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村行屍
施虞僵住,下面于力還在唠唠叨叨。
她不動聲色,猛地側身往旁邊墜落,直直摔倒在陽光下。
“然後在網上當過幾天水軍,嘴巴是積了點口業,但是這——我去!”于力一抖,施虞重重摔到了他面前。
“不是,姐啊,你看看,小學生都知道不要随意攀爬,摔了吧?”于力數落着。
施虞快速爬起來,一把揪住于力的衣領子将人幹脆的扔了出去,跟着自己一躍而出,向前幾步,又回頭。
阿鸾還趴在原本的地方看着她,她回走幾步,将窗戶緩緩合上。
于力還躺在地上哎哎叫,施虞拖着他走遠,“回答問題。”
于力摸着屁股,“哎唷,姐啊,我的褲子都快被磨破了!回答問題?我不是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嗎。”
施虞一腳踢過來,“說的全是廢話,我問你叫什麽名字。”
“于力,二勾于,力氣的力!”他急忙一縮腦袋,跟着回道。
“你們一行四人,除了你之外,另外三個人都是誰?”她眉目沉沉。
于力撓撓頭,“姐,原來你不是那邪。教的啊,咱們不都是犯人麽。”
他身子一歪,盤坐在地,“不過這個邪。教是真厲害,竟然是真的穿越,連鬼都是真的,诶,可我怎麽就這麽不信呢,你說咱們會不會是被他們用了催眠了,然後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連你也是我的幻想?”
他神色認真的看着施虞,試探着伸手去摸她的小手。
施虞冷冷看過來,擡腳将他的手臂踢回去,“回答問題。”
“行行行,我說我說,您別動手啊!疼得這麽厲害,也不像做夢。”他搓着手臂,委屈的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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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太多,就頭兩天,我被邪。教抓到一個白色房間,叽裏咕嚕給我定了一大堆罪名,然後光芒一閃,啥也不清楚呢就在這個世界了,醒過來就躺在棺材裏,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我爬出棺材,閃電下,清清楚楚的看見,土裏伸出來一只手!接着是那一片墳地,全是手在往外扒拉!”
于力驚懼的瞪大了眼,咽着口水,“我,我當時腦子裏一片空白,就知道往外跑,一直跑一直跑,橫沖直撞的就到了不遠處一個小酒館裏頭。”
“然後裏面有四個人,我叫哥的那個模樣的人給了我一碗酒,我喝了就縮到牆角去了,然後……”
于力攥緊了手,不停地舔着嘴唇,額際也滲出了汗。
“然後錢哥,就是一天到晚縮着腦袋的那個,他以為我是鬼,當時很混亂,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原本是酒館小二的那個人,他殺了當時的高樓成了現在的高樓,也就是我們四個人中說話最多個子最高的那個,我不知道他哪來的本事易容的那麽像,就很奇怪,那個仆人竟然啥也沒說,明明他還阻止主人被殺,結果等主人被殺了吧,他竟然跟着那個假主人了,錢哥和我當時都吓蒙了,我們想走他不讓,也不殺了我們,非要帶我們來這個鬼地方。”
“他說我是什麽菜鳥新人,好歹有點用,但只要我不聽話他就殺了我,你說我就一普通人,我敢說什麽嘛我,這兒連衙門都沒有,更不要說法律了。”
于力呲了一把鼻涕,跟着喘了口氣,“我把能說的都告訴你了,那個……你聽懂了嗎?”
施虞抱起笸籮,“你走吧。”
于力急忙跟上來,“姐啊,你別介啊,我這咋敢回去啊,昨晚高樓帶着我們來這鬼宅,結果當時為了抓小鬼,就把我扔出去了,小女鬼似乎挺怕我的,就躲開了,他抓了人家兒子跑了,把我一個人扔那不管,昨晚我被挂在梁上的兩女鬼吓了一夜,又冷又餓,差點沒死咯!”
“你說就是鬼都比這人講道義,都沒吃了我——”他正手舞足蹈的控訴,施虞猛地側身。
“挂在梁上的兩個女鬼?”她蹙眉。
“額……好像是?我這也不敢細看哪。”于力拍拍胸口。
“還有什麽細節?”施虞又問。
于力咂咂嘴,賊兮兮一笑,“姐,我倒是想起一點兒細節,不過,你看,我這目前可沒地能去啊,高樓那兒我是不敢回去的,這人太可怕了,我要是活着回去,這不是找死嗎?而且我還和您打了照面,您說,要是他也逼着我講講您,多不好?”
施虞眯起眼,心中微微思量,“我可以暫時要你和我住在一起,說吧。”
“昨晚我們來的時候,那小女鬼把錢哥叫爹!錢哥慫,後來醒了,兩小鬼都叫他爹呢。”于力湊過來小聲道。
施虞面上神色無波,指尖捏緊了邊框,大溝村這麽多男人不見,第一個出現的反倒是女鬼的男人。
“你醒來在一片墳地,現在還找得到嗎?”
“啊?”墳地?這大姐思維跳的有點快啊,于力讨好的幫她抱過笸籮,“這我哪兒記得,當時黑燈瞎火的,電閃雷鳴,我就記得逃命了。”
“哦,對了,閃電的時候倒是看見很奇怪的,那裏的樹都很奇怪,全是彎彎曲曲的。別的我實在想不起來。”
兩人回了二妞家,二妞對男人來了自己家表示歡迎,并沒有過多追問,歡歡喜喜的做飯去了。
于力驚吓一晚上了,躺在二妞安排的炕上就睡的人事不知。
施虞走進廚房,淡淡笑着遞給二妞柴火,看着她在火光映照下紅通通的臉。
“二妞,我去見了守護者大人。”
“噼啪”柴棍發出聲響,二妞含笑的唇角拉了下來。
“她什麽都告訴我了。”施虞沒在意她的表情。
“大人說了什麽?”二妞看着竈膛冷聲道。
“她說她好恨,她好冷,她和女兒先後吊死在橫梁上,沒人管她們……”她放慢了語調。
二妞手不可見的一抖,施虞指尖一點,按理說以二妞現在的模樣判斷,當年阿鸾三人死的時候,她也就三四歲吧?根本不記事,更何況,這種事,大人一般不會讓孩子知道,但看她的樣子,似乎知道很多。
“而且她還要保護村子裏的人,一直被困在那,不得善終,還有那些行屍扔黑狗來害她,她死了十幾年了,好痛苦啊。”
“二妞,原來村子裏還有行屍?”她語氣幽幽,并沒有含幾分害怕,“或者說,熊人就是行屍?是村子裏……消失的男人!”
這個世界是小村行屍,但是偏偏一直沒有行屍出現,她早就覺得奇怪,所以前夜在親眼見過熊人以後,加上後來在木案上發現的端倪,她心裏生出大膽的想法,或許,熊人就是行屍。
昨晚那個熊人高大健壯,明顯是個男人,加上他進出村落然後逃跑,其中表現實在太過熟悉村子,她這才想着詐一詐二妞。
“胡說!”二妞扭曲尖利的聲音乍然響起。
“那些惡心的男人就該死!只可惜,這鬼地方有邪,讓他們死了還不安生!”她狀似癫狂。
“可是阿鸾也死了——”施虞還想再問,二妞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知道她的名字?”說完她又怔怔松了手,靠着牆喃喃自語。
“不是我們的錯,不是我們的錯,我們沒逼她,是她自己要去的,她自己幹了不要臉的事兒,我們被困了這麽多年,什麽錯都該過了,她不能怪我們,她殺了那麽多男人,我男人也死了,她沒臉,她有什麽資格怪我們?我們被她逼成這樣了!”
施虞看着她失神的模樣,突然想到什麽,輕聲問:“那……死掉的那些人,是不是被埋在彎曲的樹下?”
二妞定住,緩緩轉過頭來看她,突然狠狠攥住她的衣領,“閉嘴!都說了不要管,不要問!……好好活着不好嗎?”
施虞扯開她的手,“好好活着?每天吃的那些肉,白天黑夜都不敢出門,連說話都沒有人理會,永遠出不去這個地方,哭笑都不自主,這是好好活着?”
二妞張張嘴,“你連這些都知道了?”
“我不瞎!”施虞沉沉道。
“所以,這些年,村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大家應該想辦法解決,而不是每天這樣得過且過不是嗎?”施虞扶住她的肩膀,話語帶着十足蠱惑。
“我今年三十一歲了。”二妞語氣平靜,“但是我停留在十七歲十四年了。”
“我們這個村子一直就很窮,土地貧瘠,每年冬天甚至能餓死人,男人有點本事的都出去闖了,一去,幾乎就沒有回來的。”
“十四年前,隔壁打仗,趕上兵患,到處都是病啊災的,有一群人就翻過回龍山,逃關過來。”
二妞掐緊了手背,細微的顫抖起來,“翻山越嶺的逃難,那年正趕上饑荒,樹皮都吃光了,沒吃沒喝的,到最後,女人孩子都被丢下了,來到這兒的,就剩一群餓成活狼的男人!”
“大溝村全是老弱婦孺,你說,你能想象,面對一群為了活命什麽都幹過的男人,連妻兒都抛棄的男人,你說,是什麽結果?”
她們只有女人小孩和老人,遠離城鎮的荒野山村,那是一段不能言語形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