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蕭國公府(4)

“怎麽,你還想幫一幫蕭玉珠不成?”秦暄笑笑,不甚在意道,“蕭家不缺這麽一個庶女,她對你動手的時候,不論成敗,都只剩下一條死路了。而蕭淳是蕭恪的獨子,也是嫡子,蕭恪肯定會保住這個兒子,多半是狠狠教訓一頓,就此揭過。不過,你若是覺得不滿意,把他從蕭家抹掉,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挑個時間讓紫衣走一趟就是了。”

這視人命如草芥的時代!

蕭蘊想了想,道:“算了,讓蕭玉珠來我身邊住一陣子吧,就當是對她的懲戒了。”

秦暄定定瞧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好,都依你!”

他站起身來,走出靜室,繼續道,“我們去前院的花廳,蕭國公府旁支的适齡男兒,這會兒應該都聚到了那裏。蕭國公府的世子,就從那些人中挑一個!”

經歷了後花園風波之後,蕭蘊對自己的堂兄們一點兒期待都沒有了,聞言也不反駁,問:“昨天咱們看見的那個蕭澈……他也會來嗎?”

秦暄點了點頭:“當然,在外人眼裏,這個世子之位,還是挺有分量的。”

他們來到花廳的時候,這裏已經左右列坐了二十餘人,都是十五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相貌端正的年輕男子。每人身前都擺了一張書案上,上面除了茶點,還放了筆墨紙硯等物。

秦暄引着蕭蘊走進花廳。

花廳裏的談笑聲剎那間停了下來,一衆旁支子弟起身見禮。

蕭澈就坐在靠近門口的地方,身穿一身素淨的錦青色衣裳,五官端方,氣韻清正,很有幾分讀書人的文秀清隽氣質,在一衆或畏畏縮縮,或倨傲跋扈的同齡人裏,很是引人注目。

“諸位且坐!”秦暄引着蕭蘊做到主位上,淡淡道,“且将各自的姓名出身寫在紙上,送到本皇子面前來!”

衆人紛紛提筆,擱筆之後,自有随侍秦暄的長随将之一一收起來,送到秦暄面前。

秦暄一張張翻看,蕭蘊也湊過去看了一遍,大部分人的出身都不錯,父輩和祖父輩多少有一個做官的人,雖然品階都不太高,盡是五品以下的微末小官。

蕭澈的出身是最寒酸的,祖父曾做過縣令,可惜早亡,父親早年也有些才名,但還未入仕就故去了。現在,他的家裏只有母親和一個未出嫁妹妹,人丁單薄。

秦暄把蕭澈交上來的那張紙放在了最上面,命人點香,讓在座的衆人在兩炷香的時間內,寫一篇時文交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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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材不限,詩詞歌賦均可,篇幅也沒什麽要求,百字可以,千字也行,但必須得寫完,不能在規定時間內成文的,視為棄權。”

聞言,很多人眼底露出了慶幸之色。

秦暄知道,這些人來之前,肯定悄悄準備過應選的文章了,他這什麽都不限制的的做法,使得某些人天真地以為,直接把事先準備好的文章默寫出來,再交上來就行了。

他故意停了停,繼續道:“主題的話,就以‘齊家之道’為題吧!”

話音方落,絕大多數人都傻眼了。

他們尚年輕,都還沒當過家呢,怎麽可能寫得出鞭辟入裏的“齊家之道”來?這種主題的文章,也就是那些飽經世故,年過不惑的人才能寫好吧?

沒人準備過這種題材的文章。

他們準備的,都是各種應景酬客的詩詞歌賦,比如附庸風雅的“詠荷詩”、無病呻吟的“送別詩”、甚至專門用來逢迎上司的“祝壽詞”,“祝酒賦”。

秦暄出的題目,頗有刁難人的意思。

但礙于秦暄的身份,沒人敢站出來唱反調,只能硬着頭皮提筆,想方設法地湊出一篇文章來。

一炷香燒盡後,陸陸續續有人交卷。

最先交卷的,是個濃眉大眼,一身錦衣華服的少年。他在試卷上署名蕭沖,十七八歲的年紀,步伐穩健,呼吸綿長,有些武功根基。

蕭蘊看向蕭沖的試卷,先入眼的是一筆十分“不修邊幅”的字。

蕭蘊覺得,自己雖然在書法上花的時間有限,但寫出來的字絕對這位蕭沖強多了。

再看那試卷上文章,也十分有趣,開頭一句話就是“治家如治軍,一家之主如一軍之帥”。看來此人喜歡兵法,下面的內容也如兵書一般,着重于賞罰分明和禦下公正。

總體而言,這篇文章的文辭只能算勉強通順,若是被飽讀詩書的儒生瞧見了,多半會被罵的狗血淋頭。

蕭蘊卻覺得此文頗有趣,總比大談尊卑長幼的道德文章有意思多了。

一如她所想象的那樣,接下來交上去的試卷,全都在論證孝悌之道的重要性,還有幾位善于逢迎拍馬的,居然在字裏行間婉轉恭維起皇帝的齊家之術了。

皇家的家風……估計就是陛下本人,都不好意思以“家風清正”自居。

秦暄在詩文上水平一般,但鑒賞的眼光還是有的,一一看罷之後,遣散了席間的蕭家子弟,獨獨留下了蕭澈一人。

蕭澈的确文才過人。他在兩炷香的時間內,作了一篇五百餘字的賦,雖然同樣在談孝道,但通篇辭藻華麗,典故繁多,那一筆字也極其出色,論實力,堪為魁首。

秦暄把蕭澈叫到近前來,問道:“你可知道,蕭國公府的世子,是要過繼給章寧長公主和先世子蕭惟為嗣的?你在家世上寫道,你是家中獨子,令慈只有你一個兒子,她舍得你喚別人為父母嗎?”

蕭澈恭恭敬敬道:“回禀殿下,在下父母早逝,家境貧寒,母親和小妹為了讓在下好生讀書,平日裏極為辛苦。在下想讓她們日子好過一些,家母也希望在下能有個好前程。”

秦暄微微點了點頭:“這麽說來,令慈是同意把你出繼給別人了。”

蕭澈點了點頭,道:“正是。”

秦暄又道:“本皇子若是請父皇冊立你為世子,你會如何奉養母親和幼妹,又如何對待名義上的繼妹,康華郡主?”

蕭澈不大好意思道:“自當竭盡所能,孝順母親,教養……兩位妹妹,讓兩位妹妹有所依靠。”

秦暄對蕭澈的答複十分不滿意。

他覺得,這個蕭澈話裏話外,都把親生母親和同胞妹妹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處處替兩個血親考慮,好似蕭蘊這個繼妹沒什麽要緊的一樣。

還“教養”蕭蘊,他算個什麽東西,有什麽資格“教養”他的心尖尖?

好在這是給蕭蘊找個傀儡哥哥。

秦暄希望這個人能離蕭蘊遠遠的,不求他幫忙,只求他少添麻煩,若是他太盡職盡責了,秦暄反倒要不高興了。難纏的大舅子有一個蕭湛就夠了,不需要再多一個。

沉了沉氣,秦暄道:“你既然選了這條路,那便不能後悔了。本皇子對你只有一個要求,離康華郡主遠一點人,少去打擾她的清靜,不準給她添麻煩,明白了嗎?”

蕭澈覺得,這位五皇子大概是嫌棄他出身低微,不願意出身尊貴的康華郡主和他接觸。

雖然心裏不悅,還是恭恭敬敬應了下來:“是,在下謹記五殿下的吩咐。”

秦暄站起身來,點了點頭:“既如此,便随着我去見見蕭國公吧。日後,他就是你的祖父了。”

秦暄帶着蕭澈走出花廳時,碧月恰好引着蕭玉珠,以及一個二十八九歲的美貌婦人走到花廳門前。蕭玉珠已經重新打扮過了,瞧着有些精神恍惚,那美貌婦人眼睛紅腫,似是剛剛哭過。

碧月上前,指着那美貌婦人道:“郡主,這是蕭五姑娘的生母,柳姨娘。”

蕭蘊點了點頭,笑了笑,對秦暄道:“五表兄,你先行一步,我和五堂姐說幾句話可好?”

秦暄點了點頭,瞧了紫衣一眼:“照顧好康華!”

紫衣應了一聲,秦暄便帶着蕭澈離開了花廳。這時候,蕭玉珠和那柳姨娘在上前,拜謝蕭蘊的“救命之恩”。

蕭蘊讓碧月扶她們兩個起身,讓碧月先領着蕭玉珠去休息,單獨留下了那位柳姨娘。

柳姨娘看着碧月帶走了女兒,臉上露出些許不安來。

蕭蘊問:“柳姨娘,若是我沒讓人給三叔父傳話,三叔父原本打算怎麽處置五堂姐?”

柳姨娘忙站起身,再次深深一拜:“五姑娘這次犯了大錯,若是郡主憐惜,以德報怨,恐怕……性命難保。四公子是五姑娘的親哥哥,三爺是五姑娘的親爹,到頭來,竟比不得郡主這個堂妹親厚,這可真是諷刺。在他們眼裏頭,庶妹不是妹妹,庶女也不是女兒,只是個任由他們擺布的棋子!”

這話裏透出了濃濃的怨氣。

蕭蘊覺得,這位柳姨娘興許是個聰明人,又問:“如此看來,蕭國公府于五堂姐來說,真不是個善地。”

柳姨娘苦笑道:“如今我倒是希望五姑娘能快些長大,早些嫁出去,早早離了娘家也好。妾身這輩子,恐怕就這麽一點兒骨血了,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便是豁出去性命也心甘情願。”

蕭蘊笑了笑:“柳姨娘,實不相瞞,我對三夫人死前說的那幾句話,十分感興趣。我願意替你護住五堂姐,柳姨娘可願意助我一臂之力,替我查一查蕭國公府那些不能見光的往事?”

柳姨娘一驚,為難道:“可妾身不過是個侍妾,人微言輕,在府裏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

蕭蘊道:“你盡力就好。當然,比起盡力,更要緊的是不能打草驚蛇,也要保全自身。”

柳姨娘咬了咬牙,道:“只要郡主能護住五姑娘,妾身什麽都願意做。希望郡主言而有信!”

蕭蘊點了點頭:“我不會讓你失望,姨娘也莫要讓我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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