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村行屍

“呼——呼……”男人粗重的喘息聲,伴随着驚慌失措的腳步傳來。

夜間的小酒館亮着微暈的燈籠,約麽是為了喜慶招財,那燈籠塗了大紅色,印的那一小片地方全是紅暈。

酒館不大,一眼就看盡了,一溜兒櫃臺,頭前搭了長凳,一般都是路過歇腳的人進來坐坐,花上三四文錢,要一碗黃酒暖暖身子,再加一疊花生米。

後頭滿滿當當的碼放了整齊的酒壇,小二給店內僅有的兩位客人滿上酒,跟着拄着腦袋打起了瞌睡。

外頭兩下子驚雷過後,跟着雨聲漸大,小二被驚醒,忙着開了前櫃臺門,急急的去關上大門。

“不忙不忙,小兄弟,還有我呢。”雨中遠遠地奔了個人過來,抹了把雨水,印着紅燈籠的光擠了進來。

小二關上了門,酒館裏頓時寂靜下來,外頭的雨聲大了,諸人都暫時走不脫了。

給新來的客人滿酒後,小二接着打了個呵欠,這裏就是個窮鄉僻壤,酒館就在大溝村不遠的一處空曠地帶,方圓十裏攏共也就那麽些人,大溝村土地貧瘠,青壯年都出外做工去了,留下的老弱病殘和一些孩童在守着。

不過近期不一樣了,大溝村說是出了甚麽神藥,厲害的不得了,外邊的商人都往這兒來,就想做這個生意。

這不,今晚這頭兩個人,一個身上穿着綢子,一個也是不錯的好面料,必定又是帶着下人來找神藥的大財主,後頭來的這個,衣裳整齊,布料也是緞子面的,倒是沒跟着下人,不知道是個什麽來頭。

後頭來的這人一臉的老實憨厚,面皮兒倒是挺白,咧嘴笑呵呵的,看着可親。

“滋——”咂了一口酒,那人才算松了口氣。

“哎呀,還是這兒的酒最對胃口。”他感嘆一句。

櫃臺前穿綢子的男人放下酒碗,小眼睛看過來,上下打量。

“這位兄弟,以前……來過這兒?”

那人神色一滞,哈哈笑了兩聲,“是來過,不過是好多年前了,那時候這小酒館就在這了,當時是老王頭當小二,他家的酒啊,別有滋味!那後勁,足着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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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小的眼拙,原來您是老客了,還認識俺爹呢?”那小二來了精神。

這人擺擺手,“嗨,那些年哪,咱也是個鄉下泥腿子,東跑西竄的,賺幾個辛苦錢。你們就叫我老錢吧。”

綢子男也跟着一笑,“相聚就是緣分,我姓高,老錢兄弟,來,幹!”

兩人碗一碰,男人間,喝頓酒就算是朋友了,老錢三碗黃湯下肚,話匣子打開了。

“诶,高老弟,你,你可別想瞞我老錢啊!”他眯着眼,笑嘻嘻的道。

“看錢老哥這話說的,我瞞了什麽了?”高樓垂眸砸了口酒。

“嘿嘿,你也是來找神藥的吧!”他平地一聲驚雷。

“轟隆!”外邊卻是正好一陣電閃雷鳴,吓得屋子裏的人都是一抖,老錢酒醒了一半,頓時咽了口口水,喘了口氣幹幹一笑。

高樓卻是不肯放過他了,“錢老哥,你剛剛說,神藥?”

錢代轉着眼珠子,湊過來小聲道:“實不相瞞,高老弟,聽哥一句勸,別來蹚渾水!”

“老哥,你這就不厚道了,看你這模樣,你也是來找神藥的,怎麽你來得,我卻來不得?”高樓懷疑的目光看向他。

“那村子,邪門啊!”錢代含在喉嚨裏咕哝了一句。

高樓眼睛一眯,“這事小弟早有耳聞,都說這村子邪門。”

“怎麽,高老弟早知道?那你還來?”

“嘿嘿,子不語怪力亂神!咱們又不做虧心事,怕什麽呢?再說了,這真要有神藥,還是給村裏頭帶去財富呢,白花花的銀子,哪個不喜歡?”高樓不以為意。

“話是這麽說,可我家有妻兒,這心裏頭慌,自己要是出了啥事,要他們咋活呢。”錢代嘆了口氣,想着來的這幾天遇見的怪事,仰脖子又喝了一碗。

兩人這麽湊一塊嘀嘀咕咕半晌,老錢把碗一推,正打算再要一碗,擡頭就見小二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眼珠子都不帶動一下的。

吓得他一激靈,誰知小二一下笑了,拎起酒壇子給他滿上,“客官,你們這些外地人不曉得呢,甭聽那些亂傳謠言的瞎說。”

老錢僵僵一笑,高樓卻來了興趣,“怎麽說?”

“頭前不遠處的大溝村啊,是有個靈異傳說。”小二慢悠悠的坐下。

“這我聽說過,據說大溝村每到月圓的時候,村子裏總有奇奇怪怪的聲音傳來,外人無論如何不能出門,不然一準兒活不過當晚!而且啊,最邪門的就是,時常有人第二天起來,發現自己不在床上,而是在大溝村的祖墳墓地上睡着!你說,這甭說遇着了,就是聽着,就是一身冷汗。”高樓急急的道。

老錢一抖,卻沒引起旁人注意。

小二擺擺手,“嗨,那是你們這些外人不了解真相,這要說破了啊,就沒那麽邪乎。”

“小兄弟那快說啊,瞧着這心癢癢的。”

“大溝村旁邊臨着回龍山,山裏頭有一種動物,我們都叫熊人,晝伏夜出,能直立行走,渾身黑色長毛,行動如風,力氣賊大,這玩意兒啊,愛吃雞鴨,只是眼神不好,所以呢,只能等到月圓的時候,四周一片大亮,才會摸下山偷雞鴨。”

“這東西見着人就跑,聽見聲兒就知道人來了,所以啊,每到這一天,村民都會起床弄出很多奇怪的聲音,将那些玩意兒吓走。”

小二說的随意,“頭些年月啊,隔壁李國不是打仗嗎,很多人為了逃關,就從回龍山過來,在大溝村歇腳,正巧遇上月圓夜,聽見聲音覺得奇怪,就沒想起來村民的囑咐,打開門出來,得,和熊人撞了個正着!”

“你說,任誰大半夜的看見這麽個跟人像又不像的怪物,不得吓一跳啊?何況那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當下就斷氣了。”

跟着就出來不少人,接連吓死了好幾個,就這麽着,你一耳朵我一嘴的,添油加醋,就把這名聲越傳越遠,也越邪乎。

“至于說醒來第二天在墳地裏,這事倒還真有點講究。”

“那熊人呢,在村裏這麽多年折騰也沒被消滅,是因為他們還算感恩,一直守護着村子呢。只要村裏來了外人,當天晚上,就會有熊人去敲那人歇腳那家的門,敲三下,要是主人在窗子口說一聲這是客人,那熊人就會離開了,要是主人不開口,嘿嘿,熊人就自己進來,把熟睡的人抱起來帶走,然後扔到大溝村的祖墳裏。”

“所以啊,一般外人要是過分了,或是不禮貌,主人就故意不說話,任由他被吓一吓。”

高樓挑眉,“原來是這麽個道道啊。”

外邊雨聲漸漸小了,只是偶爾一兩下驚雷表明還沒結束。

“砰砰砰!”正值此時,酒館大門傳來三聲重重的敲門聲,屋子裏的人頓時都緊張起來,老錢直接滑下了椅子縮成了一團。

“這,這不是,這酒館都離大溝村也得不近了,怎麽還……”高樓聲音有點虛了。

小二咽咽口水,他一家子一直都是住在這小酒館的,離大溝村還有幾裏地呢,這兒四處空曠,也不是回龍山的地方,熊人也是因為在大溝村附近聽說的,倒還真沒親眼見過。

“砰砰砰砰!”外邊敲門聲更加激烈了。

“快開門啊,開門啊!”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聽着很急切。

屋子裏的人都松了口氣,小二急忙繞出去給他開門。

進來的人一身水淋淋的,凍得渾身發抖,唇色指尖卻又泛紫,想來是在雨裏跑了很久了。

“磕磕磕……”那人牙齒上下打着架。

高樓一見,将自己手邊的酒碗遞過去,“這位兄弟凍壞了吧,快喝碗酒暖暖身子。”

此時正是十月的天氣,秋高氣爽,本不涼,只是山中氣候不一樣,又是雷雨天,這都大晚上的了,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喝完了高樓的酒,那人垂着腦袋,也不說話,縮到了一邊的角落裏。

高樓一笑,“這位兄弟,你這是往哪兒去呢?大晚上的,咋還一個人在外頭?”

那人頭發跑的散亂,滴着水貼在臉上,一只鞋子都跑掉了,腳上沾滿了污泥,抱着肩開始抖,“鬼,有鬼……有鬼!”

“這……”高樓和衆人都是一愣,就連老錢都看過來,頓時倒抽一口涼氣,指尖顫顫的指着那人,“你……你你你。”

“錢老哥,你這是怎麽了?”高樓急忙去扶幹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的錢代。

錢代兩手支着地面,腳下撥動着後退,跟着軟面條似的扒着牆,驚駭的盯着對面水淋淋的人。

“他,他不是人!”

“啥?!”

外邊雷聲一響,閃電劃過長空,紅燈籠的光被轉瞬加大的雨勢一打,原本勉強維持的光芒就這麽焉焉的熄滅了。

屋子裏油燈的燈花爆閃,火苗晃晃蕩蕩的不肯安生,在每個人臉上蕩出不一樣的陰影。

幾人緩緩偏頭看向縮在牆角的那人,高樓壯着膽子打算上前,被小二一把拉住。

“別去!”

“咋?”緊張的呼吸都快停了。

“他穿的是壽衣……”伴随着這句話,又一道閃電劃過,小二的臉一瞬間格外的清晰,看着十分詭異。

高樓狠狠一抖,也不敢去看那人了,只是呆呆站了半天,突然臉頰微微抽搐,他抖着牙齒,眼珠驚慌的亂轉,

“……你,你怎麽這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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