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就當是一場夢

晚八點，創世紀酒吧。

今晚酒吧內安靜如雞，因為陳敏和王儒弈打架的事情，兩人最後鬧得不可開交，阮星趕來的時候人也傻了，萬萬沒想到會見到如此荒唐的場面。

“別打了！”阮星急得上蹿下跳，幸虧帶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店員，最後才勉強分開了陳敏和王儒弈。

眼見着事情要越鬧越大，阮星連忙分別叫車，讓這兩人一人一輛，全體送到自己地盤。

臨近下班，公司門口堵得不行，圍觀人群一散，車流總算又再次暢通起來。

抵達創世紀，阮星關了門，陳敏和王儒弈又要打架，阮星夾在中間，妝也花了，假發也掉了，砸了幾個玻璃杯，陳敏忽然安靜了下來，像是渾身的力氣已經被消磨殆盡。

他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對外界發生的一切也都感受不到太多。直到此時此刻，陳敏才感到嘴角和額頭都火辣辣得疼，不僅如此——手也是。

陳敏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關節全都紅了，就是揍王儒弈揍的。

要是自己有條皮帶就好了，把皮帶抽下來，還能當做武器，想想也比這赤手空拳要來得厲害一點。

不對……為什麽他會這麽想，他不是一個暴力的人……他不想去打誰。

他只是……他只是太生氣了。

陳敏難受地在沙發上坐着，覺得自己很沒用，想不通先前他到底在做什麽。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敏哥。”有個軟軟的萌妹子聲音響了起來。

陳敏淚眼婆娑地擡起頭來，看見隔壁燒烤店那個很眼熟的小姐姐給他拿了包冰袋，擔心地對他說道：“你先……冷靜一下，你半邊臉都腫了。”

陳敏：“……嗚！”

他剛剛一個人待着的時候還好，現在這個小姐姐突然這麽溫柔地關心他，陳敏心裏的委屈勁立刻又上來了。

陳敏：“謝、謝謝你……”

小姐姐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忍了半天還是沒有忍住，伸手搓了搓陳敏的腦袋。接着，她又拿了一包冰袋，去給對面的王儒弈送去。

“大帥哥，你臉也腫了……”小姐姐嘆了一口氣，惋惜地說道。

王儒弈看起來很冷靜，低聲道：“謝謝。”

陳敏：“……”

原來兩個人都有吼。

他還以為……他會有些優待……

陳敏就這樣用冰袋捂着臉，然後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對面的王儒弈。王儒弈也看着他，兩人的眼神在空氣中交彙，雖然沒有産生滋滋的電流，但是顯然也很膠着。

這時候，酒吧的大門被人推開，紮着丸子頭的李禦和一身腱子肉的蔡大敬一前一後進來了。

陳敏：“……”

“我擦！”蔡大敬一看到陳敏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就炸毛了。

“誰把你打成這樣了？！敏哥！！你沒事吧！！”蔡大敬宛如一顆人形導彈，朝陳敏沖了過來。

李禦也是愣了，他看了看陳敏，又看了看王儒弈，一下子面如菜色，趕緊哆哆嗦嗦地給路允發消息。

我是歌王：【小允！！！】

我是歌王：【小允！！！！！！】

我是歌王：【救命救命，速來創世紀，阮星沒聯系到你，你跑到哪裏去了？】

我是歌王：【你他媽後院失火了啊！！】

另一邊，蔡大敬圍着陳敏，義憤填膺道：“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我幫你揍他！”

陳敏弱弱地指了指王儒弈，蔡大敬看向王儒弈的方向，又是一愣。我擦，這麽帥？！燈光下，即使王儒弈的頭發全亂了，臉也有些腫，但他冷酷的眼神和狼狽的帥氣還是一下子擊中了蔡大敬。

蔡大敬瞬間猶豫了起來：“唔……”

陳敏：“？”

蔡大敬一屁股在陳敏身邊坐了下來，靠着他的耳朵小聲道：“敏哥，他好帥呀！”

陳敏：“？？？”

陳敏哽咽道：“蔡大敬……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阮星重新補了個妝，假發也戴上了，這時候才姍姍來遲。

阮星沉重地道：“敏哥，儒弈，冷靜下來了嗎？”

王儒弈冷笑了一聲，道：“星爺，沒什麽好說的了。我算是明白了，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可惜我不是。”

阮星咬咬牙：“別別，這件事是我做錯了，我今天一定解釋清楚。”

陳敏：“什麽事？叔你做了什麽？”

阮星複雜地看了陳敏一眼，李禦和蔡大敬也都一臉迷惑地看着阮星。阮星清了清嗓子，道：“敏哥，其實路允不是鴨子。”

李禦歪頭：“哈？”

蔡大敬歪頭：“哈？”

陳敏雖然之前隐隐約約就從王儒弈的口中知道了這條信息，但是遠不及眼下阮星的坦白令他措手不及。

阮星：“我當時看你挺喜歡路允，就想幹脆讓你開心一點。你都忘記了，我讓你來創世紀的那天……是你的生日。”

陳敏的确忘記了，他想，他為什麽總覺得那一天已經過去了很久。

那天，是他主動搭讪了路允。

阮星：“一開始在公司可不是我的錯，是路允那天心情不好，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反正随便逗了你一句。”

“之後，将錯就錯的事吧。我讓路允去和你約會，答應幫他一個小忙……”

“說實話，我以為你也就只會和路允出去一次，我真的沒有想到後來會變成這樣。”

陳敏愣愣地看着阮星，已經原地化作了一座雕像。

阮星看向王儒弈，說：“這是王儒弈，是路允的朋友……你們之間誤會了什麽？”

王儒弈聽完，感覺心中敞亮，自嘲道：“是這樣，我徹底明白了。我之前追過路允一陣子，但是他沒答應我。後來我無意中在洗手間……”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接着看了一眼李禦和蔡大敬，說道：“就是這兩位在洗手間大哭的那次。”

李禦臉色一變，跳了起來：“什麽？！”

蔡大敬也跟着跳了起來：“什麽？！”

陳敏：“……”

阮星迷茫道：“哈？哪次？你們為什麽要在洗手間哭？”

王儒弈：“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以為陳敏……敏哥是路允新交的男朋友，我心裏氣不過，就故意打聽了敏哥，想要介入你和路允之間。”

王儒弈苦笑道：“原來……不是我想的那樣。”

陳敏聽了半天，他也全明白了，他混亂地說道：“對不起……我也……我也明白了。”

陳敏忍不住渾身微微發抖，他說：“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我以為路允真的是鴨子……我甚至以為李禦和蔡大敬也是……”

李禦三觀都崩潰了：“我不是啊！我賣身不賣藝……不對，我賣藝不賣身啊！”

蔡大敬也崩潰了，扭捏道：“嘤嘤嘤，我是良民啊！！我就是個普通的健身教練而已啊！！”

阮星：“……”

王儒弈：“……”

陳敏：“我、我當時不知道，對不起。”

陳敏看向王儒弈，接着幹巴巴地說道：“我……我以為你是路允的男朋友，因為我不小心看到過你給路允發的消息。但是後來……後來你在公司又……”

王儒弈：“所以我們到底在做什麽？”

陳敏喃喃自語道：“我不知道……我完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場鬧劇罷了。

陳敏恍如隔世地坐在這裏，覺得自己真的蠢到家了。明明有那麽多次，他應當察覺到什麽，他卻從來都沒有去懷疑。

路允不是鴨子，他一直在騙他。

他什麽都不說，是因為自己在他眼中很可笑嗎？

應該是很可笑的。陳敏無助地想，他居然還因為這個，一直努力地收集“王儒弈出軌”的證據，還在公司裏面和他打了一架。

不怪陳敏會被別人當做笑話看。

酒吧裏陷入了一陣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就連王儒弈，看着知道真相的陳敏都有些不忍和動搖。

此時，阮星突然把高跟鞋給脫了，接着，他從沙發上抽了個軟墊放在地上，一下子朝陳敏跪了下來。

所有人：“……”

阮星嘴一撇，嚎啕大哭：“哇！！！敏哥！！！是叔叔對不起你！！！”

陳敏頓時五雷轟頂：“叔叔……叔叔！！你起來！！”

阮星太投入了：“敏哥！我的敏哥！你受委屈了！！”

陳敏：“叔叔！！！”

陳敏被阮星這麽鬼哭狼嚎的一打岔，感覺剛剛絕望的情緒散了一些，他站起來要拉阮星，結果阮星跟塊石頭一樣巨沉無比，陳敏根本拉不動。

阮星一把抱住陳敏的大腿，哀傷地說道：“都他媽怪我！”

蔡大敬氣不過了：“這…… 還應該怪允允哥！！”

李禦：“……你不是允允哥的忠實擁護者嗎？”

蔡大敬：“但是他也不能騙人啊！”

李禦低頭看了看手機，道：“你允允哥來了……啧，完了完了。”

說着，大門再一次被人用力推開，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鑽了進來——路允背着包，頭上、衣服都被淋濕了。外面在下雨，看他的樣子，像是一路跑來的。

路允氣喘籲籲，說話都有些吃力：“敏……哥。”

“王儒弈？你怎麽也在這裏？”路允一臉驚訝地問道。

“你……你們怎麽了？”

沒人理他，阮星松開了抱着陳敏大腿的手，望向路允，已經停止了假哭。

路允看見陳敏臉上腫得跟豬頭一樣，感覺心一下子被揪住了：“敏哥！！”

李禦和蔡大敬對視了一眼，非常正義地走到路允身邊，一左一右，跟黑白無常似的抓住路允的胳膊，把他拖到陳敏的面前。

路允：“……”

“犯人路允——”蔡大敬氣沉丹田。

“已——捉——拿——！”李禦怒吼。

兩人手上用力，路允沒來得及反應，砰得一聲也跪了下來——實打實的，沒來得及拿軟墊。

路允：“…………”

他偏過頭，看向和他并排跪着的阮星，眼神瘋狂交流中。

路允：【星爺？】

阮星：【涼了啊，路允，但幸好這黃泉路上，還有你我相伴。】

陳敏一直沒說話，此時他才微微低着頭，看向路允。

陳敏說：“我都知道了，路允，原來你一直在騙我。”

他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問：“是不是很好玩？”

路允愣住了，想掙紮着站起來：“……不是，敏哥，你聽我……”

陳敏搖了搖頭，直接打斷了他：“就當，就當我從來沒認識過你吧。”

說完，陳敏便扔下所有人，逃離了創世紀。

他沒帶傘，到了不遠處的車站才打上車，身後也沒有人追來。

陳敏臉上都是水，司機師傅見了，把紙巾盒遞給他，說：“小夥子，擦擦吧。”

“嗯。”陳敏勉強笑了，“謝謝你，師傅。”

雨下得越來越大，陳敏聽着雨聲，看向朦胧的夜空，和路允相處的一幕幕在他眼前不斷閃過，就像是一場無比美好的夢境。

他咬住牙，努力讓自己忘掉這些。

他要回到現實。

他要做回原來的陳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