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宴會結束,唐舟開車駛離唐家,在路口發現換上常服的傅深,停在他身邊,落下車窗。

“上車。”

這裏是高檔住宅區,遠離喧嚣鬧市,車流量少,霓虹暗淡。

傅深立在昏黃路燈下,影子拉得老長,他定定看了唐舟一眼,眼中略帶笑意。

“我以為你生氣了。”

他在宴廳沒忍住逗弄唐舟,卻讓別人撞見,心裏不是不懊惱的。本以為唐舟會怪罪他,沒想到還願意讓他搭順風車。

真是心軟。

相處越久,他越能透過唐神高冷的表象,觸摸到這人柔軟的內核。

唐舟冷着臉重複一次:“上來。”

傅深從善如流。

他坐在副駕駛,借着微弱燈光,用目光描摹唐舟精巧的側顏。

唐舟緊抿着唇,看起來相當不悅,但其實看到唐天揚那群人被傅深噎得像是被扼住喉嚨般的模樣,他還是相當爽的。

“晚上想吃什麽?”傅深問。

宴會上根本吃不了什麽東西,唐舟确實有點餓,但憋着沒說話。

傅深愣了愣,這是……在賭氣?

他仔細觀察開車的唐舟,見他眉間輕蹙,目光專心落在前方,嘴唇卻悄悄抿緊,使得側頰微微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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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愛了。

心門瞬間被撞碎,亂七八糟的情緒轟然灌入,裹挾着絲絲清甜,逐漸在胸腔蔓延。

又如一團火猝然爆開,熱流喧嚣争湧。

傅深凝視他側臉,嗓音澀而啞:“你別生氣了。”

唐舟:“我沒生氣。”

“是我不對,不該說那些話。”

傅深明白,他跟唐舟不一樣。面前這個人,看似不近人情,其實心裏比誰都軟,他不該說那些話挑撥唐舟對唐家的野心。

經過這段時間,他看得很清楚,唐舟是想逼迫唐老爺子主動放棄他。

可傅深為他不值,沒忍住說了那些話。

唐舟眉頭鎖得更緊,扭頭瞪了傅深一眼,也不知是哪來的郁悶,全都一股腦兒堆在喉嚨處,想吐卻吐不出來。

他根本不想承認,在傅深湊近他壓低聲音調侃他時,他第一反應不是抗拒,而是心跳快了幾拍。

更何況,他什麽時候給人摸過腦袋?可在傅深撫摸他頭發的時候,他居然沒想着躲開!

當時沒考慮這麽多,宴會結束後,唐舟一下子全想起來,只覺得心裏更加不安,甚至有點膽怯。

感情,是最讓他不敢碰觸的禁地。所以在出現一點兒苗頭的時候,唐舟格外心煩。

心煩也就罷了,傅深居然還坦言那些話不該說!

他知道傅深是為了解開他的心結,可他卻因此亂了心緒,這不得不讓唐舟更加唾棄自己。

一腳踩下剎車,車停路邊,唐舟從儲物格裏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正要點上,卻被一只手攔住。

唐舟涼涼看過去。

傅深眼中寫滿不贊同,“別抽。”

“你管我。”

“助理不能進谏?”

唐舟斜眸輕睨他,昳麗的眉眼讓沉悶的車廂亮堂起來,眉尾處揚起的淡淡憂郁,更添幾分绮色。

那張淡色唇瓣微微開合,吐出兩個似愁帶怨的字眼:“不能。”

況且,助理合約已經取消了。

傅深喉結微動,指尖發癢似地搓着衣角,眸中墨色翻湧,最終被壓下,只輕聲道:“抽煙不好。”

唐舟打開車窗,扭頭看向車外,沒理他。

也沒點煙。

沉默在寂靜的夜裏蔓延,晚風幽幽吹來,微涼,卻吹不走心頭的紛繁雜亂。

唐舟閉眼思慮半晌,終是将煙放回盒內,平靜道:“以前是我不對。”

傅深:?

“我不該拿你當擋箭牌,”唐舟想來想去,覺得還是自己的錯,坦然道,“以後你就全心全意做項目,不用摻和這些事裏。”

他想通了,不管他喜不喜歡男人,老爺子心中最在乎的還是唐家家業。而他和唐振、唐天揚,都只是發揚唐家的工具人。

沒有誰對誰錯,無非是選擇問題。

之前他鑽了牛角尖,非要分出個誰高誰低,實在沒有必要。

傅深蹙起眉,生出幾分不安。

“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唐舟認真看他,“你今晚點醒了我,我确實做了多餘的事。”

傅深:“……”

他只是不希望唐舟受所謂的親情牽累,但沒想過要和唐舟劃清界限。

在傅深看來,唐舟不需要給唐天揚半點趁虛而入的機會,那樣的人,直接在最開始摁死最好,省得到處亂蹦跶。

他的确是想點醒唐舟,不願讓他繼續束縛自己,但真正面臨“擋箭牌失職”這一刻,他心底還是有些不甘。

傅深察覺到唐舟的意圖,下意識想要阻止。

他搶在唐舟前面開口:“項目上有些問題需要商量,明天一起開個會?”

唐舟點點頭,将煙盒放回儲物格,發動車子道:“畢業後我會比較忙,到時候項目的事你負責就好。”

他相信傅深的能力,過多幹涉對深藍而言反而是個負累。

傅深掐了掐指尖,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他現在一事無成,哪裏有資格。

兩人一路無話,回到小區後,唐舟走在前面,傅深稍稍落後一步,先後進了電梯。

電梯停在十六樓。

唐舟剛踏上走廊,恍然想起自己現在正和傅深“同居”,腳步不由慢下來。

這“同居”還是傅深用補償換來的,他不能讓傅深搬出去,但自己搬出去還是可以的。

反正快畢業,他也沒打算在這常住。

剛穿過長廊,唐舟步伐一頓。

一個劉海遮眼,穿着極為樸素,斜背牛仔旅行包的青年靠在他家門旁邊。

聽到動靜,目光越過唐舟,落在傅深臉上,冷靜而犀利。

唐舟不明所以,傅深上前一步,介紹道:“這是新來的技術員米舒。米舒,這是我的合作夥伴唐舟。”

“哦。”

唐舟微訝,不動聲色打量了一眼米舒。

他在夢裏聽過這個名字,據說是深藍資歷最深的技術員之一,聽說技術方面跟傅深不相上下,不過超級宅,鮮少能碰見。

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這位大神,唐舟颔首道:“你好。”

米舒看看唐舟,又看向傅深,目光有些複雜。

傅深輕咳一聲,“米舒,宿舍在樓上,我先帶你上去。”

米舒木着臉點點頭。

兩人進入電梯。

米舒盯着電梯門,“算一個人情。”

“自然。”傅深抵掉一個人情,才将這位籠絡到團隊中來。

“只做三年。”米舒臉頰微鼓,他不喜歡受人管束,要不是欠傅深人情,他可不會來這裏。

“可以。”傅深應得幹脆。

将一臉郁頹的米舒交給皮修他們,傅深正要下樓,卻被米舒叫住:“我餓了。”

傅深挑眉:“叫外賣。”

“你說包吃住。”

“給你報銷。”

米舒:“……”草,感覺自己被騙了!

皮修倒是會來事,他打心眼想跟新同事搞好關系,熱情道:“深哥,正好我們也沒吃,不如叫上唐神一起聚個餐,就當迎接新同事好了。”

傅深下意識想拒絕,話到嘴邊卻拐了個彎,“我去問問他。”

他來到樓下,沒敲門,習慣性地用指紋開了鎖。

客廳靜悄悄的,天花板上的燈亮白刺眼。一件熟悉的西裝外套随意扔在沙發上,屬于唐舟私人領地的卧室房門緊閉。

傅深走到房門前,敲了敲,沒人回應。

裏面隐約有水聲傳來,估計是在洗澡。

他便在群裏發消息。

【傅深】:我和唐舟有事,你們自己去吃。

【皮修】:震驚!深哥和唐神背着我們做什麽?!

【李豐玉】:胡咧咧啥。嘿嘿嘿。

【梁辰】:知道了。

【傅深】:幫忙照顧新同事。

【李豐玉】:放心!你從哪挖來的,看着就很犀利。

【梁辰】:吃完飯可以來場技術交流。

【傅深】:你們看着辦。

【皮修】:哇塞,深哥你自己挖的人自己不管。

聽到卧室水聲止歇,傅深沒繼續插科打诨,手機放桌上,打開冰箱看看還剩什麽食材。

天氣漸熱,唐舟洗完澡,穿着一套休閑居家服出了房間,鉛灰色純棉短袖加黑色短褲,看上去随性閑适。

傅深聽到動靜,轉身看過去。

剛出浴的青年正拿着毛巾擦頭發。俊秀的臉頰被水氣蒸出粉色,發絲上的水珠從耳際滾下,流經纖長細白的頸項,于精致的鎖骨溝內打着圈兒,彙聚成一灘低窪。

他擦着頭發,雙肩微微傾斜,寬大的領口滑落至一側肩膀,露出大片瑩白的肌膚,泛着微粉。平時被長褲包裹嚴實的雙腿修長筆直,連汗毛都幾不可見。

傅深連忙移開目光,喉嚨裏泛着癢,話不經大腦:“我下面給你吃。”

唐舟:“……”

不是他污者見污,而是傅深說這話的神情很容易讓人想歪。

剛說完的傅深似乎也覺得哪裏不對,但還是硬着頭皮道:“吃嗎?”

尴尬在室內蔓延。

唐舟覺得現在兩個人的相處有些不妥,便道:“他們晚上吃了嗎?沒吃一起吧,順便歡迎新同事。”

人一多,就顧不上尴尬了。

傅深斬釘截鐵:“他們吃過了。”

唐舟眨眨眼:“那就吃面吧。”

傅深轉身進了廚房,沒注意桌子上的手機亮了一下。

唐舟打眼一瞟。

【梁辰】:那我們先去吃飯了。

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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