着鼻息顫動。

祝苗沒叫他,也趴在吧臺上,倆人面對面,只不過一個睜着眼一個閉着眼。

祝苗第一萬零一次想,項澍怎麽這麽好。

他又想起那天在海灘上,倆人身上都是濕漉漉的,他心跳快得像是要從胸膛裏蹦出來,他湊上去,用嘴唇蹭到了項澍的嘴唇。

祝苗臉紅了,心跳再一次快起來。他伸出手指,輕得像羽毛似的,點在項澍的下唇上。項澍沒有反應,還在睡着,呼吸平穩,他眼下發青,好像是真的困得狠了,今天白天的時候也一直在打哈欠。

祝苗收回手,做賊心虛似的左右看了看,店裏很安靜,貓咪也已經被趕回籠子裏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給自己鼓勁,手撐在吧臺上,一點點往項澍的臉上湊,直到感覺到對方的鼻息。祝苗牙一咬心一橫,側過頭,把嘴唇印在項澍的嘴唇上,甚至還鼓起勇氣,試探性地蹭了蹭。

項澍剛喝了一杯曼特寧,唇間有咖啡的香味,苦的、醇的、甜的。

祝苗嘗得不真切,他伸出一點舌尖,輕輕地舔了舔項澍的下唇。他太緊張了,以至于忘記了閉上眼睛,他看見項澍皺着眉睜開眼睛,眼神還迷蒙着,就這麽直直地看入祝苗的眼裏,兩人四目相對,距離很近,鼻尖蹭着鼻尖,呼吸相聞。

項澍又把眼睛閉上了,祝苗感覺到唇舌上又潮又熱,項澍微張着嘴将他的唇舌咬住。

是濕的。

祝苗腦袋炸開,感覺到舌頭被卷住,他忍不住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悶哼,鼻尖上都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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