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覺醒來
壓切長谷部想抓住主公的肩膀使勁兒搖把他搖醒,可現實是,這兩人一開始冒粉紅泡泡,他連話都插不進去。
不過是喝個粥而已…不過是喝個粥而已!
他這個某種意義上的電燈泡還在旁邊啊喂!
曾經聽說過的各種版本審神者付喪神人刀情未了故事在這一霎那浮上心頭,不管這些故事或是凄美或是溫馨,結局都無一列外是悲劇。
人類終究壽命太短。
而餘生漫長的時光,卻要由刀劍孤獨度過。
被留下才是最痛苦的。
那些昔日甜蜜的回憶會像鋼刃一樣終日淩遲着他們的心髒,無從解脫。
不發一語喝完了粥,壓切長谷部叫住打算離開的法雅,面容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主公,可以和您談點事嗎?”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壓切長谷部,法雅一愣。
“可以。”
怎麽突然…做出那麽認真的表情。
有種不好的感覺…
一期一振剛好也喝完了粥,敏銳的察覺到壓切長谷部接下來要跟法雅談的事情許是不想讓第三者在場,他放下碗筷,很是自覺:“我先回去了。”
法雅咬着勺子,看着人家的背影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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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這副表現,壓切長谷部感覺腦袋更痛了。
一期一振走後,餐堂裏只剩下望眼欲穿的法雅和壓切長谷部。
後者謹慎的環繞一圈四周,而後把窗子和木門一并關上。
看着他這些動作,法雅不禁也坐直了身體。
這是得多重要的事啊。
要完…不好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緊張的搓手手。
待完成了這一切後,他坐到法雅對面,一人一刀隔着一張護神紙對視,誰也不說話,整個房間的空氣逐漸凝固。
壓切長谷部躊躇着組織語言,可無論怎樣設想,也達到不了預期的效果。他心一橫,雙手不安的在桌下攥在一起。
“主公,您對一期殿,懷着不一樣的感情對嗎?”說這句話時,壓切長谷部的心跳動如雷鳴。
問出這個問題後,他強迫自己繼續看着法雅的臉,內心對那個答案的結果忐忑不安。
如果主公說是,他該如何?
勸告的話他會聽嗎?
今天這次詢問,到底會讓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還是會更糟?
壓切長谷部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要把這件事挑明了。
可發現了不說的話他又不甘心…
如果以後這兩人真的相戀,而主公因為壽命所限離開的話。
他會更加懊悔。
明明當初有機會阻止,有機會将這一切扼殺。
卻什麽也沒做。
正當他煎熬時,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給出了答案。
“嗯。我很喜歡他。”那個‘很’字,法雅用了重音。
幹脆利落,沒有絲毫掩飾的意思。
壓切長谷部一怔,似是沒想到他會那麽簡單的承認。
這種事…被發現之後,一般來說都會緊張的找理由搪塞吧…
他們主公總是不按套路出牌呢。
壓切長谷部聽見自己用無比幹澀的聲音說:“主公,唯獨在這件事上,請您三思。”本想直接跟對方說放棄,但怕引起不必要的反彈,壓切長谷部斟酌了一下,選擇了‘三思’這個比較溫和的詞彙。
如果挑明了之後得到的結果适得其反,就和他當初的初衷相駁了。
法雅托腮,不明所以:“為什麽?”
手指一圈圈繞着頭發,他斂起眸子:“我很喜歡一期,他也在逐漸喜歡上我。”明明都快兩情相悅了,他為什麽要在這時候放棄?
“可您終究是人類。”
繞頭發的手一頓,法雅眼睛下瞟,不想去看他。
可就算不去看他,壓切長谷部也還是在說。
“既然您說,您很喜歡一期殿。那麽您忍心在您…離開後,讓他一個人面對這些嗎?”
見他仍然沉默,壓切長谷部抿抿嘴,加了最後一把火:“被留下的那個才是最痛苦的不是嗎。還是說,比起未來,您更注重現在的享樂呢。”
法雅驀地擡頭,視線撞進打刀的眸子裏。
他想說自己并不是那樣的家夥。
可對方的話就像針一樣,直往他心裏最軟弱的那個地方戳。
壽命問題他從來沒有考慮過。
說到底,他的觀感,還一直停留在身為巨龍的時候。
龍壽命悠久,和人類完全不能并類而語。他喜歡着身為付喪神的一期一振,如果他還是巨龍,無論如何他們都會達到happy end 結局。可現在僅僅只是個人類,于是這喜歡像是糖衣,甜美的外表下包裹着裏面的穿腸毒|藥,蒙蔽了感官。
如果…如果真的一輩子都只能停留在這具人類身體裏直至死去,他真的會忍心留下一期自己嗎?
——那樣的結果,他不願意。
守着回憶度過漫長的餘生孤獨,那樣…太悲哀了。
“我知道了。”
終究不想那麽自私。
聞言,壓切長谷部眼睛一亮,随後就是濃濃的擔憂。
主公能夠想開,不再去追求這段無望的愛戀本是一件好事。可對方現在那麽平靜的反應,又讓他不免擔心。
再平靜的火山,也總有爆發的時刻。
恍如行屍一般走回主屋,晨間的雀躍和此刻的心情相比簡直像是隔了個大裂谷,不上不下。
明明昨晚還在計劃着什麽時候能夠親到那個人的嘴唇,今天卻要強迫自己放棄這段愛情,這個意中人。
法雅心都要塞死了。
偏偏他是人類。
活到一百歲都鳳毛麟角的生命。
不知道躺了多久。
“咚咚。”門被敲響。
法雅維持着放空自己趴在床上的姿勢,一動不動。
他現在什麽也不想幹,就想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舔舔自己剛才被壓切長谷部一席話紮的體無完膚的心。
公事也好私事也罷,這會兒都給他哪涼快哪呆着去。
“咚咚。”門再次被敲響。
拿枕頭捂住頭,他打定主意要裝死到底。
“咚咚。”敲門的家夥似乎極具耐心,十分锲而不舍。
被這一聲聲的咚咚咚搞的心煩意亂,連舔傷口都被打擾到。舔不下去的法雅從床上蹦起來,特別煩躁的朝門外喊:“…真是的。誰啊,進來!”
解開靈力鎖後,門被推開。
刺眼的光一下子照進來,刺得人眼睛生疼,使法雅的心情更加焦躁。
來人的影子被拉長,定睛一看,竟是狐之助。
看見這只狐貍,他心情更加不好。
“幹嘛光敲門不說話。”連表面功夫也懶得裝,他坐回床上,生動的表現出現今煩躁的心情。
狐之助對情緒很是敏感,見他心情不好,不禁打了退堂鼓。
可到底是責任心占了上風,它踩着自己四個狐貍蹄子,蹑手蹑腳的朝法雅走,生怕自己哪邊做的不對會被這個心情糟糕的審神者給借題發揮。
顫顫巍巍的遞上信件,狐之助道:“這是您家人寄來的信件,因為不是政府直發,不能使用郵箱功能,故而由我來給您送件。”說完,便化作一縷煙雲消失不見。
溜的一如既往的快。
這具身體所謂的家人,法雅沒有絲毫印象。他接收的那些記憶裏并沒有關于家人的影像,弄的他一直以為這具身體是個孤兒,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結果現在狐之助給他送來的據說是家人的信件。
并沒把這信當回事,法雅将其扔到一邊,打算繼續自己的舔傷口大業。
可沒等他開始舔,陌生的記憶就朝他紛湧襲來,跟炸|彈一樣在他的大腦裏引爆。
這突如其來的記憶讓他腦袋生疼,不禁用力的捂住頭。
這波如同淩遲的痛感持續了十幾秒後自行散去,可法雅感覺這其中好像過了一個世紀。等那股疼痛消失後,法雅暗自感概原來幸福如此簡單。
整理着雜亂的記憶,将一切理清後,法雅本來就糟糕透頂的心情變的更糟。
有所謂是沒有最糟,只有更糟。
如果記憶沒出錯的話,這種家人…有了還不如沒有。
盡管原主自己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
該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嗎…
原主的親生母親在他十三四歲的年紀因為意外過世,沒等兩年父親就另娶了別的女人。
對方也同樣是離異家庭,有一個和他差不多的兒子。
原主本來就不争氣,在後母帶來的優秀兒子襯托下更是黃金比石頭,黯然無光。
除了鮮明的對比,還有一個時不時吹點枕頭風的繼母。
結果可想而知,在塑造一個人人格最重要的年紀,原主變成了一個極為陰暗刻薄,還沒什麽本事的家夥。
一切的轉折都要從審神者這個職業被大衆所知開始。
審神者聽起來是一件很光榮的職業。月薪高,待遇好,只要每天呆在安全的本丸裏供給靈力等着發號施令就可以得到不錯的薪酬和榮譽。
可世界上哪裏有免費的午餐。
供給靈力這件事,聽着簡單,實施起來卻不是那麽回事。
世界上固然有靈力強大的天才,身負的靈力供養一座本丸綽綽有餘。
可世界上也有像原主這樣打腫臉充胖子的庸才。
靈力不夠,壽命來湊。
更別說本來要任這座本丸審神者的并不是原主,而是原主那個繼兄。
他們在靈力測試中都獲得了中下的評價,堪堪夠的上成為審神者的最低标準。
原主在得知測試成績後那叫一個開心啊,這簡直就是夢裏才會出現的場景。不被期待的家夥鹹魚翻身,從此走上人生巅峰什麽的。
可他到底是高興的太早,成為審神者的名額有限,像他和繼兄這種中下等資質的家夥能夠競争這個職業的可能性很小。
最終還是原主父親出了力,争取到了一個名額。
這個名額當然不由分說,給了繼兄。
原主當然不同意,他鬧,可勁兒鬧,鬧的整個家都不得安寧。
可他都快鬧翻天了也沒能把這個名額給自己鬧到,反而讓父親更加厭惡。
把這個名額給繼兄給的更加理所當然。
結果直到上任前三天,他們才偶然得知了[如果審神者靈力供不起本丸需求,會被強制吸取壽命作陪]這件事。
而審神者一旦上任,就是終身制,除非死亡,根本不可能退出。
這消息一出,繼兄和繼母那哪還能坐的住。
繼兄那是什麽人,學習從小就好還聽話,每逢出去串門提起來這個繼子都讓父親覺得倍有面子,前途那可以說是一片坦途,光輝大道。
怎麽能因為什麽守護歷史一輩子耗死在那裏當審神者。
到處求人想取消名額,卻被告知這事兒不可能。
他們家必須出一個審神者。
對方本以為審神者是一件悠閑自得的工作,卻沒想到所謂只要供給靈力混吃等死的宣傳語隐瞞了那麽重要的事。
想啊想啊沒辦法了,就把主意打到了原主身上。
此時的原主正處于懷疑人生階段,之前惹怒了父親被強制關了小黑屋,對這一切毫不知情。
繼母找來時,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大致意思是我們良心發現特別心疼你不忍心讓你失去那麽好的機會,和你哥商量了之後他也同意把這名額讓給你,你就心懷感激的去赴任吧!
原主雖然渣還壞,但耐不住他傻啊!
一聽這肥差到了自己身上,簡直高興的不得了,當場就抱住繼母說我以後會好好孝敬你們當你們都好兒子我哥的好弟弟。
雖然心裏想的是等老子有錢了就把錢砸你們臉上讓你們滾。
讓你們以前那麽欺負老子。
他們各懷心思情深深雨蒙蒙的演戲,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真的是情義深重的一家子。
臨走時全家給原主辦了一場隆重的告別宴,菜色豐富,一看就花了不少錢。
原主和繼兄兩眼相望淚水蒙眼,執手訴衷腸。
繼兄說你真是我的好弟弟,心裏想這傻|逼送死還那麽開心。
原主說你真是我的好哥哥,心裏想等我有錢了我就把你掃地出門。
兩個人半斤八兩,戲倒是演了全套。
直到第二天,原主簽訂契約,走馬上任。
才被告知他幹的這是要命活兒。
還真被繼兄說對了。
他就是一個傻|逼,被人買了還美滋滋給人數錢。
在這樣的雙重懷疑人生下,指望這樣一個人能溫柔的對待刀劍,态度良好的完成任務。
——天方夜譚。
說了自己都會笑的那種。
法雅捋完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到是沒什麽感覺,唯一感嘆的就是。
——完了,這下子活的更短了。
更不能去追求一期了。
好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法雅:活的更短了。
謝謝小騎仕先生,春秋一夢月琉璃,木華離的雷雷!≧v≦!比心!