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是秘密的秘密
路允有個，他是被抛棄的孩子——
當年，他被人扔在這座城市的某條街上，是環衛工發現了他，将他送到了警察局。
大家都說這孩子命大，這麽冷的冬天也沒被凍出個好壞來。
大家還說，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父母不要他了，他這麽健康，又這麽漂亮的男孩子，一般人家不會舍得扔掉。
養母生病之後，路允很難過。收養他的這戶人家都信佛，有位叫做一心大師的和尚與路允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用手碰了碰他的額頭，說他心裏有個結。
路允感到很迷惑：“我心裏沒什麽結啊，我生活很好，沒被凍死在街上，又被這麽好的父母收養，我不該有結。”
一心大師笑了起來，他搖搖頭，說：“你只看到表象，走的太快不是好事，停下來往裏看，你看到之後就明白了。”
路允不知道怎麽往裏看，但他高考之後又回到了這座他獲得第二次生命的城市。他随身攜帶了當年的報紙，希望能找到抛棄自己的人。
創世紀酒吧裏，阮星和路允第一次聊天，路允就和他說了自己的故事。
阮星問：“找到之後呢？”
路允說：“就問問他們當初為什麽不要我了。”
阮星：“沒了啊？”
路允：“那還能有什麽，他們跟我本來就是陌生人。”
阮星：“我勸你還是別找了，那什麽大師一看就是忽悠人的。什麽結不結，人活幾十年，自己開心了就行。你看你這麽優秀，就為了找人，整天東奔西走的，多無聊啊。”
路允：“……還行吧，大叔，我活得挺開心。”
阮星仍舊苦口婆心：“你呢，就多談戀愛，別浪費了老天給你的這副好皮囊。”
路允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敷衍地點點頭。
這之後，路允去了一家互聯網公司面試暑期實習生，在洗手間裏不小心遇見了陳敏，又因為自己那天的心情實在不太好，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就惡劣地調戲了一下陳敏。
然後，陰差陽錯地有了後來和他見面的事情。
不過，那天他在創世紀是真的被吓到了。他不是和李禦來的，而是和班上的同學。同學們不知道他的性取向，也不了解路允這個人真實的性格。大家對路允的印象都很好，這個陳敏上來就口出狂言，路允只能先下手為強了。
阮星說陳敏喜歡自己，路允也不意外。從小到大，路允收到過許多人的表白，小心的、認真的、為難的、大膽的……總之，他有許多經驗，被人喜歡和喜歡別人，對于他來說都有一套固定的模式，知道說什麽，知道做什麽。
不過做鴨子嘛……還是第一次。
操，初鴨就獻給這個呆子程序員了。路允想到這裏還有點兒想笑。
周一上午，路允做完presentation，下來之後同組同學喊他去吃飯，路允背着包，禮貌地拒絕了：“哎，我還有點事兒，下次吧。”
“咦？匆匆忙忙的，要去哪兒？”
“不會是去約會吧？”
大家都哄笑起來。
路允好脾氣地朝大家飛了個飛吻，跑出去拿手機開了輛共享單車。學校實在有點大，騎車去坐地鐵是一個好選擇。
阮星給了他一個地址，算是路允做鴨子的報酬。他按照地址，坐地鐵出來後找到一個很老的小區，一看就是九十年代建起來的老破小，沒物業沒電梯，幾個大爺并排坐在路邊上曬太陽。
路允走過去：“?爺爺，問一下，三棟一單元是不是有個姓顧的人家？”
“啥？”
“我說，三棟一單元是不是有個姓顧的人家？”路允提高了自己的聲音，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
“顧！老顧！”一個爺爺說，“有的，你是誰？”
“他們家當年是不是丢了一個孩子？”
“丢了，是丢了一個。”
“瞎說，他沒有外孫啊。”
路允聽了一會兒，本地老人說起話來口音太重，他只能聽個大概。路允先謝過幾位爺爺，去找三棟一單元的顧家。
應該不是，路允有個直覺，他好像不能想象自己原來是姓顧的。
到了那家人門口，路允敲了半天的門也沒人開門，轉頭欲走的時候倒是碰上了一個買菜回來的阿姨。
“哎，小夥子你找誰？”
“找這家人。”
“我就住這裏的。”阿姨狐疑地看着路允。
路允說：“哦，那您知道這家人以前有丢過一個孩子嗎？”
阿姨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上上下下地打量路允，最後說沒有。路允禮貌地點頭，然後走了。他重新坐上地鐵，覺得那家人可能真的丢過孩子，但肯定也不是自己。
他有直覺。
路允回家後，李禦也已經回來了，他睡得天昏地暗，呼嚕直打。路允進廚房，才想起來昨天李禦給他留的那碗雞湯自己忘了喝，今天再看就不行了，有點馊。
路允收拾了廚房，給養母打電話，接電話的是弟弟，路允沒跟他聊兩句，弟弟就把電話挂了。
“操。”路允一肚子火，又因為距離遠，也不能做什麽。
弟弟是養父母親生的孩子，他們說也沒想到領養了路允之後，反而意外懷孕了。雖說做家長的一碗水要端平，但親生的孩子和領養的孩子還是有着不可磨滅的差距。
弟弟不太喜歡路允這個哥哥，從骨子裏天生的不喜歡。尤其是大了一些之後，不知道哪個親戚說漏了嘴，讓他知道路允是被領養的之後，他就更無法無天了。
路允沒法怪罪養父母，只好告誡自己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他不是不難受，只是想想也就算了。
路允把牛仔褲給脫了，就穿着件T恤半躺在床上，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玩打火機，咔噠，咔噠——
他緩慢地抽了根煙，緩慢地讓自己放松下來。
手機震動起來——他微信有人找他，一些人是以前認識的，一些人是單純聊騷的，還有一個特別執着，已經追了路允大半年了。
路允吸了一口煙，看了看消息，單手打字：
Sunset：【嗯？】
月牙兒：【我辭職了。】
路允挑了挑眉。
Sunset：【所以？】
月牙兒：【現在去你那邊工作，接了一份新的offer。】
月牙兒：【你之前不是說，我要是從北京過去找你，就給我個機會嗎？】
路允想，他還真給忘了，他什麽時候做過這種烏七八糟的承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